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叫前任妈妈吗》孟加拉饿猫

4、童话

　　疏屿进了卧室就没再出来，成渊也不想纠缠，只是默默收拾屋子，很快就装满了好几个垃圾袋，放在家门口等待运输。
　　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什么东西要放到什么地方”的意识，十分相信家政的业务能力并且未觉不妥，时至今日才隐约产生一种焦虑——他不该以这幅样子示于故人。
　　外卖到了，他没什么心情吃，让疏屿和成念坐上餐桌之后就一头栽进健身室里做组，直到被浴室的水声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卧推架上睡得昏天黑地。
　　“嘶……”
　　乳酸没有及时排出，堆积在肌肉里咬得又酸又痛，成渊扶着肩膀，呲牙咧嘴从健身房里走出来，一开门就跟戴着睡帽的成念四目相对。
　　成念单手拎着有她一多半高的小熊，正准备上床睡觉，与兄长狭路相逢，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嫌弃道：
　　“好臭。”
　　成渊转身回去，又把门关上了。
　　四个空气净化器同时开始工作，成渊在健身房里阴暗爬行，将自己用过的每个器械都擦得干干净净，抹布也全部丢进垃圾桶，嚎叫着飞速冲进健身室里的淋浴间。
　　过高的水温有效缓解了肌肉酸痛的问题，也让他浑身红得过分。无所谓了，成渊甩甩半干的头发，侧头在身上嗅来嗅去，确定没有任何攻击性气味才穿上浴袍大摇大摆走向卧室。
　　主浴室的灯已经熄灭，传出新风系统运作时的声响。成渊不作他想，打开卧室门，看到疏屿换了一件纯白衬衫，靠在床头，额上带着水汽，怀里是昏昏欲睡的女儿。
　　“王子带着夸张、恫吓的口气夸夸其谈：‘明天开出你的人马，通知他们，我将向公主求婚，为了公主和他们决战！要是被我杀死……’”
　　疏屿拿着一本已经翻到破旧的童话故事书，用极其轻柔的语气为女儿朗读——这声音在发觉成渊进来时微妙地哽住，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成渊倒是不见外，一屁股坐在飘窗上开始擦头发，眼神直勾勾盯着疏屿。疏屿浑身不自在，不动声色地调整位置，让alpha只能远远望见一个背影。成渊也不觉遗憾，专心研究起疏屿是怎么将那么长的头发挽成这样一个髻。
　　成念已经睡着，疏屿轻手轻脚把她裹进被子，亲亲她的额头，又为她哼起摇篮曲。
　　成渊砸吧砸吧嘴，最后一个故事还没讲完书就合上了，弄得他有点意犹未尽，但这故事不是给他讲的，自然也听不到结局，于是上前去打算拿走自己的枕头，在沙发上睡一晚。
　　在他伸手的那一刻，疏屿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并不能完全握住，手指还打着颤：
　　“别在这里……”
　　“什么？”
　　成渊没听清，继续向空闲的枕头伸手，这次疏屿眼眶发红，几乎是哀求了：
　　“别当着孩子的面好不好？”
　　成渊愣在当场，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一股血气直往脑袋上冲，将嗓子堵得死死的，他嗫嚅着，艰难解释：
　　“我不是……”
　　疏屿仍不相信他，下定决心似的轻轻握住他浴袍腰带，勉强挤出一个笑：
　　“出去吧，沙发的位置应该够了……”
　　成渊再也说不出话，牙关越咬越紧，一把拿起枕头，头也不回地往客厅跑，过了会儿又猛然出现在卧室门口，为母女俩关上了灯。
　　“睡吧。”
　　在房门落锁前，他这样说。
　　成渊扑在沙发上，心脏躁动得快要呕出来，满脑子都是疏屿的表情和残存在手腕上的体温，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抬起一只手在茶几上摸索，将手机抓到面前，眯着眼睛搜索：
　　“童话《乌木马》的结局是什么？”
　　其实他没有阅读童话的习惯，在结果出来之前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许久才重新捡起手机。信息素翻腾不断，成渊心猿意马，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疏屿的声音，在一目十行的阅读中感到头晕目眩。
　　初春的晚风不足以吹熄砰砰作响的火焰，枕头上似乎也传来若有似无的体香，成渊终于认输，栽倒在两人方才纠缠过的地方，再也没有动静。
　　.
