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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比试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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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吟雪一剑劈下去,这剑太快,快到周遭弟子都未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剑只差几毫便要砍中山愈清。
根本来不及阻止!
弟子们本是来瞧个热闹,本就无意惹祸,对这变故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得面色呆滞愣在原地,又听剑铿锵一颤,横在半空中,不动了。
周遭竹林沙沙作响,夹着泉水击石的脆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弟子们屏息敛声,不敢置信。
山愈清两指夹剑,眉峰一挑,道:“小师妹,你这剑虽好,但太过冒失,当心哪日伤了自己。”
这人,竟只凭两指,便夹住了江吟雪带着七成灵力的一剑!
众弟子啧啧称奇:“这姑娘灵力不足,劲却很大!”
江吟雪顿了两秒,恼羞成怒道:“你有话不妨直说,含沙射影些什么?!还有,寻舟君又未收你,不准喊我师妹!”随即更加用力,想将剑劈下去,无奈剑纹丝不动,就这样卡在山愈清指缝之间。
山愈清手心一转,便将那剑夺入手中,眼见人更恼,指尖一挑,将剑扔回江吟雪手里。
“过了悲尘山不就收了?”
“你——!”
山愈清笑:“没礼貌,叫师姐。”
江吟雪抱着剑,气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加之本就长得芙蓉小巧,眼尾天生下垂,无辜可爱,现在瞪着眼看她,反而生出几分稚拙的娇憨。
她心火腾起,将山愈清言语一律划为挑衅看待,两排银牙咬的咔咔作响,攥着剑,欲要再与她较个高下。剑刚出,便听:
“何人在此喧哗?”
江吟雪立马收剑,蔫下去,道:“师尊……”
来人一袭水色蓝衫,满头乌发披起在肩,其余蓄在后脑用簪子挽起,细眉秋眸,不嗔不躁,虽说岁月在她面上留下细纹,但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绝色。
是灵音仙君。
灵音见是这一行人,厉道:“一群人聚在这里做什么?课业写完了?剑术练会了?本来落尘台就位于人后,你们还如此不务正业!这么闲,给我去校场跑十圈!”
弟子们低眉挨训,道:“好……好……好……”
“好什么好?还不快去!”
闻言,弟子们挪动脚步,冲江吟雪递去一个自身难保的眼神,一个带两个,两个带四个,如火车般驶去。
灵音又看向江吟雪,眉头稍软:“还有你。他们玩,你便跟着他们胡闹?你今后若还像今日般搞不清自己的定位,便不要想着接我的班了!”
她以前拜灵音为师,即是看中灵音位居第二,资源丰富;又是看中灵音将要隐世,想接她的位置。听她一说,睫上含泪,却撑着死死不流,咬唇,艰难道:“是,弟子告退。”
她两手相叠,行下一礼。间隙间狠狠剜了她一眼,粉裙一飘,傲气依旧,走了。
山愈清:“……”
我干什么了?
人都走完,灵音才注意到她。她含着眸,淡淡看了自己一眼。
山愈清亦行一礼,笑道:“弟子也告退。”
灵音皱眉,并不接话,显然看不上她,生怕和她沾上,轻飘飘走了。
人已清光,山愈清复盘,咂巴半天,感觉自己方才骂人确实不妥。一来,这刚来便闹上一通,以后怕是难过;二来,这江吟雪看起来颇为得宠,惹了她,自己也免不了苦头。
但江吟雪一行人欺她如此,不过得了句骂,轻之又轻。若在济源,她怕是要掏剑将这行人揍的鼻青脸肿,浑身挂彩,哭着回家。但她此行所为正事,不宜过多树敌,小惩大诫,也就算了。
方才弟子众多,情绪吸收过头,让她有些吃不消,自己都被带起了负面情绪,一时心火旺盛,气达肝肺,险些一口血吐出。她赶忙将手链拉紧,才觉好些。
又松气:“还好刚刚出门前便将手链扯松,不然她此时已是江吟雪的剑下亡魂了。”
山愈清对他人的情绪感知敏感。那群弟子,表面看着嚣张,实际懦的不行,若真动手,一个个跑的飞快。江吟雪倒是个例外,心表如一,估计现在还不服。
管她呢。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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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尘山。
此山略低,生的黝黑,上面寸草不生,只有细长石阶,一路缠绕,蔓延至山周一圈。再往上看,一片黑雾,透过雾,大致能看到上面还有些台阶,再远,便看不到。
黑鹰脖子一伸一缩,确定无人后,道:“这山看着也挺普通啊,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特别丑。”
这声音比传音时更为难听,像用了十几年的二胡,生拉硬扯出的声音。
山愈清皱眉,狠狠敲了敲鹰头,道:“实在不行,你还是给我传音吧,呕哑你着实嘲哳,实在是难为听。”
黑鹰听罢,从她怀中挣出,兴奋盘旋几圈,道:“好诗!好诗!只有这么雅致的名字才配得上本鸟!”
……你高兴就好。
呕哑,是它的名字。取此名的原因也简单粗暴,因为它的声音——太难听了!
这名大有来头。
山愈清当时起了十几个名字让它挑,什么“难听”“好难听”“真的好难听”……云云,结果这鹰都没看中。直到某日她被烦的受不了,脱口而出一句“呕哑嘲折,难为听!好难听!”
从此这鹰便认了呕哑为名。
山愈清随手将衣摆扯烂,团成一团堵住双耳,顿觉耳根清明不少,连带着灵台都不再胀痛。心情好上一层,解释道:“非也。你看仔细些,这些雾有几层,分布有什么特点?”
闻言,黑鹰振翅,看了一周,道:“这雾下方有植物生长,很少,但长得旺盛。而且这雾。目测来看,是有二层。”
山愈清点头,指着山顶,轻笑:“对,是有二层。但我们如今身在下方,如何判的这是二层?或者说,是谁想让我们觉得只有二层?”
