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枝》修鱼线

3、第三章

　　走进文印室，刚才的凌乱已经不复存在。

　　周枝等人提醒他们要快点之后，就离开了。

　　她们在校园里到处乱逛，还时不时发出没见过世面一样的声音——

　　“哇噻噻，我这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学校！”

　　“这，这是饭堂吗？怎么跟五星级餐厅一样？”

　　“欸，淇淇，我们俩是不是在同一个宿舍？”

　　“？你失忆了？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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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周枝被苏婧淇拉着去逛宿舍。

　　到了宿舍门口，她们才发现只有中午午休以及晚上睡觉的时间能进去，其他时间都不让进。

　　周枝：“……”

　　苏婧淇抬手，看了看表，“这也十几分钟过去了，我们回班吧。”

　　周枝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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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班里，男生们已经在发书了，而女生们坐着给自己的书标上名字。

　　鹤市一中素来是高二才文理科分班，所以高一一共要学九科。

　　看到语文书时，周枝扯了扯唇：“好丑。以后我要学理科。”

　　“不管学什么科你都必须学语文。”苏婧淇瞥了一眼周枝的语文书，无情地插话道。

　　最后发物理书。

　　鹤观的臂弯里躺着几本物理书，配上他穿的黄白色运动校服，看起来顺眼极了。

　　他弯腰，拾起几本物理书，走到第一列。

　　鹤观走到第一排叶温旁，低垂的眼睫撒下一片阴影。他将两本书轻轻放到她桌上，带来了一阵青柠味洗衣液的香味。

　　“给你同桌。”他道。

　　此时的叶温正在与潘若雯讨论自己的爱豆，全然没听到鹤观说话：

　　“哇，你知道吗？我担他有腹肌，新造型还是斯文败类装！我不行了啊啊啊……”

　　鹤观听后，轻笑一声，转头准备给下一个人发书。

　　潘若雯余光瞄见鹤观笑，心重重地跳了几下，伸手拿走属于自己的物理书，并马上止住叶温话头：“喂，那人听到了，羞不羞耻？”

　　“怎么会羞耻……”叶温扭头，看到鹤观后，脸马上红了，“呃，哈。”

　　“是谁说的不羞耻？好难猜呢。”潘若雯抿着唇笑了，心里却只有刚刚那个少年。

　　鹤观很快来到苏婧淇旁。当他把书放到苏婧淇桌上时，她哼了一声，便偏头与周枝说话，“中午吃什么？我听说这里有你最爱吃的鸡腿饭！”

　　鹤观把物理书放在周枝的桌子上，指尖触碰到周枝桌上。

　　周枝的目光从鹤观给叶温发书时，就一直黏在他身上，却不敢看他深沉的瞳孔，怕深陷进去。

　　此时，她望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早已心不在焉，连苏婧淇叫她她都不知道。

　　“唧唧？”苏婧淇不满地敲了敲周枝的桌子，鹤观这时收回了手，回过身去，走到讲台补拿物理书，“你怎么今天一天总是愣愣的？”

　　周枝盯着刚刚被鹤观触碰过的地方，心跳不停加速，或许是到新学校太紧张了吧。

　　她理好思绪，挂上招牌假笑，小梨涡若隐若现，侧头，甜甜道：“没有哇，你刚刚不是说吃什么饭吗。我想了想，今天去食堂二楼吃蛋炒饭吧！”

　　“行。”苏婧淇正快速地往书的封面写上自己的大名。

　　周枝翻开物理书第一面，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托着脸，不知不觉就在书上写了几个拼音。

　　——Hè guān。

　　看到自己写的字，她脸一热，用笔光速涂抹掉，留下一团漆黑。

　　她开启自言自语模式：

　　我在干什么？

　　到底哪个Hè，那个Guān啊！！

　　我天，我物理书上怎么有这么一团黑？？！

　　哦，我刚刚自己涂的。

　　肚子好饿啊啊啊。

　　第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后面的数学、英语、物理老师都是先介绍自己，讲讲本学期的学习任务，就让学生们上自习了。

　　毕竟都是重点班的学生，大家都拿出习题开刷。

　　最后一节课。

　　连续刷了几节课题，周枝感觉脑子要爆了。

　　她转了转脖子，心想怎么上学第一天，就这么卷呐！！

　　旁边的苏婧琪刚刷完两套英语卷子，现在正拿出一本英语原版书来看。

　　前面的潘若雯在柜桶里看小说，被叶温发现后变为两个人一起看。

　　鹤观在光明正大玩手机，少年气扑面而来。

　　欸！怎么又是他？

　　他到底咋考进重点班的？

　　有点小羡慕。

　　鹤市一中的下课铃声很独特，可以自己投稿，且每次的铃声都不同，像开盲盒一样，神秘感满满。

　　这次的下课铃是一首《起风了》。

　　广播站一般会放一整首歌。

　　前奏一起，就有人开始起哄：

　　“哇，刚开学就放这么伤感的歌干啥？”