　　再醒来时已是清晨。
　　成渊直愣愣坐起，下意识抓起手机看时间。但手机早已因电量耗尽而关机，他咽了口唾沫，在急促的心跳声中想起来自己今天不用上班。
　　直系亲属去世，公司特地多批了几天丧假，带着周末算下来足足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可以休息，这爹死得值。
　　“……”
　　卧室里隐约响起了成念奶声奶气的声音和疏屿的回应，成渊低头望望自己乱七八糟的睡衣，迅速钻进卫生间洗漱。
　　能看得过眼的衣服全在主卧衣柜，他不太想大清早就贸然打扰对方，思来想去只能先去书房假装忙碌再找机会换好衣服不经意出现在疏屿面前制造一个不那么突兀的见面。
　　他一手拿着牙刷，腾出一只手来擦干水珠，算好时间点了一家自己常吃的早餐外卖，随后蹑手蹑脚走出去，关上书房门，胡乱敲一些自己也看不懂的代码。
　　“不好好刷牙齿的话，牙齿要烂光光哦。”
　　疏屿哄着成念刷牙，再将兄妹俩留在洗脸台上的水渍一并清理干净，成念的肚子咕咕叫，问：
　　“妈咪，我们的早饭是什么呀？”
　　疏屿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略作思考后回答：
　　“等下我们和哥哥一起出去吃好不好？”
　　成念实在饿了，抱着母亲的腰开始耍赖，两只手往上伸，拽着他衣角要奶喝。疏屿摸摸她的头，抬手解了两颗扣子，没等他把女儿抱起来，敲门声和门铃就一齐响起，门外有人喊：
　　“外卖！”
　　疏屿有些慌乱，急匆匆重新穿好衬衫，迅速把女儿带到客厅，略微抬高声音喊：
　　“成渊？”
　　没有回应。沙发被睡得乱糟糟，但成渊根本不见人影，眼见到肚子的奶飞了，成念也不乐意，像条小狗绕着母亲转圈圈：
　　“饿！”
　　疏屿来不及安抚，四处张望着又喊了成渊两声，此时外卖员已经有点不耐烦，敲门的力度随之加大，他没办法，只好抱着女儿前去开门。
　　在他曾经生活的小村镇里面是没有外卖服务的，这样的流程对他来说有些陌生，更别提此时是在别人家，他实在担心自己给成渊添麻烦。
　　“您好……”
　　疏屿只把门开到一个刚好露出脸的角度，外卖员看到他时明显愣住了，抬头确认了门牌号，又看看疏屿的脸，疑惑询问：
　　“是成先生吗？”
　　“我不是，呃……”疏屿并不想说太多，只牵起一个拘谨的笑，“外卖给我吧，谢谢您。”
　　外卖员点点头，回赠一个笑，将外卖递过去，解释道：
　　“是成先生的家属吧？我经常送这里，看到你开门以为我走错了，哈……”
　　疏屿还是微笑，对他的询问不置可否，成念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早早伸出手把外卖接过来，一声谢谢喊得极其响亮。
　　“不客气！好乖……”
　　外卖员赶时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进了电梯，疏屿顿时松口气，贴贴女儿的脸：
　　“先把哥哥叫出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成念其实不太愿意，但是碍于自身素质过高，还是嘟嘟嗒嗒跑开，大力打开健身室的门，大喊：
　　“哥哥出来吃饭！”
　　“谁是你哥。”
　　成渊小声嘟囔，自顾自从书房里走出来，欲盖弥彰地晃晃手里的降噪耳机，对疏屿解释道：
　　“刚才戴了耳机没听见……外卖已经到了吗？”
　　疏屿点点头，成念又迅速地蹿上餐桌，三下五除二打开其中一个外卖盒，双手捧着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东西要细嚼慢咽。”
　　疏屿给成念找来小围裙系上，防止她狼吞虎咽弄脏衣服。成渊在一边将所有外卖盒子都打开，假装不经意询问：
　　“刚才那外卖小哥说什么没有？”
　　“嗯？”疏屿整理女儿的领口，“没有。”
　　成渊略有沉默，问：“没有吗？”
　　疏屿摇摇头：“没有。”
