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牡丹亭》山海散人

10、青衣花旦

　　10章
　　姚音华后面有《高级参谋》定妆照排着，在踢馆之夜第二天便飞回了北京。
　　在登机前，郭曼如告诉果冉，“到大兴，走普通乘客通道。”
　　果冉没资格反对，她点点头，知道郭姐这是“有备而来”。
　　落地大兴机场，下了飞机便有三五人围姚音华拍摄。果冉挡开了两只举到姚音华脸上的手机。
　　到达Way Out，几乎整个机场大厅的人都看向了这里——一阵阵的欢呼尖叫声，里面混着“姚音华”的名字。
　　直到来接机的田牧飞到了姚音华身边，果冉才松口气。
　　田牧飞身材高大，他一把能拦开三个女粉丝。他揽着姚音华，从这些粉丝中，突出重围。二十多米的距离，他们走了十分钟。
　　姚音华人还未到公司，华成岚已经见到了粉丝们的接机视频。
　　姚音华披了一件黑色长款斗篷，垂到小腿。斗篷大大的帽子遮住他半张脸。拥挤的人群中，姚音华似要消失不见。
　　他的四周围满了人和手机，不断有人靠近他。被果冉和田牧飞挡回去，这两人表现出明显的警惕和烦躁。姚音华却依然气沉如水。他似看不到这些人，也不在乎这些人。
　　华成岚要他们直接到公司，他要见见姚音华。
　　待姚音华出现在华成岚的办公室时，他脱去了那件斗篷，里面是一件棉麻原色的衬衫——中式小立领没有扣子，右侧斜襟。从锁骨位置沿着斜襟，一直到腋下，是一排与面料同色的小扣子，长袖。袖子被他推起来，看起来很利落。衬衫做了直角肩，看起来很立挺。
　　艺人讲求“辨识度”。
　　姚音华如今的装扮，比他曾经，更有辨识度。
　　圈里的男艺人，没有他这个风格。
　　当然，他这样穿很好看，带着仙气。
　　就像上次他和韩素荷做宣发活动，专业做明星造型的老师点评他们二人，说同样穿了中式，韩素荷竟被姚音华比下去了。
　　华成岚的感觉是，不是姚音华穿了什么，而是那些衣服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姚音华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裹的长条形的东西，包得严实，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他放在华成岚面前，“送你。”
　　华成岚看了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谢谢。”
　　姚音华没有说话，他等着华成岚开口。
　　“你之前推掉了三个合作过的综艺，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那些综艺没有意义。而且，我要说很多话。我不喜欢说那些话。”
　　华成岚想起郭曼如说过的，“他现在恢复得很好，‘大牌’的脾气也恢复了。”
　　他倒是觉得，如今姚音华这个“大牌”和之前并不一样。
　　“洪川想带你参加一档音综节目，你去吗？”
　　“什么样的？唱歌可以，别让我讲话。”
　　“你好大牌啊。”
　　“我本来就是大牌。”姚音华说得干净清脆又认真。他十六岁红遍北京城，又红透上海滩。他和成逸到香港和洛杉矶玩的时候，还有当地戏院约他演出。他本来就是大牌。
　　华成岚气笑了，这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说自己是大牌的艺人。
　　他点点那个牛皮纸包裹的礼物，实心的，“这是什么意思？”
　　姚音华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气势上弱了些，慢了半拍回答道：“我想认识白凤林老师。”
　　白凤林，《高级参谋》的编剧。
　　游京文化投资了这部电影，华成岚认识白凤林。
　　“好。”
　　华成岚答应了这件事，不仅收到了一件礼物，还见到了姚音华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见姚音华笑。
　　两边嘴角向上翘起，笑容漾到眼睛里。
