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在手，富贵我有》芥知舟

56、牢狱之灾七

　　入狱第四日，王盼儿渐渐开始适应地牢生活的节奏，在铁链的拖拽声中醒来后，乖乖地站进了烧窑的队伍中。

　　狱卒经过了多方的打点，只要她不挑事，基本都是放任的状态。

　　加之今日隔壁的大叔舔着脸把木炭一道运送完、守着窑炉让她去一旁歇息，狱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不算难熬了。

　　王盼儿还是有些奇怪，问大叔道：“真不用我干了？”

　　大叔被蒸出的汗液，如下了雨一般哗哗地留，手上的麻利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不用不用，等晚上你相好来了，你多多美言几句，让我换几口好饭吃。”

　　“哦。”王盼儿了然，是沐川用美食和大叔做了交易，让他照看自己呢。

　　大叔包揽了两个人的活计，哼哧哼哧干得不费力气。

　　不由让人感叹，难怪农业社会，男性能够积累生存物资，占据食物链上游呢，他们的体力绝对是天然的优势。

　　见王盼儿发呆，大叔又神神秘秘凑过来，八卦道：“昨天那姑娘，还真是你相好？”

　　王盼儿看着他黑乎乎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脑袋，嫌弃的退了好几步：“干嘛干嘛，是相好怎么了！”

　　大叔老实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看不出来姑娘还有吃对食的癖好。”

　　王盼儿：“……”

　　这么好些天，习惯了沐川穿着女装在庄子上招摇过市，丝毫没想过对不知情的人来说，是多好的饭后八卦谈资。

　　造成沐川穿女装的前因后果又臭又长，还涉及到一些机密和私心，王盼儿懒得费脑子梳理信息，对个外人解释，保持沉默。

　　但大叔起了劲，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姑娘好手段，这么个顶级大美人，还贤惠，竟被你给收入囊中了，吾辈改模呀！”

　　王盼儿满脸黑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见王盼儿并不是对自己完全不理睬，大叔觉得自己算得上套了近乎，接着问：“我昨日与你打探苏家情况，就是想知道，苏家有没有东窗事发的可能。”

　　东窗事发？

　　王盼儿狐疑的看了大叔一眼，心道，这是真知道内情的人。

　　她试探：“你指苏家私铁一事？”

　　此话一出，大叔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黑漆漆、沾满了煤灰的手，立马捂住了王盼儿的嘴巴：“诶哟姑奶奶，您轻声些。”

　　他偷偷环顾了四周，确认刚刚王盼儿的话不会被人听了去，才松开手，接着小声道：“他们可不仅仅私铁，不然怎么会要来灭我的口呢。要不是为了活命，谁要来吃这口牢饭啊！我又不像你一样还有人探监，给你带来外界消息，我只盼着苏家倒台，赶紧把自己保释出去。”

　　不仅仅私铁，那就是还有其他的罪状。

　　王盼儿不由正经威坐，推测起来。

　　大叔肯定是见到了苏凌昭来找自己，才前来试探口风的。这个地牢中的人，都是作奸犯科之辈，没几个善茬，量大叔也不敢轻易走漏自己知道苏家作案的风声。

　　真有能耐的全都在逍遥法外，就算时运不济进来了，也绝对会有额外的优待。灰头土脸的大叔，苦哈哈地为了一口饭吃，能把自己的活计全部接过去，显然没有什么真能耐。

　　王盼儿思虑再三，决定抛出自己手中的筹码：“我说过，我现在在帮朝廷做事，圣上很重视晋州私铁一事，我相好就是圣上亲自派来调查私铁线索的人。我此次入狱权是为了稳定现在苏家和知府的局面。你要是知道什么内情，尽可与我们说，早日让苏氏一族认罪伏法，你也早日能出狱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大叔见王盼儿能说出私铁，认定王盼儿必然知道内情，且苏家能把她坑进地牢，她不可能与苏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叔吃够了地牢的苦，他咬着牙，心一横闭眼道：“那今日晚上，让我亲自与你相好相谈。”

　　“也行。”王盼儿答应他，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远离了最热的窑炉口，就地一坐，开始躲懒。

　　她早上喝了一碗没多少米花的稀粥，中午在窑炉周围，热的没有胃口，晚上不想啃窝窝头，眼下日落西升，肚子正咕噜咕噜叫嚣着，嗷嗷待哺。

　　好在夜色降临不久，沐川就提着两个食盒来了。

　　沐川的身影一出现，大叔就趴在栅栏上，对着自己的加餐翘首以盼。

　　沐川给王盼儿准备的依旧是精致的四菜一汤，反观大叔那边，就寡淡许多了，是一大碗油泼辣子面，随意盖了一些家常菜做臊子。

　　但是庄子上伙食杠杠的好，就算是家常菜，都能媲美懒汉家中过年的伙食了，更何况分量十足。

　　大叔不挑，砸吧着嘴，看着沐川端起那一大盆红油汪汪的面，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沐川撇了他一眼，问王盼儿道：“今日如何？”

　　王盼儿挽着沐川的左手坐下，看着沐川用右手将碗碟摆出：“好得很哩，托你的福，我都不用自己干活了！”

　　沐川傲娇地轻哼一声，得了王盼儿的肯定，才把一大碗面条端过去对面。

　　大叔穷凶极饿，没点吃相，进食声音呼啦作响，不甚雅观，惹的沐川嗔怒：“你小点儿声，别影响到我家盼儿吃饭了。”