　　成渊没话说了，疏屿仿佛想起了什么，道：
　　“诶，对了，跟你说个事……”
　　“你说。”
　　成渊瞬间坐直身体，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以后不用再点外卖了，我会做饭。”
　　“嗯。”
　　成渊点点头，依然满怀期待，见疏屿真的不再开口，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
　　“……没其他事了？”
　　疏屿问：“还有什么事？”
　　成渊泄气：“没事了。”
　　想了想又补一句：
　　“那我现在买菜。”
　　“现在？出去买菜？”
　　“不是出去，让人送上门就行。”
　　“哦……”
　　疏屿点点头，看了成渊的手机一眼，转过身去给成念擦嘴巴。
　　“那个，”成渊对着满屏幕花花绿绿的瓜果蔬肉犯了难，“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疏屿对成念努努嘴：
　　“哥哥问你喜欢吃什么。”
　　成渊：“我没问她。”
　　成念囫囵咽下嘴里的油条：
　　“neinei！”
　　疏屿转过头对成渊：“买点牛奶吧。”
　　成渊：“她应该不是这意思。”
　　疏屿靠向alpha，就着他的手滑动屏幕，几缕长发顺势滑下，被一齐拢到耳后：
　　“这些时令蔬菜都可以，我记得你好像没有什么忌口？”
　　成渊强忍着埋进疏屿发间深嗅一口的冲动，回答道：
　　“没有。”
　　“那就这些了，什么时候能送到？”
　　“大概半小时吧。”
　　“好的，午饭我来做。”
　　疏屿抬头，对成渊弯弯眼睛以表感激，又去收拾那个漏嘴巴的小孩。alpha被他的脸恍惚了一瞬，手机险些没拿稳，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收拾桌上的包装袋假装很忙。
　　食材很快送到，成渊大包小包往里拿，光是牛奶就买了三箱，疏屿大为震惊：
　　“买这么多菜，吃不完会坏的。”
　　成渊头也不抬：
　　“一家人吃得多。”
　　“一家人也吃不完这么多啊。”
　　疏屿依然表示怀疑，成渊回头，突然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
　　“我说，我们一家人。”
　　疏屿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低下头不再开口，成渊不依不挠，将菜抱进厨房，恶狠狠按进冰箱里：
　　“成昊他老了，我比他年轻，我能吃。”
　　疏屿假装没听到。
　　成念从椅子上跳下来，牵着母亲来到冰箱前，细细检阅兄长的采购工作，指着苦瓜说：
　　“我不想吃这个。”
　　疏屿有心纠正她的偏食：
　　“不想吃可以少吃一点。”
　　“我一口都不想吃。”
　　疏屿把女儿抱起来，尽力举得高高的，和一旁的alpha做对比：
　　“不挑食才能长到哥哥这么高。”
　　成念很有条理：
　　“哥哥是遗传了爸爸才会这么高的。”
　　谁也没想到她能说这些。成渊的脸色骤然沉下去，成念还想开口，疏屿迅速捂住她的嘴，飞快瞥一眼成渊，急匆匆把女儿抱走。
　　“让她在卧室看会儿书，我来备菜，不然赶不上午饭了。”
　　疏屿尽力放轻脚步，不发出任何一点可能刺激到alpha敏感神经的噪音，成渊依然站在冰箱前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厨房入口不算宽，而成渊也没有让开的意思，疏屿想要拿围裙，就要贴在对方身上踮脚去够，他很清楚这种行为带来的危险，因此决定先行安抚alpha。他握住成渊手腕：
　　“小孩不知道我们的事，你别跟她计较。”
　　“我不跟她计较，”成渊低头看着疏屿苍白的小臂，反手握住他脉搏处，“能不能和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