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三的传奇人生》北龙宇云翾

101、杜海川的痛苦

　　回邺城的路途上，尘土裹挟着马车轱辘的声响，已伴随小十三、赵玄烨与重伤的杜海川三日。白日里车轮不停歇地碾过官道，夜色降临时便寻客栈打尖，全靠小十三精湛的医术、源源不断的良药与悉心照料，杜海川的伤势才有了显著好转 —— 如今他已能勉强坐起身，在床榻上倚靠片刻。
　　第四日，他们已穿过南齐皇城之外的两座城池。按常理，离皇城越远便越安全，可小十三心中的不安却如潮水般蔓延，搅得她心神不宁。马车内，赵玄烨端坐于侧，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异样，温声安抚：“依儿莫慌，南齐皇族即便反应过来，追兵也绝不会来得这么快。”
　　“夫君，追兵并非我所忧。” 小十三眉头微蹙，声音里满是顾虑，“我真正担心的是青鸾。那灵禽非同小可，杜海川曾被它盯上，即便我们逃回大燕，它若想取走杜海川的魂魄，不过是睡梦中的事。况且它先前被我偷袭所伤，如今伤势该已痊愈。此鸟最是记仇，睚眦必报，又因灵兽的高傲，容不得半分挑衅。它见过我的模样、记得我的气息，若是寻来……”
　　赵玄烨闻言眉头微挑，随即朗声一笑，自有帝王的从容：“如今我们是将鸡蛋都放在了一个竹篮里。今日入城后，你我便分开行动 —— 朕把亢龙留给你，你与他先行骑马离开，白龙仍留下为朕驾车。依儿放心，杜海川的安全交由朕亲自负责，夜间让他与朕同宿，如此一来，青鸾无论想对付谁，都打不翻两只‘竹篮’。况且它曾在你手上吃亏，大概率不会先去找你，反倒会从杜海川这‘弱处’下手。但你无需担忧，朕足以应付青鸾，即便打不过，也绝不让它靠近杜海川半步，它就算一路跟来，又能如何？”
　　小十三望向赵玄烨，眼中笑意漫着暖光，先前的焦躁消散大半。一旁的杜海川虽闭目养伤，却将二人对话听得真切，心中愧疚翻涌，缓了缓才睁开眼，声音带着虚弱的歉意：“多谢陛下与娘娘。海川惭愧，此事皆因我而起，竟拖累二位贵人涉险，实在愧不敢当。”
　　小十三朗声一笑，语气直率却藏着体谅：“你是红霞阿姑的前夫，你二人的感情事我不便妄评，但我与你并无交情。我之所以救你，不过是怕你死了，阿姑会难过；夫君救你，也是为了我。所以你得好好想想，等身子痊愈了，该如何做事 —— 男人总得有担当。若是你好了之后，转头就回北齐做你的大将军，头也不回地离开，那我小十三定会瞧不起你，也会觉得阿姑终究是错付了。到那时，我会带阿姑走，让你们二人彻底断了交集，往后人生再无牵扯。”
　　赵玄烨伸手拍了拍杜海川的肩膀，未发一言，却用动作传递了几分宽解与期许。
　　杜海川眼眶泛红，声音里满是懊悔：“娘娘，我知道您看重红霞，是我对不起她。哎…… 我们两家本是世交，祖祖辈辈的情谊。可不知为何，我母亲自始至终不喜红霞。但我是真心喜欢她，我们从小一起习武，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当年我顶着母亲的压力，非要娶红霞为妻，总以为成了一家人后，母亲对她的态度会慢慢改观。可我错了，那样反而给了母亲欺辱红霞的机会。”
　　“刚开始，我还能护着红霞，站在她这边。可日子久了，家宅不宁的琐事磨得我心烦，我竟开始逃避 —— 躲去军营里，十天半月不回一次家。可我这一躲，红霞在家中受的委屈就更多了。我们聚少离多，她身心俱疲，连带着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后来母亲总想着给我纳妾，说要为杜家传宗接代，好不容易红霞怀上了，却因家中氛围压抑，每次都凶险万分。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婴，孩子的身子弱，红霞的身子也垮了，尤其是孩子，从小就病恹恹的。”
　　“再后来，母亲竟瞒着我，直接替我纳了妾。等我从军中回家时，那柳氏已经住进了我的院子。我当时又气又急，竟对着红霞发火，质问她为什么不拦着母亲 —— 没有她点头，妾室怎敢上门？可我那时昏了头，忘了红霞为了照顾病弱的女儿，早已心力交瘁，对我也没了往日的情意。面对我的指责，她只是沉默，不理不睬。我一时怄气，便回了自己屋，即便与柳氏同住一院，也始终分房而睡。可最后，我还是着了母亲的道，喝了那杯加了料的酒，彻底毁了我与红霞相守一生的誓言。”
