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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啊。”
      姜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也住这里?”喻雪生指了指旁边的牛逼酒店,“这么巧?”
      “没,”姜察说,“我来……取快递。”
      喻雪生的表情更惊讶了,他眼神落在姜察脸上,又落在地上的快递里。转了好几个来回,才慢慢皱起眉。
      “姜组长,你买的这是……”他声音有点迟疑。

      姜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地上白色的泡沫箱缝隙里,隐隐洇出了暗红色的血水。
      “尸体。”他平静地跟喻雪生说。
      喻雪生愣了愣。
      “这么……厉害?”
      “你感兴趣?”姜察问。
      “没,”喻雪生慢慢把轮椅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条路来,“您先带着尸体过,不愧是恐惧追踪的策划……”
      姜察理都没再理他,拖着快递走了。

      姜察的背影消失在了酒店花园的拐角,喻雪生还停在原地,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无语。
      他又想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开着轮椅进了酒店。
      可能是表情转变太快,给他开门的门童看过来,目光里带着点疑惑。

      喻雪生在电梯间里才点开手机,调出“该隐”的电话拨过去。
      “想好了?”对面问。
      “啊。”
      “想得还挺快,这顿饭值啊,少爷您一下子就醍醐灌顶了——”
      “少说两句,”喻雪生说,“你给我打听打听,我要在这边租个房子。”
      “啊?”该隐愣了愣,“你不回家了?”
      “回什么回,”喻雪生笑笑,“大城市怪人够多,待着也挺有意思。”

      在离家还剩五百米的时候,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姜察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了楼下,花了五分钟才把快递从后备箱拖出来、又拖进了公寓。
      进公寓大门的时候,新来的保安看了他好几眼,站在电梯间等电梯时,周围的人也离他远远地站着。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渗血的泡沫箱。
      行吧。
      全世界都离他远点才好。

      电梯停在十四楼,姜察走完到家门口的最后二十米,只觉得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几乎闭着眼开门进屋、换掉淋湿的衣服,然后“咚”地倒在了床上。
      还渗着血水的快递被丢在玄关。
      差评。
      只想给快递员差评。
      就像玩家给他们游戏的差评。
      衣食父母给凄惨打工人的差评……

      这个快递导致了他跟喻雪生意外相遇,也导致他现在非常不爽,更不爽的是接下来他们还有可能要跟喻雪生合作。
      但这份不爽并不完全针对喻雪生,更多的是针对他自己。
      扪心自问,他应该是个职业素养还可以的游戏策划。但这些他引以为傲的“素养”,被一些跟工作无关的破事搅得七零八碎,让他没法保持专业的工作态度和心情。

      姜察缓了半天,挣扎着爬起来,去厨房拿了把刀。
      他蹲在门口,把泡沫箱上的胶带划开。这次的快递里有几块商家送的牛肉,纹理挺好,但包装有点问题。加上冰袋有些化了,这才渗了血水出来。
      他把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咚咚”两刀把很长的骨头剁开,包好了放进房间角落的冰柜,接着剁下一根。
      都这个时间了,声音有点大,但他不用担心影响邻居。

      姜察住的是栋酒店式公寓,四年前他搬来这里,租了套双钥匙的下层,付着并不算低的租金,只图一个离公司近。
      而自从去年楼上一个网红搬走后,一直都没搬来新的邻居……
      也是,谁会住这儿呢?
      这座城市,这片区域。有钱的都买了房,没钱的也不会租公寓住。住这儿的大多是年轻的大厂打工人,怀着美好的憧憬在此落脚,像他一样独自处理食材,独自挤电梯淋雨。
      这样的生活或许还要几年,或许不知道还要多少年……
      姜察拧开水龙头,冲干净手。

      早点处理完吧,明天还得上班,得赶快洗个热水澡去。

      ……

      喻雪生的电话,该隐向来响应得很及时。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半小时后,一辆尾号一串九的比亚迪停在了牛逼酒店的楼下。
      门童下意识想去拉后座的门,随即看见司机从前面开门下来,诧异地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接过车钥匙。
      喻雪生在楼上的套房里目睹了全程,乐得端着酒杯晃了半天。
      给该隐开门的时候他才把笑意收敛了点。

      “师傅拉活儿回来了?”喻雪生问。
      “淳朴简约,我乐意。”该隐斜了他一眼。
      两人进屋,该隐脱了黑色的皮夹克丢在桌上,往客厅沙发里一坐。喻雪生给他倒了杯酒,也哼着歌挪回窗边,靠进轮椅的靠背里。
      电视上在播美食节目,如何煎出火候恰当的牛排。

      “你是不是有钱没处花了?”该隐扫视了房间里一圈,“自己住还订这么大套房?”
      “我乐意。”喻雪生说。
      该隐叹口气:“那你继续乐意吧,不饿几顿治不了你的毛病。”
      喻雪生晃了晃酒杯,笑着抿了口酒。
      “所以电话里什么意思?”该隐也喝了口酒,“你打算在这边久住?”
      “嗯。”喻雪生点头。
      “为什么?”他皱着眉,又喝了一口,“……靠你给我倒的什么东西!”
      “牛二加冰,适合淳朴简约的你。”喻雪生指了指吧台上的小玻璃瓶。
      该隐瞪了半天眼,把酒杯放下了。

