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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自我剖白 ...

  •   什么时候吗?
      只要一个念头,沈淮久的回忆便瞬间拉回他和楚弥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深夜。

      那是正月最后一天的夜里,十二点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店里的员工已经全部离开了,他一个人留在最后收尾、盘点剩余的酒水存货。

      做完琐事,他如往常一般关灯关门,却在落锁的那一秒,听到弥不渡河水传来异样的响动。
      再然后,他听到了水草被挤压的嘎吱嘎吱声。

      那晚天凉,空中下着雨。
      隔着马路和草坪,他看不真切,所以想走近看看……

      “很难回答吗?”
      见他不语,楚弥默默叹了口气,转而说:
      “也罢,我来说,你听听看对不对。”

      不管沈淮久听不听,他兀自说:
      “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我离开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才知道。”

      “我走了以后,你把自己关起来的那段时间才慢慢想通,之后才接受的。”

      “但刚刚我忽然发现不对。”

      沈淮久垂着眼睑,“哪里不对?”

      不对的点太多,楚弥一时还真不知从哪里说比较好。

      想了想,他挑出一个相对明显的说:
      “衣服。”

      听到这个词,别人或许不懂,觉得普通,沈淮久却在楚弥说出口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衣服。”
      忐忑之下,沈淮久生硬平直的语气,仿佛被卡车车轮来回来碾过。

      楚弥不介意他装傻,都到了当下这个地步,也无所谓沈淮久认不认了。

      他说:“沈淮久,你送我的那套古装什么时候买的?”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沈淮久听到楚弥这么问出来,脑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嗡了一声。

      耳鸣再次加剧。
      脑子里像是被装了电钻,带着几乎能撕破人耳膜的锐利,冰冷的钻头被人强力按压着,直往他脑袋里钻。

      疼。
      他太疼了。

      疼得想撞墙。
      或能一头撞死,也好过如今的折磨。

      可是……
      可是。

      楚弥还在看着他。
      他低着头,身体僵硬得厉害,却一动不动。

      楚弥没发现他的异样,只是缓缓牵住他的手置于掌心。

      他轻淡道:
      “沈淮久,那套衣服是黎丹的手艺。”
      “你去了千重锦,买下了黎丹为楚弥专门量身定制的衣服。”

      “那时,你就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他问,“甚至,你在心里已经确认了,对吗?”

      沈淮久点点头,任由耳鸣嗡叫,任由头痛欲裂。
      他的牙龈也开始跟着疼了。
      他却不管,努力保持着平静。

      “是。”
      他咬了咬牙,强行咽下那些痛苦,强作云淡风轻说:
      “我认出你,比那更早。”

      “我家有你的画像。”
      他声音闷着。
      “从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露脸,我就觉得你像楚弥。”

      强烈的头痛之下,沈淮久身体有点扛不住。
      他身体前倾,双肘撑在膝上,低下头,不让楚弥看到他脸上隐约流露出的痛色。

      “可你当着警察的面装模作样,装无辜扮可怜,还把你身上的伤责任全推给我。”

      尽量把语气放轻松,他压着气息说:
      “那时我就想,你肯定不是,只是长得像而已。”

      顺着记忆再次想起当时的场景。
      那晚虽下着雨,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并不沉闷。

      若换做平常,甚至会忍俊不禁。
      而今,他却笑不出来。

      “后来呢?”
      楚弥果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话问。

      “后来你跟我一起回家,我就发现你处处不对劲。”
      沈淮久努力屏蔽掉自己的痛苦,尽可能娓娓道:
      “你不知道沙发是什么,说话的腔调和用词也和现代人不一样。”

      调整了下呼吸,他说: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装的,只是一个外地来旅游的古风爱好者。”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你不止长得像,偶尔流露出的气质也与众不同。”

      垂眸看着地面,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接着说:
      “你对吃穿都很讲究,报出的菜名都是宫廷御用的菜式。”
      “虽然离谱,但我当时真的想过,万一,你真的是呢?”

      说到这,沈淮久满心酸楚。
      “那时的我,对你见色起意。”

      带着自嘲,他苦笑说:
      “你好看,比画像上那个人还要好看。”
      “你每一寸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回忆起当时自己的状态,他短促地用嘴吸入好几口凉气。
      好不容易头疼缓解一点,他含泪接着说:
      “我每天看着你,都觉得自己像疯了一样。”
      “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偶尔把你代入楚弥,也觉得,你更生动。”
      说出这句话,沈淮久下了很大的勇气。
      “我……把你当替身,你一定很生气吧?”

      楚弥不语,只是安安静静听着沈淮久说。
      他没有回答,也不曾给出半点回应。

      没听到他的回应,沈淮久掉着眼泪轻笑两声。
      “你生气是应该的。”

      耳鸣还在继续,比窗外无休无止的蝉鸣还要聒噪扰人。
      这一刻,沈淮久却无比庆幸自己在耳鸣。

      他像只埋起头的鸵鸟,坚信自己只要不抬头,不看,他就还有生的希望。
      他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楚弥回应了他,也原谅了他。

      只有这样想,他才有勇气继续讲下去。

      “毕竟……”
      “你那么骄傲。”

      可惜,他不是鸵鸟。
      他虽然头疼欲裂,理智还没完全被磨光。
      因而,他做不到长久地欺骗自己。

      “说实话,那段时间我无数次想过。”
      “万一眼前的你就是楚弥……”

      “哪怕是海市蜃楼、白日做梦,能和楚弥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段时间,我这辈子也是有大造化了。”
      “那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祠堂着火了!”

