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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姜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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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请求。
付理靠在门框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把面前的大美女打量了一遍。
大美女用浸满泪花的眼睛望着她,因为泪水而显得双眼清凌,眼眶红了,一副脆弱的样子。
身上的睡裙依旧那么轻薄,像一张纸巾,轻而易举就能揉得发皱。
这竟然是付理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打量她。
听了她一个月的喘和叫,竟然现在才把欲求的目光放到她身上。
可是这场景有逻辑么?
似乎是没有的。
“你要……”付理伸手指了指屋里,“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
这是什么诉求?
难道你女朋友死了吗?
如果真死了,还挺好。
晚上就不用戴耳机睡了吧。
大美女轻轻一点头:“嗯。”
“那你……对象?”付理挑挑眉。
“她……”大美女垂下脑袋,用更低的声音说,“她、她女朋友要来……”
她的声音像棉花一样飘在空气里,但付理这回听清了。
付理凑近她,闻着她身上清香的沐浴露味,道:“原来你是三儿啊。”
噢,对面原来是个三姐。
这时候该怎么做呢?该鄙夷她,该鄙视她,该唾弃她。
可是她身上的味道怎么就那么香呢?
一点柠檬,加上一点清甜,在夏天闷热的楼道里,又被热气烘出几丝温软的暖调。
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沁人心脾的香味,是从她白皙的脖颈肌肤之下蒸腾而出,沾染上她低劣而柔情的灵魂。
要怎么去唾弃她呢?
大抵是要等到彻底不再见的那一天,想起到最后也没有爬上她的床榻,才会从心底升发出一点对她怎么如此高傲的诋毁。
付理觉得这香味被自己在肺里滚了三四遍,最后方才化作浊气呼出来。
大美女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有些难堪,但好像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对啊,她要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会这样堂而皇之轻而易举地把事实告诉别人么?
付理突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流都活泛了起来——估计是因为发现面前这个人,从根本上就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
没有道德。
“对,”大美女点点头,“我是。”
付理盯着她:“很少有人这么坦然地承认。”
“可是……这并没有妨碍你呀,不是么?”
“啊……”付理张了张嘴,“确实。”
“可以么?”
付理又问她:“那你这是……想离她俩近点儿?”
好看着人家两个亲亲我我吗?
她倒是神人。
大美女抬了抬睫毛,楼道里的热气攀上她蝴蝶翅膀一般的眼睫。
“嗯。”她垂下眼的时候,轻轻应了一声。
“这样,”付理点着头,“那你搬过来吧——你……对象,知道么?你要住我这儿。”
“她知道。”
“啧。”付理没来由地啧了一声,这让她感觉自己突然就要被人监视了一样。
这念头在她眼前划过,瞬息就没了踪影。
付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忽然又说:“那她放心把你放我这儿?”
上班上久了,差点忘了自己以前,也是在拉吧一晚上能被十个美女要微信的帅姐。
谁还不是个长发t呢?
大美女抬眼,视线在付理脸上停留了会儿,过后望着她,道:“那你会对我做什么么?姐姐。”
付理用舌尖舔了舔犬齿,尖锐的痛感把她从石榴裙下拉回来。
“当然不会。”她牵起嘴角笑了笑。
“那就好呀,”大美女眉眼弯弯,“我明天搬过来,行么?”
“行啊。”
“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谢谢你。明天见。”
大美女道了谢,转身要回屋里去。
付理看着她的背影入了迷,一时间只知道她的肩颈怎么画,手臂怎么描,摇曳的裙摆要蒙蔽她的双眼。
直到人家快关上门,她才从甜香的余韵中砸吧出一点儿不对。
“诶,”付理扬了声,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到底是什么驱使她,在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同意了人搬进自己家?
鬼迷了心窍吧。
大美女一手搭着门,冲她笑,透亮的眼睛像上好的琉璃。
“姜汀,我叫姜汀。”
她没有说是哪两个字,但付理莫名的直觉让她笃定。
“好,知道了。”
付理点点头,抿着嘴角,转身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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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之前,付理把次卧收拾了一下。
这是个二居室,她从读研的时候就一直租在这儿,后来毕业工作,公司要开半个小时的车,有点儿远,但她也懒得搬。
次卧里只有简单的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
那书桌是之前付理拿来放电脑的——之前她把次卧当游戏间,后来忙起来,也是很久没玩儿过了。
她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搬出去,亲力亲为在房间里大扫除,所幸每个星期钟点工来打扫时把这间也包含进去,才让她不至于太过狼狈。
四件套是她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来的,浅蓝的颜色,铺上之后是清新的。
付理在捋床单的褶子的时候,想拍张照给姜汀发过去。
说,看,我给你新铺的床。
但下一秒又想起来自己还没这大美女的微信,于是就如凉风吹过般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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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付理坐在工位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冰箱似乎有些乱。
其实也说不上,只是平时买了东西就往里一塞,没像博主那样买些精致的收纳盒一个两个三个地摆在隔板上。
可是大美女看着就像是娇气的——就算知道了她的名字,付理依旧习惯叫她大美女。
付理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那样漂亮的女人。
极致的美丽,极致的纯白,看一眼就让人笃定她是深夜挂在天边的月亮,是只看一眼就忘不掉的月光。
但她同时拥有卑劣的内里,不知廉耻的灵魂,这反而又让她变成徒有其表的糜烂花,把她洁白外表也染上混沌而眩目的油彩。
她的底线在哪里呢?到底。
付理被同事走动的声音拉回了神。
哦……大美女会不会嫌弃她的冰箱,她应该是要想这个问题。
算了,今天回家再收拾一下吧。
付理把手里无意识转着的笔搁到桌面上,揉了揉后颈。
“付老师。”昨天那刚来报道的实习生西城小姑娘站到付理身侧,轻轻地叫了一声。
付理转头看她:“怎么了?”
