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坍缩[ABO]》风露繁

47、46

　　湛蓝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鸥鸟的长啼，白色掠过波涛起伏的海面，粼粼碎光被风打散，化成一层层雪白的泡沫，又被风推向海岸，落在细软的沙石间，给海滩留下一个湿漉漉的拥抱，再随着海浪退入蓄势再起的波涛中。
　　米白色的沙滩上，应澜穿着花色衬衫白色短裤躺在遮阳伞下假寐，他戴着一副耳机，耳机里并没有流出声音，海鸟与海浪的喧哗组成了一首天然的助眠曲，让此刻所有选择到此游览的游客都落入了一片独属于午后的困乏里。
　　那个说要给他当导游的大明星甫一落地新地星，就被摄影团队以工作拍摄为由架走了。后两日，订婚宴举办在即，各路宾客媒体纷至沓来，作为主办场地的海滨大酒店热闹非凡，应澜在酒店房间里待了几天，实在受不了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与车轮滑滚声，便与江钟两家家长打了声招呼，一个人躲到一片未过度娱乐开发的沙滩上吹海风。
　　有嬉笑声从远处逐渐靠近，应澜睁开眼睛往声源处望去，只见几位夹着墨镜，穿戴休闲的青年男女一边交谈一边往这边海岸线走。
　　看到独自躺在遮阳伞下的应澜，几人皆是一愣，其中有一人认出了应澜的身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一亮，扒着另几个人的耳朵说了半天悄悄话，然后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应澜打开终端查看未读信息，见谭纹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是护理机在拆除徐淮景颈间纱布的场景。
　　谭纹发了一张惊恐的表情包，配文：“真下得去手！半个巴掌大的皮肉，他硬生生地给抠了下来！”
　　【应】我倒是好奇为什么定位器要埋在离腺体那么近的地方。
　　【纹子】因为这本来是监测我哥腺体状态的。以前有不良居心的omega趁他不注意，诱导他进入易感期，想将生米煮成熟饭。后来，为了避免因意外进入易感期后失控，他自己要求装上了这个定位报警器。
　　这倒是和江云戚在他的抑制环上安装定位器的理由相似。
　　不过提到易感期，应澜倒是有些好奇，谭纹作为徐淮景的亲人和随行秘书，是否知道与他另一个人格有关的事。
　　正纠结着怎么开口问谭纹，旁边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弥漫而来，应澜立刻皱紧了眉头。
　　“是……应学弟吧？”原本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几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一个个嘴角憋笑地垂眼看他，其中的一位穿着桃红色比基尼的女性omega笑着向他招手打了声招呼，又看似不经意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卷发。
　　应澜冷眼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吭声，又将视线移回了虚拟显示屏。
　　“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里碰到应学弟，”女omega指了指远处另一片挤满宾客的海滩上停着的几艘游艇，“我们正准备去那边乘坐游艇下海潜水，有没有兴趣一起玩呀？”
　　“玩得愉快。”应澜冷冷地回答，指尖飞快地打下一串文字，发送了出去。
　　【应】他不像是在易感期间控制不了自己的类型。
　　【纹子】比一般人可能控制得好些，但毕竟还是alpha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说起来，应澜第一次见到他，就碰上了他被人诱导进入易感期的场景。
　　应澜有些好奇，他那个时候究竟是哪个人格呢？
　　围过来的一众见应澜不怎么理他们，顿时有些挂脸，一个男性omega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运气好就是让人羡慕啊，丑小鸭又怎么了？掉进富贵窝里，变不了金凤凰，也还能做只天鹅吧？高枝断了又怎样？不还是掉在大树底下好乘凉吗？”
