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枯木不逢春（二） ...
-
“哇!”
"哇!"
“哇！”
阿九苏木夹在人群中间，顺着人流挨挨挤挤地往前走，耳边不时传来惊叹。
“阿九，你看，这里的楼顶是封住的，我们看不到外面。好吧，其实也看不清楼顶。”苏木好奇地转着脑袋四处看着，他怼了怼身边没有表情的人，凑过去小声嘀咕着，“这地方大得都看不到头欸。”
沉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阿九下意识回头，就见原本敞开的大门牢牢关闭，他搓捻着指尖，回过头去看面前的圣西亚。
一幢幢纯白高楼矗立在众人面前，楼房又多又高，视觉上并不拥挤，房屋之间的空隙大到难以用肉眼看见遥远的尽头。高楼之上连接着一块巨型穹顶，穹顶边缘和坚固墙面相接，构成了一座温暖舒适的、与世隔绝的疗养院。
“赚了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轮到我过上好日子了！”
整个住宅区，只有这一小块是热闹欢欣的。
一楼大厅散落着不少住民，他们只是坐着，目光随意地落在一处，不吵不闹。这一小块热闹成了安静大厅最违和突兀的一个点。
“他们...”阿九目光落在那些住民身上，眉头微微蹙起，“苏木，他们没人在笑。”
就在苏木转头之前，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填一下表。”
吵吵闹闹的一群人被带到一张长桌前，每个人手上都发到了一张纸。纸落到苏木阿九手上时，蒙面人前进的动作一顿，迟疑着问道：“会写字吗？”
“会的。”苏木接过纸，虎头虎脑地应了一声。
夹道山村里只有一所破旧的学堂。阿九加入苏家的第一个秋天，他就和苏木一起被苏信一脚踹进了学堂。
“真让你们小小年纪就一直卖菜？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读书去。”
夹道山地处偏远山区，师资落后，苏木阿九在学堂里读了三年学到的知识并不是很多，能看懂听懂的仅限于西郊南部的文字语言。上学之后二人也只有周末才有空去镇里帮忙看摊子。
“这写的歪七扭八的是什么东西啊？我看不懂怎么写？阿九你看得懂吗？”苏木眼睛黏在写了大段字的纸上，苦着脸看向阿九。
“看不懂，不会写。”阿九握着手中的笔，同样茫然地对着纸上的文字摇头。
“那怎么办？”
“不写。”
“写好了？”蒙面人返回到二人身前，拿过二人手中的纸翻阅。
“看不懂，就没写。”苏木挠头，支支吾吾地回答。
“没事。”那人说着，看了几眼苏木和阿九，在手中的屏幕上划拉几下，“阿九和...苏南？木？苏木？”
蒙面人抬头，眯着眼睛看着被掉包的男孩，复又低头对着屏幕戳戳点点，再抬头时，找出两个牌子递给二人，“戴上就行了。欢迎来到圣西亚。”
“56711？”苏木接过胸牌，对着上面的数字念出声，又挤到阿九边上看了眼他手中的牌子：“398642。这是什么意思？”
阿九握紧手中的胸牌，皱着眉回了他一句不知道。
距离苏木阿九来到圣西亚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几个月中他们的生活单调重复，吃了睡睡了吃，再加上每日定时定点的身体检查。不用考虑生计问题，不用上学，也不用出住宅区的大门。
在最开始的这几个月里，他们还真以为是来享福的，阿九和苏木战战兢兢地握着这份沉甸甸的、半路杀出来的诡异惊喜，彷徨着不敢接受。
“还真是来享福的？世上真有白送的好日子？”苏木坐在一楼大厅的一角，双手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看着空荡安静的大厅。“阿九，你现在也是一个人住吗？”
“嗯，一个人住。”阿九穿着和苏木如出一辙的宽大衣服，坐在边上，目光落在大厅的角角落落。半晌，他沉声道：“这里，没有时间。”
每一批新来的住民最开始安排的都是单人间，虽说时间充裕，住民能见面的时间不多，除了饭点，就是在每日放风才能堪堪见上一面。圣西亚的住民都被狭小的方寸之地拦住了去路。
住宅区每层走廊隔几间房就会挂上一块显示屏，记录着住民去检查的信息。可无论是大厅、走廊，还是房间内，见不到一点时间的痕迹。
“这不对劲。”阿九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怎么能没有时间呢？”
“阿九，你一天要吃几顿饭？”苏木冷不丁开口。
“不固定，时多时少。”
“他们一直让我多吃一点，每天都要在我耳边重复来重复去说什么我的身体数值不达标，要让我多多进食。我刚开始还觉得他们人还怪好心的嘞，现在想想哪哪都奇怪。再说了，我身体好不好不是每月都有体检吗？好不好老苏不都和我们说？我能差到哪里去？”苏木双手往背后一瘫，整个人像条脱水的鱼一样直挺挺地斜靠在台阶上。
“我有几天是不用吃饭的，要吃...药。”阿□□着他的样子往后一靠。
“药？”苏木闻言，立马坐直了，“你生病了？不应该啊，最近一次体检老苏不是说你的身体很健康吗？怎么要吃药了？”
阿九也没想明白，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说这里的饭菜又多又好吃，但也架不住天天吃啊，我都要不爱吃饭了。”苏木苦着脸摸着胃，“要是老苏和阿妹也来就好了，他们也能享福了。阿九，等之后出去了，临走前我们要多装点好吃的给他们带回去尝尝。”
“好。”阿九侧头，笑着应道。
圣西亚的确如西郊大陆传的一样，来到这里的人只管吃只管睡，不用为生计发愁。除了吃睡，新住民也算不得空闲，他们每日要跟随多克升空，途径几座长得一样的高楼，去到另一个摆满仪器的地方接受检查，美其名曰关注住民身心健康。
圣西亚里只有整个住宅区没有时间标识，住民们对时间毫无概念，只要呆的时间一长，闲暇时间一多，新住民在最初新鲜感过了之后，他们就会想着要去抓住一些什么，来驱散掉内心莫名溢满的焦躁和不安，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能够承载他们焦躁的载体，比如圣西亚的里里外外。
然后......