小姑娘抿抿唇,说:“打印机好像坏了,我不知道怎么弄。”
“噢……”付理从椅子上起来,“我看看。”
她走到打印机前,看了两眼,发现是没墨了,于是花了半分钟换了个墨盒。
等它重新启动的时候,小姑娘眨眨眼,笑着说:“谢谢付老师。”
付理这两天都魂不守舍的,歪着身子靠在墙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小事。”
“嗯……”小姑娘捏着胳膊,“那您今天晚上有空么?我想请您吃个饭。”
付理掀起眼帘看她。
小姑娘补充着说:“昨天听我的mentor老师说您也是西大毕业的,而且我们还是同一个专业的,我就想……多和您交流交流,拓宽一下自己的眼界。”
“噢……”付理想了想,“今天没空,不好意思啊。”
小姑娘摆摆手:“没事没事,看您的时间,哪有让学姐说不好意思的道理。”
付理点点头,没和她多说了。
回工位上后小姑娘拿了一小盒茶包过来,放到她面前,说:“学姐,这个茶包泡出来还挺好喝的,您试试。”
/
付理原本计划早早下班,但偏偏今天下午遇到一个难解决的问题。
她忙得昏天黑地,等到终于上级肯放人,她一看时间,刚好九点半。
窗外暮色一片。
她飞一般地下去停车场,开上车,坐在车里时连平时习惯听的R&B也没放,只有空调在安静工作。
黏腻的晚风从车玻璃上擦过,仿佛让她回家的速度变得无敌得慢,明明她已经比平时快上许多,可她还是觉得街边的路灯光像棕黄的枫糖浆,整条路上都铺满了,让她前进不得却又溺进甜丝丝的味道之中。
好不容易快到家,在一个拐角她瞟到街边卖西瓜的,三块钱一斤,看上去不错。
于是她又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停车去买了个西瓜。
她在电梯里想,自己提着一个圆滚滚的西瓜会不会显得特别蠢货。
而且她上了一天班,昨天洗的头发好像也油了,身上不知道有没有沾染上办公室里难言的味道,会不会让她像刚从泔水里捞出来。
所幸她没在家门口看见姜汀。
付理有一瞬间地恍惚,似乎心里一股本来就抓不住的东西彻底飘散了。
她突然意识到,她在期待什么呢?
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要来自己家借宿而已,不是吗?只是这个陌生女人非一般的美丽,可是她再美丽,也是别人的三儿啊,不是吗?
这样危险的美人花,真的要去靠近吗?
怎么这一天,全部拿来期待她的到来了呢?
甚至只是回家看见她不在门口——其实她们也没有约过在门口,怎么这就感觉到一点失落呢?
付理在门口站了会儿,睫毛垂着像蝉的羽翼。
等到血管里汹涌的血液恢复平静,她才开门进去。
一张小纸条飘出来,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付理把西瓜放到柜子上,捡起来看见纸条上清隽的字迹:
[我在一楼大厅,你回来之后,可以来接我吗?]
实话实说,这字写得真不错。
付理把纸条揣进兜里,像要收藏起来,她退出门,把门一带,又下楼去了。
一楼大厅有几个小沙发,在大大的落地窗旁。
付理迈着步子过去,果真看见姜汀在那儿。
大美女的行李箱在脚边,蛮大一个,她自己穿了件方领的碎花裙,素着脸,瀑布一样的长发搭在她的肩头,像绸缎。
沙发区就她一个人,比自习室还安静,于是她撑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是挺高挑的美女,看着将近一米七,可坐在那儿,又似乎是小小一团,裙子上五彩斑斓的小花,反倒衬出她的孤独来。
也是,现在都十点了,该回家的都回家了,该鬼混的也去鬼混了,就她一个人坐在这没人踏足的地方,孤零零地睡着了。
没等付理走过去,大美女自己就醒了。
她直起脖颈,睫毛扇了扇,余光看见明亮的四周有影子在靠近,转头看见付理,说:“你回来啦。”
她嗓音里带着点刚醒来的沙哑,在她原本清甜的声音中加了花粉的质地。
付理站到她身边,说:“今天加班,不好意思。”
“没事,”大美女从沙发上起来,推上行李箱,“那快回家吧,你好早点休息。”
快回家吧。
“噢……”付理接过她的行李箱,“我帮你。”
姜汀从善如流地交给她,而后勾起嘴角笑了笑,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像月牙。
“谢谢。”她轻轻地道。
付理只敢看她一眼,不然眼风就要被她的笑凝固住。
她感觉自己要从魂不守舍变成神魂颠倒,九霄云外才能抓到一丁点儿她飘然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