　　“哎，这说的什么话，听得怪有道理的。”另一人嘻笑道。
　　“文豪，这话得记入哲理名言本！”其他人也都哄笑了起来。
　　这几人摆明了是来故意找茬的，应澜平静地关闭聊天页，抬手从身侧的小木桌上拿起一杯橙汁，润了润嗓子，扬起下巴轻笑一声：“学长们说得太对了，我深表赞同。”
　　“名言成就者”得意地翘起嘴角。
　　应澜睥睨几人，继续道：“不管掉进哪个窝里，天鹅就是天鹅，普通的野鸭子当然比不了；高枝断了也是大树的高枝，杂草长再高，不还是被人踩在脚下当地垫吗？”
　　“你、你骂谁呢？！”那人顿时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抬起脚向应澜逼近。
　　“我骂你了？”应澜坐起身，伸手就将杯中的橙汁泼向众人，“你是野鸭子，还是杂草啊？”
　　众人惊呼着躲开泼来的橙汁，橘黄的液体飞溅到衣服裤子上，几人愠怒瞪视应澜，在应澜得意洋洋的神情里隐隐发颤。
　　“不好意思，”他收回杯子，在手里转着圈，“手滑了。”
　　“应学弟，我们不过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你不要太过分。”女性omega手指擦了擦溅在胸口的果汁，压低声音，恼道。
　　应澜冷笑道：“多谢学姐关心，下次我见到各位，也一定热情问好，问问各位最近吃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再来一盆剩饭剩菜？”
　　几人黑着脸，灰溜溜地离开了。
　　隔着老远还能听见几人愤懑不平地在嘀咕议论：“有什么好得意的！都和钟大少爷订过婚了还能被于羲乔撬了墙角，也就只会仗着自己是江家养子在别人面前逞威风！”
　　“长成于羲乔那样才配是钟少真爱好吧！他算哪根葱？之前订婚肯定也是他耍了手段！”
　　“可不！真有本事就不会被钟家把婚约解了。这种人，牙尖嘴利，自视清高，实际上趋炎附势，全身上下一处优点都找不到，哪里配当钟氏的少奶奶？”
　　“哎哎，我怎么听说他去抱徐家大腿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脸还敢出现在前未婚夫的订婚宴上，真不怕遭人闲话啊？”
　　“抱徐家大腿？！他也真敢……”
　　应澜朝几人离去的方向白了一眼，又重新打开终端，发现徐淮景竟也给他留了一条消息。
　　应澜打开聊天窗口，见他写的是：
　　【徐淮景】钟不落告诉我他被长辈安排了去参加钟傲先生的订婚宴。我这才想起之前答应过与你同去赴宴，是我食言了。
　　【徐淮景】小熊滑跪道歉.gif
　　他还附上了一张特别可爱的卡通表情包。
　　应澜翘起嘴角，在海浪哗啦啦的喧哗声里给他拨去了视频通讯。
　　视频很快被接通，徐淮景的上半身影像出现在屏幕上，角落里，还有谭纹的发丝一闪而过。
　　应澜将镜头对准蔚蓝的海与天，海鸟从镜头中间经过，天幕落下的日光铺洒在海面上，浪花层层叠叠，随着波涛拍岸声摇曳。
　　“请你们看海。”他索性从躺椅上站起，戴上一副墨镜走出遮荫处，抬起手让终端摄像头随着他的动作捕捉四周的景色，“听说这片区域还原的是地星鼎盛时期，印度洋上的著名度假海岛。”
　　应澜说话的声音里还混着海风的呼呼声，像是要透过镜头与海景一起传达给视频对面的人，将他也拉进这片被复原而来的热闹里。
　　徐淮景随着镜头的移动，将近处偶尔出现在画面下方的摄像师的脚和远处游客如同蚂蚁大小的喧闹海岸线都一览无遗。他轻笑一声，问应澜：“那边是什么？似乎有很多人聚集。”
　　镜头随他的提问对准远处的海滩，焦距拉近，平坦的海岸线周围，各色三角帐篷整齐排开，游客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的在做潜水准备，有的抱起冲浪板往海面走去，一艘三层游轮发出长鸣，刚好是收锚出航的时候，甲板上的人兴高采烈地往岸边挥手，欢声笑语间，游轮驶离了海岸。
　　“都是娱乐项目，”应澜回答他，“我一个人去太没意思了。”
　　“下次让我哥陪你去！”谭纹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应澜看到徐淮景的表情略有凝固，但很快变回了往常柔和的模样，顺着谭纹的话说：“当然可以，算是这次失约的补偿。”
　　应澜想要的当然不是补偿，不过隔着视频去讨价还价多少有些怪，于是他摇了摇头，镜头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又想起对面现在看不到自己，答道：“倒也不必，你又不是故意失约。再说了，那些娱乐项目我一个也不感兴趣，还不如在家小酌几杯。”