　　“好咧！”大叔应得爽快，尽量不发出声音，一边吃东西，一边抬头，观察这对稀奇的对食小情侣。

　　沐川不仅仅给王盼儿带了四菜一汤，还有许多荷包装着的坚果瓜子：“这些你上工时带身上，没人注意时，自己偷偷吃，省得白天饿肚子。澄曦还给你准备了不少糕点，但地牢阴湿，我担心鼠虫偷吃会不干净，就没一并带上。”

　　王盼儿吃得双夹鼓鼓，笑意盈盈看着贴心的沐川。

　　沐川翻完了食盒，又从袖口里面掏出一对厚厚的棉布条来。

　　他趁着王盼儿吃饭的功夫，托起她的小腿，将棉布条系在脚踝上：“昨日见你脚踝被铁链磨破了皮，特意拜托逍瑶连日缝制出来的。”

　　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

　　王盼儿翘起脚，看着脚踝上绑好的护踝，满意得不得不行。

　　蹲大牢又如何，有两个妹妹，有喜欢的人，比原主在王家村的日子，舒服到天边去了，比她在现代的寡淡的生活，也有趣许多。

　　她喜滋滋吃完饭，同沐川道：“隔壁的大叔，曾是流云商会的伙计，撞破了他们的私铁的秘密，要被苏员外灭口，才借偷东西的罪名，躲进大牢来的，他有话要与你说。”

　　沐川略微歪了歪头，挑起嘴角：“真有你的。”

　　然后他立即起身，走到大叔跟前，倾身坐下，对着大叔道：“你说说吧，知道什么？”

　　大叔已经吃完了面，沉默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筹码与人谈判，只得请求道：“我就一个要求。”

　　沐川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但说无妨。”

　　大叔从怀中摸出一枚铜制钥匙：“我信不过狱卒，希望二位姑娘以我家钥匙为信物，在苏家落马后，托人告知我一声。”

　　倒是聪明，一锁配一钥，这信物，旁人很难作假。

　　沐川接过钥匙：“这是小事，我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你要是等得及，出狱后再交代也不迟。”

　　见沐川这般口风，大叔反而松了口气；“不了，既然答应了告知，也无所谓时间了。”

　　他忽而压低了声音：“苏员外和赵知府，不仅私铁，还搭上了天桥，向上京的大人物行贿。”

　　沐川和王盼儿早知此事，并不意外，轮到大叔震惊：“你们连这也知道？”

　　王盼儿答：“不论私铁或行贿，都牵连甚广，百密还有一疏，只要有心查探，他们的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

　　沐川问道：“那你听到了他们行贿的对象，是什么人么？”

　　大叔摇摇头：“只听他们称呼为七窍先生。”

　　王盼儿皱起眉头：“用的代号啊，那很难破译了。”

　　沐川则是向大叔谢过这条线索，保证二人一定会将他捞出地牢后，拉着王盼儿回到她隔间的角落。

　　“不难。”沐川突然出声。

　　王盼儿没反应过来：“什么？”

　　沐川重复道：“破译不难。”

　　王盼儿把手撑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向沐川：“那你说说看。”

　　“起代号的目的，是为了让熟人知晓身份，对陌生人隐蔽身份，往往会具有一定的寓意或象征。”

　　“类似于你们给自己起字号？”

　　“差不多。”沐川点点头，接着分析道：“你听到七窍，能联想到谁，这位还和你们商人息息相关哦。”

　　王盼儿试探道：“财神比干？”

　　沐川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是他，他在被挖去七窍玲珑心杀害后，妻子生下儿子隐居树林，被周武王赐‘林’姓。故而，这位七窍先生，十之八九为林氏家族后裔。”

　　王盼儿被沐川渊博的学识迷成了星星眼：“好厉害啊，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闲来无事时，爱看些稗官野史、杂书闲篇，了解得宽泛，但不精深。”莘莘学子多如牛毛，沐川不算拔尖的学生，被夸得有些惭愧，“不过幸好我是个万精油，这不就解开谜题了么。”

　　王盼儿觉得沐川这幅样子，可爱极了，捧着他的脸揉了揉，问道：“那朝中，可有林姓大员？”

　　沐川将三品以上大员过了一遍脑：“没有，但户部尚书夫人姓林。此次圣上派我前来晋州暗自探查，就是因为户部尚书检举工部账册犹疑。”

　　“是工部的账册出问题，如果户部嫁祸，那工户两部，关系剑弩拔张吧。”

　　“你的推论无误，但因果倒置，只能算猜测。”沐川面色沉了下来，“但不论是工部户部，亦或是其他大员，有私铁之人的存在，都对圣上不利。”

　　“你之前说圣上是个明君，那得赶紧想办法让圣上留意危险呐。”

　　“诶。”沐川把手搭在王盼儿肩膀上，叹了口气，“把消息传递给圣上，谈何容易，这次有钦差大臣前来，还多亏了黎清宴将信件送到老师手中。”

　　王盼儿回握住沐川的手：“那急不得这几天了，苏员外和赵知府落马在即，你们马上就可以动身返京。”

　　沐川捉住她盖上来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虔诚道：“你答应过我，要随我一同返京游玩，不许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