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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泽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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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拿上东西快点跑!”吕肆海头都不敢扭,闷声对夏浔喊。
华雷吟看似身形颀长单薄,却力量惊人,此刻的压制着他的吕肆海似乎是空有一身腱子肉,拼了命才让他不好轻易地挣脱开来。
他颈边方才被利刃划开的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如今早已无踪迹了,吕肆海见此状更是将牙一咬,在心底懊悔道:为何没能早些将这样一条蛇揪出来呢?
可夏浔依旧保持着趴伏的姿态,额角上两滴汗滑落,却仍不见她有要离去的意思。吕肆海又急又恼,竭力稳住自己身子,大吼道:“傻呀!快走!”
她自然想走!额角青筋都暴起了,又何尝不想走?可脑中不断回响着华雷吟轻而温和的嗓音,如同拿着一根柔软的羽毛,隔靴搔痒一般。
他的那一点被吕肆海打散开来的神识,再一次顺着垂落的指间,经过地面,最后汇流到夏浔脑中——
小夏,站起来。
别打开它,走过来……
吕肆海忽而觉得身下方才猛力要逃窜的人,此刻连挣扎都停下了,可身后的夏浔还是没有离开!反而当真是顺应她脑中回音站起了身来,一步步地挪向华雷吟身边。她徒劳地大张着口,如缺氧一般地气喘不止,额边汗水将鬓发粘成一缕一缕,面上的神色有些扭曲起来。
还不待吕肆海反应,那身旁一条双头的白蛇便早早地游移到了他脚边,趁机缠了上来。
那蛇身虽软而滑,可当其真正施力紧紧缠住人时,诡异的挤压感却又叫吕肆海动弹不得,似乎五脏六腑都要喷薄而出。两颗蛇头自裂开的那个断点再一度反向而行,如一把剪子般死命卡住了他的脖颈,直将他那一张肤色本就很深的面上憋得发红发紫,而他即便是用尽了全身解数,去撕扯,去对那蛇身拳打脚踢,均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吕肆海万分狼狈地滚倒在地,两条有劲的腿在空中不懈扑腾,口中叫得嘶哑,一双眼似乎都要翻上去了,那白蛇尾更是趁机探囊取物,将从吕肆海衣兜中搜刮出的一个小药瓶抛至华雷吟掌心里。
从地上爬起的华雷吟把那药瓶藏好,只拂一拂脸上尘土,而后挥一挥衣袖,倒是风轻云淡了。
他回头看一看吕肆海,那人已然是晕了过去,不再乱动了,这才将那蛇的幻象收回,徐徐走到夏浔身旁。
目睹了这一切的夏浔依旧只能呆呆站在一旁,她甚至无法开口讲话,更别提要去搭救吕肆海了,只好眼睁睁看着这样强壮的一个人被蛇勒得昏死过去……
华雷吟步步紧逼夏浔,一张漂亮的脸离她不过几寸距离。越是靠近,夏浔便越发感到莫名的恐惧,最终连面上的表情都无法改变了。
可华雷吟将他擦净的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颊边,将那些汗湿的鬓发挽到耳后去。
他又大发慈悲地收回了半数神识,此刻夏浔的一颗头终于得到了自由,于是她回过头去看一眼吕肆海惨状,而后不忿地抬眼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为虎作伥……”
“他没有事,只是要晕过去一会罢了。”
华雷吟有些可惜地望一眼仰面躺地的吕肆海,很快又将他一只冰冷的手,有些慈爱地贴在了夏浔脸颊旁,转而又轻轻捏住她下颚,把夏浔的喉头打开了,向当中塞入一枚小药。
不过眨眼一瞬,又怒又惊的她便再次无法动弹了——不论是摇头甩开华雷吟双手,还是咳嗽呛出那一粒药丸,对此刻的她而言都是难于登天了。
在这样一个束手无策的关头下,为一旁吕肆海喂完小药的华雷吟再度踱步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一双眼。
“我从来是说不过你的。”他嘴角抬了一下。
“方才喂给你和吕肆海的,是他先前带在身上的,能明鉴妖相的照影丹……”
华雷吟蓦地将手心展开了,那青白的一个小瓷瓶正躺在当中,而上头也刻有“照影”的字样。
“若此人是妖物,你便能看清其人皮之下真身,以便察其动向。若是完全的人,便无法见得任何异变。”
夏浔听罢,转眼一看他,的确无所谓异变,可又何以见得华雷吟讲的句句属实?
可惜,自己偏要展现得如此狡猾奸诈,又如何能博她眼下信任……华雷吟偏过脸去,兀自长叹道。
他沉吟,思来想去,最终仍是将那只捂不热的手覆在了她的头顶,左右轻微地动了一下,低低地道:“是我不对......用神识操纵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地上吕肆海口中的药丹融作了水,很快地滑进喉头,将他结实地一呛。
“他醒得真快。”华雷吟感叹,似乎有一些欢欣的意思在其中,听来矛盾刺耳。
转醒的吕肆海飞速地挺身坐起,却又因浑身的酸痛而哀嚎一声,那蛇的力道大到将他的脖子勒出了一圈的淤紫,让人不忍直视。
此时他如蓄势待发的某种猛兽一般,却又在开口前的一瞬,被齿间熟悉的药味按了回去。
吕肆海仔细地咂了一下嘴,比对起来——这莫不是他为了对付血练墨练而特地带来的照影丹?他伸手摸一摸身上各处,果真找不到那一小瓶了。
又见眼下情形,难不成是华雷吟为了自证清白,从而将自他身上摸走的丹药喂到了自己与夏浔口中?
看着昔日师弟那副身正不怕影斜姿态,吕肆海最终还是妥协了,而后将头向旁边倔强地一转,沉声道:“你且信过他吧。”
与此同时,夏浔也终于能够活动了。
那不大不小一个布包仍然是握在她手中,并未被华雷吟趁虚而入地抢去,夏浔转念一想,还是将其归还到了华雷吟掌心。
——是了,他若是当真是对这剑髓有所图,便该早早动手的,何必拖到现在?……可如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期限套在了他的身上呢……
且看吧,看你要如何辩白,要如何处置这囊中物。
玉剑交接之际,夏浔这样在心中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