      他忍着痛细细说:
      “我跟你说过的。”
      “楚弥这个名字,是我自记事起的执念。”

      “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会生气,但那时的我,真的偶尔会把你幻想成楚弥。”
      “透过你,去想千年前的楚弥吃饭、睡觉、喝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剩下的,再瞒着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破罐破摔,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浓的自弃。

      “你还记得,有次我下班回家,你把门锁弄坏了,还让我爬墙。”
      “我踹门进来,发现你换了我的阵法。”
      “你知道,那时我有多震惊吗?”

      深深喘了口气,他接着说:
      “你布阵的手法,和祖上留下的手札记录里一模一样!”

      “林书远问你是谁的时候,你说你叫林尔,中州人士,年十八,不慎落水伤了脑袋,才导致失明。”

      抬手抹了下眼泪,他吸了吸鼻子道:
      “我以前,虽然知道你叫林尔,却没往那方面想。”
      “这个世界上叫楚弥的几乎没有,但叫林尔的却很多。”

      “可是那一天,你跟林书远说的,每一点都和楚弥对得上。”
      “所以,我开始探究你的身份,想知道你的阵法是从哪里学的。”

      “我问过你。”
      他嗓子嘶哑地厉害,连续清了好几下才继续说:
      “你应该还记得。”

      “你当时回答的语焉不详,我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毕竟,楚弥已经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人了。”

      他平直说:
      “那样的假设太离谱。”
      “尤其,你居然为了吃饭这种小事,张口就叫我哥哥。”

      想到当时楚弥故意在他面前装乖卖萌,顶着一张俊逸出尘的脸软哒哒叫他哥哥。
      纵使心中再多酸楚,他还是不由得弯了弯眉眼。

      “你一定不知道,一个有可能是楚弥的人叫我‘哥哥’这件事,对我冲击有多大。”
      “我跑去厨房缓了好久,才勉强镇定。”

      那时的狼狈与脸红心跳恍如还在眼前,如今却再不是当初的心境。

      “做饭的时候我就在想,楚弥那样的人,心怀家国大义,怎么可能会为一口吃的,就用那样软乎乎的语气叫我'哥哥'?”
      “你肯定不是他!”

      一张湿纸巾递过来,沈淮久只敢用余光判断纸巾的位置。
      小心翼翼接过,避开了楚弥的手。
      他没擦,只是好好叠起来,一点点卷成卷,窝在了掌心。

      不去想楚弥当下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他狠掐一下自己另一个空荡荡的掌心。
      召回自己的理智,将这场狼狈又惨烈的剖白继续进行下去。

      “那时你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家里有监控。”

      “还记得吗?”
      “有一天晚上,你趁我开店不在家,拿着树枝在院子里耍了一段楚家枪法。”

      并不指望楚弥能回答,说点什么,他孤独地诉说着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故事。

      “监控里有声音,我能清楚的听到,你练枪的时候,嘴里说的是——”

      “楚家枪,攻之必杀,击之必破!”
      “楚家军,战之必胜!扬我国威!”

      说来神奇,当他沉声喊完这句口号,他的耳鸣竟在无形中消减了不少。

      他紧绷的身体松了些,剩下单纯的头痛,已然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满足。

      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缓缓说:
      “你应该知道,我家先祖洪康,是楚大将军亲自带出来的兵,也是楚家军出身。”

      “我沈家祠堂后供着一块很大的石头,那块石头上,先祖洪康亲手用长枪刻下的,就是这两行字。”

      稍微顿了顿,沈淮久抿了抿唇。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
      “你是。”
      “你一定是!”

      趁着这会儿状态相对好一些,他一鼓作气道:
      “所以我给你买了发带。”

      “因为我家收藏的那幅画里,你就是用一根白色发带缠在发根,把头发绑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从见到你到那时之前,你一直披散着头发。”
      “我就想看看,如果我买了一条同样的发带给你,你会不会用,会怎么用?”

      “你眼睛看不见,会不会把头发扎成画像上那样?”

      “事实又一次证明,你就是他!”

      “你的马尾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深吸一口气,他的嗓子干哑到了极致。
      但他不在意,只是有清了下喉咙,便接着说:
      “不止如此,当你扎起头发以后,连气质都和往常的慵懒不同。”

      “你就是画里的人!”
      他情绪激动,一如那时一样。
      “是楚弥!”

      “我的梦实现了,我该高兴的。”
      “可是……”

      方才的激动还未散去,他的声音里便满是落寞。
      彷如之前的兴奋只是昙花一现,如梦似幻。

      “我发现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气息颤抖,说:“甚至于害怕。”

      湿润的眸子雾气缭绕,哭泣存在却无声。
      他像楚弥一样,开口说话时,语气总是淡淡的。

      他说:
      “我知道你是,却又怕你是。”

      “因为……”
      他咬着唇,“我发现,我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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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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