　　“田牧飞的人事关系调到公司，公司承担他的待遇。他依然只为你一个人工作。”
　　姚音华复工的时候，委托郭曼如帮他聘一个司机。但他说出的条件要求，分明就是一个保镖。于是，田牧飞是司机，拿得是保镖的工资。
　　不仅如此，姚音华还在他那栋楼里，给田牧飞租了一套房子。只为田牧飞伴他出行方便。
　　华成岚说他大牌，一点没夸张。
　　“谢谢。”
　　姚音华走后，华成岚拆礼物。这确实是个他意向不到的礼物——雪茄。
　　他拿起一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还不错”。
　　于是，第二天姚音华拍完《高级参谋》定妆照，便直接和白凤林老师一起吃了饭。
　　他们载着白凤林到饭店，华成岚已经等在那里。
　　华成岚送了白凤林礼物，姚音华留心看了，是文房四宝。
　　白凤林坐主位，他的左右分坐华成岚和姚音华。郭曼如挨着华成岚坐。
　　刚刚拍完定妆照，饭桌上的话题，自然从定妆照开始。
　　白凤林说：“他穿上民国时的西装，往那一站，根本不像演得，就像一个来自民国的人。”
　　姚音华微微笑着，心想，我本来就是。
　　华成岚对白凤林很客气，听到他夸奖自己家艺人，当然要客气一番，“白老师这部戏，又要获奖了。”
　　“我不敢这么说。不过，孔导是朝着这个努力的。服化道，方方面面，抠得很细。”
　　华成岚知道，毕竟预算摆在那呢。
　　郭曼如搭了句话，“在郑州可太好了，往返北京方便。”
　　白凤林先是感叹了一句横店交通不便，又想起什么，“郑州那个影视城，要扩建？你投了？”
　　“嗯。扩建明代、宋代的建筑。图纸已经出来了，先建明代的。等完工了，拍《牡丹亭》。”
　　说着话，服务员来上餐了。
　　“《牡丹亭》拍昆曲还是电影？”白凤林对这个很感兴趣。
　　华成岚给白凤林倒酒，“都拍。计划是一起拍，都用实景。”
　　白凤林琢磨了一下，“这是个大工程。”
　　“是。已经开始准备演员了。”
　　白凤林问姚音华，“听过昆曲吗？”
　　姚音华心想，我会唱。“听过，我还挺喜欢的。”
　　“呦，你这小家伙还喜欢昆曲？不容易。”
　　“《春香闹学》《游园》《惊梦》，听得多一些。”姚音华随口说了几个自己以前唱过的戏目。
　　白凤林笑着看华成岚，“看看，人家这是真听过的。”
　　华成岚也笑了，几人便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些《牡丹亭》。
　　华成岚暗中观察，姚音华给白凤林敬酒、倒酒，陪着聊昆曲，聊《牡丹亭》，聊书法。把白凤林哄得很开心。
　　原来，他不是不会这些，只看他愿不愿意。
　　白凤林去了卫生间。
　　郭曼如给华成岚盛了一碗汤，华成岚一抬头，见姚音华在看着他们。不是看他一个人，是他们两个。
　　姚音华似有些走神，见他看过来，也没有收回目光。
　　“音华。”郭曼如叫他。
　　姚音华眨了下眼睛，回了神，“嗯？”
　　“下周还要唱歌，少喝点酒。”
　　姚音华收回目光，“嗯。”
　　白凤林回来了，“音华平时喝酒吗？”
　　“喝得少。陪您喝点没事。”
　　“今儿喝得不少了，我不喝了，你也别喝了。”
　　郭曼如给白凤林盛汤。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几人从包间出来，有人认出了姚音华。两个女人举着手机上前，想要合影。
　　郭曼如上前拦下他们的手机，“抱歉，我们今天不方便合影。”
　　华成岚上前一步，挡住姚音华，左手拉着他，快步走出来。
　　他们在步梯转角处，突然黑了灯，华成岚似听到一声“成逸”。灯光马上恢复，他回头时，姚音华什么也没说。
　　到大厅门口，姚音华脱开了华成岚的手，“我送白老师回家。”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饭店，在第一个红绿灯处，姚音华的车并行到了华成岚的车左侧。华成岚一侧头，看到了他的车。
　　姚音华的保姆车贴了膜，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他下期唱什么，定了吗？”
　　郭曼如打开一瓶水递给华成岚，“定了。洪川很肯定。这周他不回北京，让我们下次提前一天去，他再听听。”
