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坍缩[ABO]》风露繁

1、序

　　嘀嘀。
　　一声清脆的鸣笛在四下无人的停车场响起。天幕屏蔽了一切恒星光照，深夜里，一辆泛着冷光的私家车慢慢亮起侧门的车灯，柔和的光芒中，一团白气在夜里浮出又消散，一个黑影藏在车后，看见亮起的车灯，轻声吸了口气。
　　有脚步声落入了这空旷的空间里。那脚步有些许疲惫，缓慢地靠近亮着灯的私家车，衣物摩擦产生的些许声响敏感地刺激着潜伏在暗处的人的五感，黑影慢慢站了起来。
　　新月星此刻进入了冬令时节，江云戚抬手看了看配戴在自己手腕上的终端机，黑暗中，冷白色的光屏显示着此刻的温度为-5℃，他轻吐了一口白气，连日手术带来的疲惫让他的身体有些沉重，但或许是寒冷麻痹了他对身体异样的感知，他的大脑仍旧处在高速运转中。
　　因此，他很快发现，在他的车边，站着一个人。
　　白雪从天幕落了下来，簌簌落雪划过江云戚的衣袖，他警惕地将手擦进衣兜里，那里面备着一截用于防身的便携式电击器。
　　“谁在那里？”他冷冷地问。
　　黑影定了定，然后颤抖着走进了光里。
　　“云戚，求你帮帮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江云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衣着单薄，他穿着白色的居家服，赤脚踩在已经铺了一层白雪的地上，脚趾在暖黄的车灯下仍发着青，他颤抖着，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瘦弱的身躯仿佛随时要倒下。而此刻，在他瘦弱而又布满青紫痕迹的手臂间，他的怀中，一团厚棉絮仔细地包裹着一个婴儿，那婴孩看着只有几个月大，粉白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在那人的怀里安静地熟睡着。
　　江云戚闻到了一丝清甜的气味，他当机立断摘下斜背在右肩的背包，一边从里面翻找阻隔剂和抑制剂，一边对车子下达命令：立刻打开车门和暖气。
　　智能系统响应，男人身侧的车门滑开，同时，一股暖气从车里飘散了出来。
　　“你在发情。”江云戚说着将一支抑制剂远远地扔向男人，然后掀开自己的衣袖，熟练地将阻隔剂注入手臂皮肤中。
　　“你带着孩子先上车，等阻隔剂生效后我再过来。”
　　半个小时后，江云戚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另一侧，抱着婴儿的男人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飘雪，温暖柔和的灯光里，那人的眼睫毛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泪珠，在灯下泛着光。
　　或许因为抑制剂的作用让他恢复了神智，男人变回了江云戚熟悉的模样，虽然此刻的他依旧狼狈，在灯光中，他嘴角耳边仍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但他冷静而理性，眼神里藏着一直以来吸引着江云戚的锐利。婴儿在他怀里动了动，他将视线移回孩子身上，温柔地拍了拍包裹着孩子的被褥。
　　“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轻拍着孩子的手停顿了，他低沉着头，片刻后阴戾地开口：“姜明旭是个疯子。”
　　“为了他的试验，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男人道，“再这样下去，澜澜和我都会死在他手里。”
　　江云戚微微睁大了眼。
　　“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江云戚沉默片刻，问他。
　　男人没有回答，他看着熟睡的孩子，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和脸颊，身体微微发着抖，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掉在他的手背上。
　　江云戚静静地等待他平复心情，他心下思考了很多，包括他的前程、他的婚姻，他那个刚过了两岁生日的儿子，但随后，他似乎觉得这一切都没有眼前的这个男人重要了。
　　男人这时候开口了：“你可以帮我照顾澜澜几天吗？”他说着，颤抖着将手中的孩子递向江云戚。
　　江云戚皱了皱眉，接过孩子，问他：“你呢？”
　　“我得再回去一趟，”男人的视线有些恍惚，他说，“收拾一些东西再过来接澜澜，对，是的，我得回去一趟，为了澜澜我也必须回去一趟。”
　　“你打算做什么？”江云戚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他看着男人转身就要开门出去，忙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掌心的手臂仿佛一节枯骨，江云戚心中一惊，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怒意，他问：“你回去了还能再从姜明旭手里逃出来吗？“