      “我认真的,”喻雪生说,“这城市挺有意思,氛围也好,我打算在这边采采风,看看山啊水啊湖啊的。”
      “你懒得快长毛了,你能跟山水湖有屁关系!”该隐喊。
      “文明点。”喻雪生指指他。
      “干嘛不回家?出院后还没回……”
      “嘶,”喻雪生皱起眉,一脸痛苦,“别提这个,一听我就腿疼……”
      该隐瞪了他一眼。

      “不过,我还是劝你省着点,做治疗也得花钱,”该隐说,“总不能花完了又管你家要……算了,我不提了。”
      喻雪生没说话,放下酒杯。
      “不说腿,我看你脸色也不好……”该隐叹口气。
      “哎,”喻雪生笑了笑,“怎么跟教育叛逆期儿童似的。”
      “你跟叛逆期也没差多少。”该隐说。
      “这就说对了,”喻雪生说,“所以别操太多没用的心,小心我一叛逆腿还能再断一条……”
      “去你大爷。”该隐骂了一句。

      屋里的中央空调开着自然风,嗡嗡地响着。
      两人都没再说话,该隐又拿过酒杯喝了一口,边喝边龇牙咧嘴了半天。
      喻雪生看见他的表情有点想笑,挺酷一帅哥,喝个酒跟被电着似的。
      “我真欣赏不来这个,”过了好半天,该隐感叹,“太……粗犷。”
      “等租到房子再请你喝正式局,”喻雪生说,“下次来你顺便给我带点茶叶。”
      “等你空了去我家摘都行,”该隐说,“这几天的话,正好赶上春茶。”

      不知道待多久,直到喻雪生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耳边才传来该隐关门离开的声音。
      他慢慢睁开眼睛,酒店房间里只剩了他一个人。
      挺好。
      自己和自己相处,这是他最熟悉的状态、最熟悉的环境。

      就算该隐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也不太习惯让人多管闲事,尤其是提他家那堆破事。
      更何况这次的该隐还没跟上版本……

      喻雪生皱皱眉,翻着手机。
      除了该隐,最新的一条是昨天的,是孙医生催他去开药。
      再往下是垃圾信息,横贯断断续续的两周,来自无数个购物软件。
      再往下……
      已经是快一个月前了。
      一条银行入账信息。

      ……

      “你能不能有点正常的爱好?”
      寸头靠在打开的窗户旁边,一边嘬了口烟,一边皱眉盯着姜察。
      “啪”。
      姜察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下案板上的鱼头。

      这次买的三文鱼足有十二斤,饶是熟手,分割起来也有些辛苦。
      “你一会儿别吃,”姜察把鱼头放在一边的盘子里,“让你来吃鱼还讨论上我的爱好了。”
      “我靠,”寸头喊了一声,“我他妈是被骗来的好不好,你们不是说去酒吧吗?”
      “谁跟你一样,”姜察斜了他一眼,“我没那心情。”
      “那就有这心情?”寸头无语了,指了指他手里操着的利刃,“太怪了,谁他妈的解压爱好是片鱼啊!”

      姜察放下刀,拿起旁边的鱼刺夹,转头看向秋总:“你觉得奇怪吗?”
      “不怪,”秋总笑着摇头,“一会儿把寸头那份给我。”
      “没问题。”姜察比了个OK的手势。
      寸头有点郁闷地瞪了两人半天,又抽了口烟,闭嘴了。

      鱼腹、鱼背、鱼尾。
      鱼骨、鱼头,还有没用的边角料。
      姜察很喜欢这种感觉——把一条完整的鱼分成不同部位,就像在混乱里寻找唯一的答案。
      漂亮的橙色,均匀的脂肪线。他把切好后的鱼按部位装好,感觉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即使这个欣赏的过程看起来像什么变态杀人狂。
      但这种快乐不比去酒吧欣赏帅哥美女差,他甚至专门为此买了一个冰柜。

      姜察挑了两块漂亮的鱼肉,切成刺身,摆好盘,端过去放到餐桌上。
      “你也吃点?”秋总在厨房拿筷子,“看你忙半天了。”
      “不用,”姜察摇摇头,把冲洗好的刀具插回架子上,“你们先吧。”
      秋总轻轻啧了一声:“吃个鱼还分先后,你那桌子又不是只能坐得下两个人。”
      姜察有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赶紧,”秋总又伸手拿芥末和酱油,“寸头带酒了,一起喝点。”