　　“嗯。”华成岚喝了口水。
　　“洪川对这次姚音华的第二名，并不满意。”
　　“他觉得应该得第一？”
　　“嗯。”郭曼如想起了姚音华彩排时的场景，他和洪川在舞台上聊天，“洪川很喜欢他。”
　　华成岚看向左侧的车，左转绿灯，姚音华的车先走了。
　　左转绿灯后十几秒钟，直行绿灯，华成岚的车动了。
　　郭曼如收了后排座中间的扶手，她靠到华成岚肩上，抱着他的右臂，握着他的右手。
　　车厢内只有路灯闪进来的光，眼前光影错落，如同一部电影在5倍速播放。华成岚想起，刚刚在步梯的转角处，黑暗中的那一声“成逸”。
　　说好的提起一天去就行，第二天洪川便改了主意。
　　他直接给郭曼如打电话，让他们立刻去长沙，他要改姚音华的唱法。
　　若是别人，郭曼如恐怕要急眼了。对洪川，她不能。
　　她压着火气，给姚音华打电话。打完了她才想起来，这次受伤复工后，姚音华添了新毛病——不接电话。谁的电话也不接。
　　她打给田牧飞，田牧飞电话没挂断，拿着手机上楼，姚音华直接用田牧飞的手机通了电话。
　　于是，果冉和田牧飞陪着姚音华，在当晚落地长沙。
　　郭曼如已经排了其它工作，去不了。
　　当华成岚得知这件事时，想起了郭曼如说得“洪川对姚音华得第二名，并不满意。”“洪川很喜欢他。”
　　洪川没骗人，他确实是改主意了。
　　之前，他让姚音华按照《十年之间》那种方式唱《鸳鸯戏》，以流行唱法为主，个别地方采用一种戏腔。
　　等《十年之间》赛完，洪川突然有了灵感，他觉得他对姚音华的开发还不够。
　　洪川准备好谱子，等姚音华。
　　雷子和他聊天，“川哥，你红了。”
　　洪川冷笑一下。
　　“你知道你的微博这三天涨了多少粉丝吗？”
　　“原来有多少我都不知道。”
　　“从4601三天涨到了19.6万，留言区贴了好多你和姚音华同框的照片。”
　　姚音华的现场视频洪川看了好几遍，听了好几遍，当然知道那些镜头。
　　“哥，做了这么多年幕后英雄，现在被姚音华带上热搜的感觉怎么样？”
　　洪川似没听到。
　　“哥，要不你借此出道吧。自己写词自己编曲自己唱。”
　　“滚。”
　　雷子嘿嘿笑着，“现在抖音里，你和姚音华共同表演的那段，转发量很高。”
　　“他是发挥型的，有没有观众对他很重要。”
　　“那天节目导演也惊着了。”雷子关了手机，“姚音华的第一期，起点这么高。后面还有两期，尤其是最后那场总决赛，唱什么？”
　　“我心里有数。”
　　姚音华准时来了，这次雷子见到了他的助理，还有那个说是司机怎么看都是保镖的酷哥。在北京的时候，姚音华连着来工作七八天，雷子没听到这个酷哥说一个字。
　　果冉和洪川、雷子打招呼，然后便和田牧飞在会客厅等着。
　　雷子陪姚音华到练歌房，“你的保镖好酷。”
　　姚音华笑笑，“他不爱说话。”
　　洪川把《鸳鸯戏》的谱子放在姚音华面前，“一首歌，你能换几种唱腔？”
　　“这首歌，四种。”但洪川不提，姚音华不会那样唱。
　　雷子听到了，默默转过了身，搓了搓脑门。心想，其实川哥心里也没数。
　　洪川笑了，就像赌赢了般的笑。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四种唱腔。”
　　洪川戴上耳机，闭上眼睛，专注于耳朵里的歌声。
　　雷子也戴着耳机，他看着里面的姚音华还是那么随随便便地唱，耳机里的唱腔换来换去。他见着他老板闭着眼，用手指给姚音华算唱腔。
　　歌曲结束，他见老板曲着四根手指。他已经听乱了。
　　洪川让姚音华休息片刻，再来一遍。
　　雷子问道：“他都什么唱腔？”
　　洪川看着里面的姚音华，“青衣、花旦、小生、流行唱法。”
　　青衣？雷子心想，哪句是青衣？和花旦不一样吗？
　　洪川有些哭笑不得，合着上期那艳惊四座的两种唱腔，还算是姚音华的保守发挥。而且，如果不是他单刀直入地问，姚音华并不想说，他只想唱着玩。
　　他想起刚才姚音华的回答“这首歌，四种。”意思就是，他还能唱别的唱腔，只是这首歌用不上。
　　姚音华是什么人呢。
　　刚才雷子问他，总决赛姚音华唱什么。他现在也想问，总决赛唱什么才配得上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