就有了第一批知道真相的共犯。
“我们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这样久了也不是事儿啊。我不想呆在这里了，阿九，我想回去。”苏木坐在一楼大厅的一处，他抱着腿，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从底下传来。倏地，他猛然直起身子，兴冲冲地拉着旁边的人说：“我知道了，这是糖衣炮弹，他们想毁了我们，让我们沉迷在这里，变成废物，我们就离不开他们了。阿九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阿九刚发出的声音被不远处突如其来的吵闹打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二人对视一眼，起身看向声源处。
前方接近高楼的一处空地，几个蓬头垢面的人穿着皱巴巴的衣服，神色慌张地见人抓着肩膀就说：“跑！快跑！这里有怪物！有长毛的，比人还高！还有喷火的，还有还有...”
“一群疯子！骗子！统统都是骗子！”
“都是怪物！你是怪物我是怪物他是怪物圣西亚住着的全是怪物！”
“愣着干嘛？快跑啊门就在那里，你们不跑我先跑！老子要出去！老子要回西郊！开门给我开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了！就要出去了！开门......”
冲在最前面的那道人影话音未落，只见人生生顿在半空，紧接着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就在那几个看上去精神失常的人说话的间隙，苏木懵懵地转头看向阿九，神色逐渐沉了下来：“这好像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人？他们说的怎么我听不懂？什么怪物？什么骗子？”
阿九在声音传来后，他立马扭头看着周围的其他住民。
没反应，除了同一批的人外，其他住民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最多就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接着又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了。
“不对。”阿九握住苏木的手腕，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看他们，一点都不担心，也不紧张。”
说着，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沉重。
这里的住民不对劲。
工作人员不对劲。
整个圣西亚都不对劲。
在领头逃跑的那人倒下后，一道刺耳的尖叫撕裂了浮于表面的平静。
苏木一扭头，看到景象后，他深吸口气，朝着那人倒下的方向，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开口：“那是...血？”
“杀人了！”
“死人了！”
尖叫的、吓住的、试图逃离的全是刚进门没几个月的新住民。
圣西亚死人了！
那群制造混乱的住民下场如何阿九苏木并不知情，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对他们的生活而言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一些沉重的、带着些许裂痕的东西落到了他们的眼底，他们没有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平静地过下去了。
在度过了对于苏木阿九而言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后，苏木被告知要换房间，他有了一个室友。而阿九在后一批新人来后，也换了房间。
他站在新房间里，看着另一张床上安静翻书的人对他友好地笑着伸手。
“398642。小孩子？”房间内的人看到阿九进门后，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他身边细细打量着。男人挑起挂在阿九身前的胸牌，缓缓念到。
“我叫阿九。”阿九看着面前高大的人，认真说着。
“阿九？”那人轻笑一声，懒懒散散地回到他的床边，叹着气说：“圣西亚的人没有名字的，叫人都是叫那上面的编号，你来的时间应该也挺长的吧，没发现吗？”
不等阿九说话，男人继续问：“你是自愿来的吗？”
阿九空着手走到他的床边坐下，对着男子摇了摇头。
“也是，应该没有哪个大人会放心小孩自己来。”男人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你不惊讶吗？”阿九想了半天，问了一个词不达意的问题。
“惊讶什么？”男人好笑地看向阿九。
“就......”阿九红着脸努力地组织语言。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圣西亚里也是有不少和你差不多大的同龄人的，这并不算什么难得的事情。他们那群人做事，可从不管你是谁。”男人说着，打量了几眼阿九，“就是不知道你被分到哪个类别了，哪个类别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啊，差点忘记说了，我是你接下来的室友了，很高兴认识你，阿九。”男人说着，抬手伸到阿九眼前，笑意直达眼底：“自我介绍一下，我是47968。”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枯木不逢春（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