　　男人惊恐地望了江云戚一眼，但还是慢慢地，颤抖着推开了江云戚的手，他哽咽着喉咙，说：“他给澜澜注射了药剂，我不知道这会对澜澜造成什么影响，我必须找到他的研究材料。“
　　“他疯了？！澜澜才9个月！“江云戚震惊道。
　　“我说了，他是个疯子！姜明旭是个没有人性的疯子！”男人歇斯底里地捂着自己的头，道，“他和他背后的联盟政府都他妈是没有人性的恶魔！你知道他的实验室里死了多少个无辜的孩子吗？他们视人命如草芥！”
　　“何枢，你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我们要从长……”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男人被这话刺激得红了双眼，他抬手抓着自己的衣襟，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他艰难地哽咽道：”江云戚，这话你和我说了两年，两年以来，你看着我被姜明旭标记，看着他家暴我，看着他和他背后的人将实验室一点点扩张。你倒好，你攀上钟氏，前程似锦，可我呢？我在地狱里活了两年！”
　　男人的控诉如同一把利刃刺进了江云戚的心脏，他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男人抽啜片刻，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又说：“这些都不重要，云戚，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所以，我也不怪你。”
　　“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可以帮我照顾澜澜几天吗？”
　　“……好。”
　　江云戚抱着熟睡的孩子独自坐在亮着昏暗灯光的车里。终端机显示此刻是新云星24小时制的凌晨2点，他轻吐一口气，拨通了家中的语音通讯。
　　接过通讯的是他的Omega妻子钟云音，她问：“怎么还没回来？“
　　“医院临时有事，今晚别等我了。“
　　挂断通讯后，他又拨通了妹妹江云嫣的语音通讯。
　　“哥？都几点了？“
　　“当然是有要紧事找你，给我留个门。“
　　四十分钟后，江云戚的车驶入了江家的停车场。江云嫣打着哈欠披上外衣，制止了要和她一起出来迎接的新婚妻子，下了一楼客厅。
　　“什么要紧事需要这么晚过来打扰我和……“江云嫣的话只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她从刚进门的大哥身上闻到了一丝发情期的Omega信息素的气味，同时也看到了他怀里抱着的婴儿。
　　“你……你背着大嫂出轨了？！“她震惊道。
　　“你瞎说什么？“江云戚恼道，”这是何枢的孩子。“
　　“你的出轨对象是何枢？！”她更加震惊了。
　　“脑子不好上医院看看吧！”江云戚骂道。
　　十五分钟后，兄妹俩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重地看着沙发一角熟睡的婴儿，沉默不语。
　　由于气氛实在过于低沉，江云嫣提前开了口，问她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江云戚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你们可以帮我照顾澜澜几天吗？我放心不下何枢，我要想办法去一趟首都星。”
　　“啊？这合适吗？我和非嫇都不会带孩子啊。”
　　“不会就去请教爸妈。”
　　“哦。”江云嫣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道：“可是我和非嫇新婚燕尔，我的二人世界该怎么办？你怎么不带回去钟家，那里不是有保姆吗？”
　　“不能让人知道何枢找过我。”江云戚道，“我现在心里没底，澜澜的身世暂时不能告诉任何人。”
　　三日后，江云戚总算以一次无关紧要的外院交流会为由得到了出差首都星的机会。踏上前往首都星的星轨后，他多次尝试联系何枢，却始终无人应答。
　　这是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季，江云戚怀疑星群的天气调节系统可能出现了一些故障，不然无法解释那一年的冬季为什么会如此难熬。
　　在踏上首都星星轨航站的下一秒，江云戚无意间瞥到某位走在他前面的乘客的电子屏终端上显示着这么一则消息。
　　江云戚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会如此敏感地从一瞥而过的他人终端上得到那么多信息，那一刻，他仿佛被彻骨的寒冷冻结在原地，无法动弹。
　　一则蓝底白字的警情通告如是写道：
　　新世纪87年12月25日4时20分，我局接报警称首都星高新科技园一医学实验室发现一具尸体。死者姜某旭（男性alpha，34岁），疑似被人刺穿腺体及心脏，因流血过多当场身亡。
　　案件发生后，我局立即启动命案侦查。经查证，何某（男性omega，30岁）有重大作案嫌疑。目前嫌疑人仍在逃匿中，我局正全力开展追捕工作，如有相关线索，可联系首都星公安局高新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