　　“不是，你就哭了？”

　　“今夕是何年啊！”

　　周枝听后，莫名感觉心沉沉。

　　“唧唧酱，我记得你初一的时候天天听这首歌，这都三年了。”苏婧琪小声说。

　　“下课！”等到第一段唱完后，物理老师竖起书本，在讲桌上“咚咚”敲两下，然后道。

　　不知为何，周枝觉得鼻子酸。

　　居然是一名高中生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变得多愁善感。

　　一首歌结束，课室内又变得更加吵闹起来。

　　大家都推推搡搡着准备去食堂抢饭。

　　“是呀，走吧。”语毕，周枝笑着推着苏婧琪起身。

　　鹤观用余光注意到苏婧琪离开。

　　他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随着人流去了食堂。

　　食堂。

　　鹤市一中的食堂分三楼两个区域，初中A区，高中B区，在一个楼层中有划分。

　　一楼出售套餐，二楼有特色餐，三楼出售单样菜式。

　　到了二楼，周枝拉着苏婧琪到小方桌子旁坐下，刚好够坐两个人。

　　周枝把水杯一放下就跑去买饭了，留下苏婧琪一人打量周围的一切。

　　“你好呀！今天我没带饭卡，你能请我吃一顿饭吗？就一份白饭，一盘腊味就行了。”

　　一个长相甜美，散着头发的女生走到苏婧琪面前，软绵道，语气里却又透着几分高昂。

　　这人也是高一新生，是二班的班花，叫林池玖。

　　苏婧淇撇了她鼓起的左裤兜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淡淡道，“你的饭卡好像在你的左裤兜里。”

　　林池玖脸上笑容一僵，摸了摸左裤兜，果真摸出一张饭卡。

　　片刻，她又将那饭卡塞进了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啊，那谢谢你哦，你还帮我找到了饭卡。”语气里带着些咬牙切齿。

　　下次骗饭，要把饭卡藏起来！林池玖想着，在心里偷偷记住了苏婧琪。

　　林池玖转身，刚好碰见了想坐苏婧琪旁边的鹤观。

　　在一中论坛，报道那天就有人提名新一届校草是高一（1）班的鹤观。

　　而提名校花，经过一系列激烈的投票后，终于在昨天选出来了。

　　投票最高的那人也是高一（1）班的，叫苏婧淇。

　　因为当时，离苏婧淇被爆是省第一不久，大家都记得这个人，是一个又漂亮，学习又好的人。

　　自然，大家都愿意把票投给这位学霸。

　　第二名，就是林池玖。

　　但是，第一名足足比第二名多了50多张票。

　　刚刚林池玖没认出苏婧淇，这会儿到认出了鹤观。

　　“同学，我今天没带饭卡，你能……”话未说完，即被鹤观冷冷打断，“滚。”

　　随后，他绕开林池玖，兀自前往苏婧琪占的桌子旁的空位坐下。

　　林池玖咬唇，看了看鹤观又看了看旁边的苏婧琪，终于想起这个人就是比她高50票的校花。

　　她拳头不知不觉间握紧，如果没有苏婧琪，那么她林池玖就该是校花了……

　　林池玖回过身去，刚好碰到了她的小姐妹，便重新笑起来，与她一起吃饭。

　　这边。

　　周枝高高兴兴地端了一碗蛋炒饭来，里边还有一个鸡腿。

　　她们的桌子与鹤观占的桌子有些距离，所以周枝暂且没看到鹤观。

　　看到周枝来时，苏婧淇挥手，起身，也去买饭了。

　　等到周枝坐下，美美啃上鸡腿时，才发现鹤观坐在她斜对面。

　　她的动作开始不自然，神经开始紧绷，许是想给别人一个好印象。

　　勺起的饭总是掉落，然后周枝就会做贼似的重新勺起来。

　　鹤观似乎没注意到她，耷拉着眼皮打游戏。

　　周枝看到鹤观这样，神经就放松下来，动作也没有那么刻意了。

　　苏婧淇打饭归来。

　　她一手把圆煲放在桌上，一手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你不是不吃鸡腿吗？”她边拖着下巴，边用手伴着她的腊味煲仔饭，问道。