“废话!这当然……等等……!”
悲尘山一片灰枯,衰败寂寥,可那层层黑雾下方,却有莹莹绿草生长,这等怪事,定不会是巧合。既如此,此“山”必不是此“山”,而是障眼法。
是幻境!
虽不知幻境下掩盖的是何东西,但有了推测,进去后总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心中好歹会有些分寸。
一人一鹰对上眼神,心下会意。
呕哑重新缩进她怀中,山愈清迈步登阶,刚踏上去,便觉阵阵阴风灌耳,耳内塞的布不知卷向哪去,只能眯着眼,继续向前行去。
她沿台阶攀登,大致攀到百阶时,周围场景变幻,墨绿染满了灰败的山,树林浅丛拔地而起,视线之内皆是昂扬,一派生机。
而她却不如方才步履生风,两条腿像挂了千斤坠般,迈动不开。
温风袭面,香气阵阵,隐约有着孩童笑语。
这里是济源,是山家,是她长大的地方。
第一层,断的为眷恋之情,只要无所眷恋,便能轻松自如。
可她如何能够不眷?
山愈清咬紧牙关,尝试迈脚,无疾而终。
既然用腿不行,那便另辟蹊径。
她费力将臂抬起,一手够着另一只手的腕,额上浸出大滴汗,随着动作划下。
“咔嚓”一声,手链被松开些许。
一阵带着躁意的灵力直冲心底,整个人都填满了起来。这力量太多横冲直撞,搅得她直皱眉头,片刻后,才平息些许,双目转为冷冽。
借着这股蛮横灵力,她用力一迈,迈了出去。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就这样迈上几百多阶,双腿终于不再沉重,她才终于撤了灵力,心中默念起静心决。
又见怀中的呕哑已被她掐晕过去。
山愈清一阵愧疚,忙喂上根仙草,将呕哑装于储灵袋中,让它好生休息。
这次用的时间太久,情绪果然再次失控,下一次,定要好好克制住自己。
她又登上一阶,周围绿意退散,恢复方才的荒凉。
一童声音自身后响起,如风吹铃动,清脆好听:
“姐姐——”
山愈清迈出的脚步在半空停下,立即回头。
女童在离她几丈处站着,脸上漾着甜甜酒窝,扬着笑,冲她喊:“姐姐!”
山愈清的指尖猛的收紧,浅黄身影与记忆重叠——这是她的亡妹——山胧夜!
七岁时她贪玩偷跑,与山胧夜被天狐劫走,幸得一修士所救,但两人那时已奄奄一息,她身体强健倒是无事,抗下一劫,但她妹妹山胧夜,却在半路逝去!
这是她一辈子的心结,她誓要抓到那天狐,为山胧夜报仇!
只可惜那天狐狡诈异常,这么多年来,家里用尽所有法子,都无结果。
直到今年,她得知——寻舟君的命书中,闪出了那只天狐的踪迹。
她此行,为自己,也为山胧夜,所以只可成,没有不成这一说。
周身黑雾再次袭来,山愈清才勉强回了神智,将转向那女童的脚,转了回来。
幻境生物,终究不是她妹妹。
见此,女童软了嗓音,睫上挂上泪珠,声线颤抖:“姐姐。”
山愈清别过头,两手捂耳,笃定的向前走着。
女童哭嚎:“姐姐。”
一步。
“姐姐……”
两步。
女童的哭音如恶魔低语,一声声剜进山愈清的骨髓。
她死死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从指缝钻进脑海——
“姐姐……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她骤然僵住。
明知是幻象,可那张与胧夜一模一样的脸,那声调、那泪痣……
她曾无数次在噩梦中重温妹妹冰冷的尸体,如今幻境却将记忆撕开血淋淋的缺口。
理智告诉她向前走,但身体却先一步转身——
三步。
她停在了女童身前,指尖几乎触到对方苍白的脸颊。
此时她已是浑身颤抖,手指不安的扯着腕链,紧紧松松,松松紧紧,一边不相信,一边忍不住靠近。
她面如墙灰,毫无血色,明知眼前人是幻物,却在看到那身影完完整整站在自己面前时,两眼璀如明星。
第二层,破执断念,她败了。
山愈清蹲下,尽量将紧张的声线放缓,生怕惊了此幻像:“姐姐带你回家。”
女童破涕为笑,拉住山愈清的手,道:“那我们下山吧,好不好,姐姐?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山愈清悲痛到呆滞,道:“好。”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贴上,那张小手没有体温,冷意从指尖攀入脊骨,一瞬将她从幻境中拉回。
面前赫然是一处断崖,下方深不见底,只有风刮的声音,如猛兽低吼,给人一种落下去,便要粉身碎骨之感。
见她不走,女童歪头不解,甜甜笑道:“姐姐不是要带我回家吗?怎么不走了?”
山愈清怒目而视,指尖缓缓勾着手链:“天狐一族?又是你们!你们还敢出现?!”
你们竟然敢出现,你们怎么敢出现?!
女童唇角扬起,一个狡诈的笑勾勒出来,在这张童真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
她索性不装了,阴冷笑了几声:“怎么?又想扯你那破链子对付我?来,对着这张脸,你能下的去手吗?”
下一秒,山愈清的手直穿她胸口,鲜血溅在脸上,又灼又冷。
山愈清手臂抖如筛子,见她如此,女童笑的大声,方才被她穿透的胸膛又快速愈合,周身黑气萦绕,幻为一人形雾气,看不清脸,只觉腐气扑面而来,臭气熏天。再打过去,只是穿透,毫无伤害。
黑雾森森笑着,将她拖至崖边,猛推下去,随后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