　　“出事后，我去求红霞原谅，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当时军中要务在身，我不得不回去，本想着忙完军务就回来，带红霞和孩子去外面安个小家，好好给她忏悔，求她原谅。可我万万没想到，我走后没多久，红霞就留下一封和离书，带着我们唯一的女儿走了。三个月后，我匆匆赶回家，第一时间就去红霞的院子找她，想告诉她我的决定，可看到的只有那纸冰冷的和离书。”
　　“我悔啊…… 当时我就急疯了，想尽一切办法找她们母女，可找了这么多年，始终杳无音讯。我真的绝望了，觉得没有红霞和孩子，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正好这次陛下要对南齐用兵，有统一齐国的心思，我便主动请缨，挂了大将军印出征 —— 说实话，我那时是真的不想活了，只想在战场上了此残生。”
　　“可万万没料到，当我被南齐大将军楚凡打落马下，大刀就要劈下来时，红霞竟穿着亲卫的铠甲冲了过来，替我挡了那致命一刀。可我们俩终究不是楚凡的对手，最后还是被生擒，关入了南齐天牢。若不是娘娘与陛下相救，我早已是刀下亡魂了”。
　　小十三听得哑口无言，转头看向赵玄烨，满是无奈。赵玄烨也无奈耸肩，叹道：“老人糊涂，亲手毁了一对有情人。杜海川，等你伤好了，便重新开始吧。你在杜家，还有什么牵挂吗？”
　　杜海川面色痛苦，双目泛红：“实不相瞒，我与柳氏毫无感情。我从未爱过她，可她终究为我生了一个儿子，为人父的责任，我没法推脱，这些年也只能尽力教导他。”
　　小十三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愁容满面。即便她已是大燕皇后，也无法替杜海川决定前路，心中只替红霞不值，更替红霞难过：“孽缘！这真是一段孽缘！夫君，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眉头拧成一团，连嘴角都往下撇着。
　　赵玄烨见她这般模样，心疼地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用大手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温声宽慰：“稍安勿躁，这终究是两个家庭的事，决定权终究在他手上。但你放心，不管他如何抉择，红霞的后半生有你照顾陪伴，绝不会再受半分委屈。朕瞧着红霞的意思，她早已做了决定，往后就想跟着你，不会再离开了。”
　　小十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转头看向杜海川，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我真想现在就把你丢下车去。”
　　杜海川声音哽咽，眼中满是痛苦与决绝：“我又何尝不想一死了之，了断这满身的痛苦？我这辈子，爱的人只有红霞。这次上战场，若不是红霞及时冲过来替我挡刀，我早就死了。我杜海川欠红霞的，这辈子都还不清。陛下，海川斗胆恳请您为我重新赐名，让我留在您的军中做一名普通士兵，让我彻底抛开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赵玄烨目光灼灼地盯着杜海川的眼睛，语气郑重：“你当真决定了？”
　　“嗯。” 杜海川重重点头，眼神坚定，“我就当过去的杜海川已经死了 —— 确切地说，我早就‘死’过一次了。”
　　“杜家你也不要了？连儿子也不管了？” 赵玄烨又追问了一句，想确认他的决心。
　　杜海川深吸一口气，语气虽有不忍，却依旧坚定：“孩子没有我这个父亲，背后还有杜家，还有他的娘亲，能护他周全。可红霞不一样，她太苦了，太可怜了，我要用我的后半生好好待她，补偿她，只求能求得她的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