      寸头还是没放弃喝酒的约定,带过来的酒好像挺高级,瓶子上一堆洋文。
      姜察不太能喝,也不太爱喝,但喝了一会儿,他也能有点能理解这种和朋友喝着酒、聊着天、吃着饭的乐趣。
      “你这手艺去找个兼职吧,”寸头看着鱼片,“去饭店当切刺身的师傅好不好。”
      “别急,等我哪天辞职就去。”姜察说。
      寸头看了他一眼。
      “你可别刺激他了,”秋总说,“小姜哥哪天真辞职了有咱俩哭的。”
      “你俩哭什么?”姜察看她。
      “哭免费的鱼啊,”秋总吃了一片鱼,叹口气,“哎,真肥,你什么时候把链接发给我。”
      姜察啧了一声,低头划开手机。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寸头低头,喝了口酒。
      “不行,我还是得刺激刺激你,”他放下酒杯,“多大点事啊,你都郁闷一个礼拜了,现在不也挺好的?你自己当老大……”
      “你说得对,”姜察划着历史订单,头也没抬,“但我还得缓缓。”
      “你就是工作和生活没分开,”寸头指了指他的手机,“你自己看看,手机壁纸都是《恐惧追踪》。”
      姜察指尖停下,笑了笑。这壁纸还是很久以前、他还没上班时,一起打游戏的朋友给他画的。
      “你要在生活里找点跟游戏无关的乐趣,”寸头顿了顿,“除了片鱼。”
      秋总没忍住,乐了一声。

      “我认真的,”寸头拿过一旁的瓶子给姜察倒上酒,“游泳健身琴棋书画,你吃斋念佛都行,得有点工作之外的分散注意力的事。”
      姜察叹了口气。
      寸头压低声音:“举个反例吧,隔壁项目,刚上线没多久就有个QA猝死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刚加完大夜班,在出租屋里……”
      “哎,”秋总皱皱眉,“别说这个。”
      姜察摇了摇头,端起酒杯。
      寸头也闭了嘴,三个人都没再说话,一起碰了一下。

      鱼很快吃完,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秋总又随便找了个电影,三人围在一块儿边喝酒边聊天。
      整个公司里,秋总和寸头是跟姜察关系最好的两人,像这样的周末,他们偶尔会聚在某个人的家里这样坐坐。
      今天秋总和寸头来得早,切鱼吃鱼弄了好半天了,外面天还亮着。
      春天,太阳带来的光亮变得越来越长。

      喻雪生坐在副驾上,戴着副墨镜。
      下了一礼拜的雨,今天的阳光着实好得有点过分。
      该隐给他介绍的这个中介挺高端,带他看房是开着车来的,还是辆帕萨特。
      昨天他刚去医院复查完,医生说腿恢复得不错,如果没什么心理因素,早就可以不用轮椅了,能拄着拐锻炼锻炼。
      行吧,那就锻炼吧。喻雪生想起来医生的话,有点儿忍不住皱眉。

      “喻先生,”开着车的中介从右后镜里看他,“咱接下来看的可就是最后一套房了,您有嘛儿不满意的不要紧,一定得跟我说。”
      喻雪生回过神,舒展了一下眉头:“好。”
      中介姓赵,听口音有点天津味儿。但每到一个街区都跟活地图似的,从菜市场到幼儿园介绍得明明白白。
      拐了两个弯后,附近开始变得热闹,喻雪生隐约感觉这条街有点眼熟。

      “这边儿挺多商场和大公司,”小赵说,“不过您放心,氛围保证不一样。”
      喻雪生“嗯”了一声,他确实要求房子不能在商业区。
      “这栋楼是五年内交房的,是栋酒店式公寓,”小赵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开进停车场,“您看,安保物业都靠谱,这也是熟了才把我车放进去。”
      “确实。”喻雪生配合地答应,好像一个捧哏。
      “这楼里有两种户型,咱今天看的是一套双钥匙的楼上,双钥匙您知道么?就是一户有上下两层格局一样的套间,共用一扇外门。我听您朋友说您对隔音要求很高,这种户型保准一点儿噪音都听不见……”
      小赵颇有热情,他嗡嗡嗡地说了一大堆。喻雪生推了推墨镜,只觉得听得头疼。

      停好车,中介去前台登记的工夫,喻雪生拄着拐在一楼大厅里溜达了一圈。
      电梯开了几次,往来的都是年轻人,大多是正儿八经的白领打扮。其中也有些穿得很时髦的,估计是附近做电商的网红。
      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这种环境怪人肯定很多。
      很符合他的兴趣。

      寸头的车停在地下车库。今天来的时候,秋总是蹭他的车过来的。
      两人上了车,把姜察给他们装上的鱼肉放在后座。秋总系上安全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
      “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她说。
      “什么?”寸头问。
      “刚才电梯开的时候,”她说,“我好像看见一楼大厅里站着个人。”
      “那也不能站着半个啊。”寸头边说边发动车子。
      “别扯,”秋总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熟人。”
      “公司的?”寸头问。
      “不是,戴着墨镜,穿得挺花哨……”秋总想了想,“有点像那个跟小姜哥吵架的KOL。”
      寸头愣了下:“啊?那个氪佬?他来干嘛,寻仇啊?”
      秋总有点无语。
      “你看错了吧,”寸头啧了一声,“姜察这楼里做直播的多了去了,做直播的男的穿得都差不多,花枝招展……”
      这天彻底聊不下去了,秋总摆了摆手,闭了嘴。
      “算了,”她叹了口气,拿起手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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