　　“嘿，”周枝从碗中抬起头，笑了，小梨涡很灵动，“就是，我刚才去买饭的时候，有个男生说我很可爱，然后递了一张鸡腿兑换券给我，我就去换鸡腿了，嘿嘿。”

　　苏婧淇勺了一勺饭，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真有你的。”

　　此时。

　　鹤祁文脸上堆着笑，坐到鹤观旁。

　　“怎么这么迟？鹤熙哪去了？”鹤观的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声音如骄阳般温暖。

　　“鹤熙不住宿。我去拿饭啦！”鹤祁文选择性回答，说完就跑了，余光瞄了眼吃鸡腿吃得正香的周枝，嘴角轻轻上扬。

　　他在来食堂的路上，捡到了一张鸡腿兑换券，他捏着那张券准备去兑换，结果遇到了对“买不买鸡腿”纠结的周枝。鹤祁文脑子一抽，伸手递出了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兑换券。看到周枝手舞足蹈的样子，他莫名感到开心。

　　鹤祁文买完饭回来后，鹤观看了看左边的苏婧淇，心跳加速，感到了一种想要更多的不满足感。

　　他买了一份苏婧淇同款煲仔饭。

　　吃完饭，大家都回到了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干湿分离，一个卫生间，一个浴室。

　　和周枝、苏婧淇一个宿舍的，还有叶温和同班一个叫江宁的女生。

　　周枝和苏婧淇睡同一个上下床，一个睡上面，一个睡下面。她们到宿舍时，叶温和江宁已经躺下了，于是她们的动作轻了些。

　　在周枝爬上床时，床的铁架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江宁好像被这声音吵醒了。她咬牙，大吼一声：“真没素质！故意吵醒别人，真够心机的。”

　　被江宁这么一吼，睡她上面的叶温也醒了，她揉揉眼，“姐妹，你干啥啊……”

　　再不过平常的一句话，在江宁的耳朵里却成了凶她。

　　江宁的眼眶渐渐湿润。

　　周枝坐在她自己的床上，闷声道，“对不起，别哭啊……”她也不是故意发出声音的啊。

　　江宁却吸着鼻子，声音颤抖，“明明是她吵醒我的，可你们却凶我……呜呜呜……”随后，她下床，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全程没说过一句话在装睡的苏婧淇坐起来，开口，“这人有病吧？明明自己就没睡，还在这里怨人……”

　　“砰”地一声，寝室门被踢开。

　　“谁吵醒的你？谁凶你？”林池玖拽着江宁的手，重重地踢开门，引得其他寝室的人都探头围观。

　　“那个，”江宁指了指周枝，又吸了吸鼻涕，“吵醒我还卖惨的心机女。”

　　周枝躺枪，“……”

　　林池玖顺着她的手，目光落到周枝身上，又猛地想起什么，眼珠转动，进而落在下铺上。

　　下铺的人用被子蒙住了头，看不清是谁。

　　林池玖收回目光，眨了眨眼，“行，那同学，你为什么要故意吵醒江宁？”

　　“我……”周枝出声，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好吵，我就跟你们说，我上面的周枝上床的时候，床板自己不稳发出的声音。之后，这位装睡的江宁装作被吵醒，然后大吼把她上面的叶温也吵醒了。叶温不理解，所以问了江宁，在江宁耳朵里却成了骂她。”苏婧淇扯开罩在她头上的被子，没好气道。

　　寝室里瞬间安静。

　　这么一听，林池玖也觉得周枝没错，反倒是江宁有些小题大做了。

　　自己甚至还踢了门，还被人反驳......

　　等等。

　　反驳她的人是中午识破她骗饭的人。

　　高她50票当校花的人。

　　被鹤观注视的人。

　　林池玖咬唇，一句话不说就跑出了她们宿舍。

　　围观的人们望着她，猜测着。

　　只留下江宁一人站在寝室中心，受众人注视，如芒刺在背。

　　苏婧淇拿被子盖住头，重新睡下了。

　　还是叶温打破了僵局，“既然这样，那就回来睡吧。”她说完，打了个哈欠，就躺下了。

　　江宁眼睛红了，心底生出一股怨气。

　　她抿唇，从床底下翻出一部偷偷带来的手机，趴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身子，给人发信息。

　　周枝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仰头躺在床上冥想。

　　说到底，如果她周枝没发出声音，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了。

　　有时候她很讨厌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