　　应澜带着镜头又走近了海岸，海水拍打在他的脚背上，留下一鞋的细沙。他与徐淮景、谭纹轻声聊着天，谈论宴会的筹备进展与来访的宾客。因为钟氏与华云集团的靳氏都是商业大亨，两家联姻，尽管还只是订婚，也来了不少名门贵族捧场，加上于羲乔在娱乐圈的影响力，各路媒体与合作品牌也都安排了相关人士出席，觥筹交错间，各个圈层势力鱼龙混杂，到处都充斥着一股虚与委蛇的氛围。
　　“我听说钟氏和靳氏的这次订婚宴，甚至还请了联盟的好几位厅局，这么大阵仗，真是全方位展示‘有钱有势’这四个大字啊！”谭纹在一旁感叹道。
　　“钟家的做派一向如此，”应澜踢开海水中的贝壳，笑着和两人说豪门八卦，“钟二爷爷家的小儿子，结了三次婚，一次比一次办得风光。第三次婚礼过后，有个婚庆公司的负责人当着新婚夫妻的面问钟二爷爷：‘下次小老板举办婚礼想要哪种风格，我们可以提前准备方案’，把钟二爷爷气得差点插上呼吸机。”
　　谭纹在对面笑得直抽气，她擦擦眼角被笑出的眼泪，说：“难怪师哥他们一脉要分家，这个家风，和钟伯完全不搭边嘛。”
　　应澜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想起来是从哪里听过“钟不落”这个名字了。
　　钟氏集团作为新月星最大的民营家族企业，由钟傲的alpha外祖父钟鸣晁白手起家创立。钟鸣晁身为长兄，与两位beta弟弟及一位alpha妹妹共同打拼，将集团从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发展为现如今的商业巨头。
　　后因利益纠纷，家族发生内斗。钟鸣晁的alpha妹妹病故，幼弟钟昊鑫更是宣布脱离钟家，誓言永不参与钟氏事务。此后他迎娶军政界千金，携家眷踏入政坛，走上了与长兄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钟不落，就是钟昊鑫最小的alpha儿子，据说也是钟三爷爷最为自满的儿子。
　　“这么说起来，钟傲不是要叫他‘舅舅’？”应澜震惊道。
　　“哈哈哈哈哈！”
　　钟不落笑得直不起腰，他单手撑在绕满了彩灯的树干上，另一只手朝满脸无语的应澜比了个大拇指。
　　海滨大酒店露天宴会区，花团锦簇在宴席间，草地柔软，星星点点的灯光将四周点缀得仿佛身在萤火之中，浪漫柔和的音乐倾泻在草木间，宾客们结群而至，从服务机器人手中的餐盘中端起各自喜爱的酒水，就着斜阳与晚风畅谈。
　　“有这么好笑吗？我不就是说了一句等会见到钟傲，让他叫你‘舅舅’吗？”应澜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又从刚好经过身旁的服务机器人手里拿了一块小蛋糕咬下。
　　钟不落清清嗓子，看了一眼不远处对着他们窃窃私语的几人，直起身子耸耸肩：“不是，钟傲也就比我小不到三岁吧，他这声舅舅要真能喊出来，信不信我立马坐星轨溜回新月星？这可太瘆人了。”
　　“立立长辈恩威而已，年龄有什么要紧。”应澜道，“钟二爷爷一脉都是拿分红养着的窝囊废，钟傲打小不把他们看在眼里，我从来没听他喊过那群人一声舅舅，实在是遗憾。”
　　“听起来你对钟傲意见很大啊，”钟不落好奇道，“我怎么听说你以前也和他有过婚约，这是因爱生恨吗？”
　　“你想太多了，”应澜差点没把刚咽下去的香槟吐出来，“钟傲的风流韵事太多，早就名声在外，傻子才会爱上他。”
　　“哦。所以于羲乔是傻子。”钟不落抓住了关键结论。
　　靠近露天主舞台的人群突然开始沸腾，应澜抬眼往那边望去，隔老远就看到钟芸音和江云戚一左一右扶着钟鸣晁走了过来。他们在最靠近舞台的一桌坐下，很快便被一群人围住，有来有往地开始寒暄客套。
　　“不过，以你的眼光，也确实不太可能看上钟傲。”钟不落也看向那方热闹之处，感叹道。
　　“我什么眼光？”应澜转过头来问他。
　　“看上我兄弟的眼光啊！”钟不落理所应当，“不要骗我说那晚和徐淮景约会的不是你，我直觉准着呢！”
　　“……原来淮景哥是问你要的推荐餐厅。”应澜沉默许久后，木然道。
　　“那当然，那家情侣餐厅氛围不错吧？我对比了好几家呢！”
　　“嗯。”应澜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真是太感谢你了，钟不落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