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闲散神明，在线改命》隋随惰

34、执念成酿醇又香2

　　　通关大厅的光线亮得让人不安。
　　桑禾眯起眼，习惯了里世界终年昏黄天空的眼睛，被这无处不在、均匀泼洒的冷白色灯光刺得微微发疼。
　　空气里没有熟悉的铁锈、尘土和某种隐约腐败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精密过滤、干净到近乎虚无的味道，吸入鼻腔，带着一丝不真实的凉意。
　　她前面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几个穿着崭新却款式过时衣服的人，手里紧紧攥着皱巴巴的文件袋，脸上交织着狂喜和惶恐，像是无法相信命运真的发生了转折。还有一个穿着体面些的中年男人，正反复整理着自己的领带，试图掩盖手指的颤抖。
　　桑禾没有表情。
　　她只是安静地站着，背挺得很直，身上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轻飘飘地搭在肩头，里面是她全部的家当：几件旧衣服，一张磨损严重的监护人照片，还有那份印着“准入许可”的硬质纸张。
　　她的指尖在背包带子上无意识地摩挲，一下，又一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近乎凝固的平静下，是高强度的警惕和审视。
　　她的目光掠过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掠过墙壁上循环播放着表世界繁华景象的电子屏幕，掠过每一个穿着制服、表情和煦的工作人员。
　　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中快速分析、评估：摄像头的角度，警卫站位构成的警戒线，安全门闪烁的微光，工作人员抬手时腰间露出的金属器械轮廓。
　　六年独自求生的本能已经刻进骨髓，让她在任何新环境里首先寻找的是出口、武器和潜在威胁，而不是美景或舒适。
　　“下一个，B-7949。”
　　机械的电子音叫到了她的编号。
　　桑禾深吸一口气，那干净得过分的空气让她咽喉干涩。她走到指定的柜台前，将那份珍贵的文件和她的身份芯片递了过去。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穿着笔挺的灰色制服，一丝不苟。她拿起芯片，在一个泛着蓝光的仪器上划过。
　　“滴。”
　　一声轻响。审核员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手指快速在触摸屏上点划着。
　　桑禾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仿佛随时能发出攻击。
　　出了问题？资格被取消了？有人顶替了她的名额？里世界那些烂泥里的疯子，连移民局的系统也能腐蚀吗？无数最坏的猜测闪过脑海。
　　审核员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在她过分年轻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桑禾？十八岁？昨天刚满？”
　　“是。”桑禾的回答短促而清晰，声线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的背景审核有一项次级警报，”审核员公事公办地说，声音平直却也温和：“记录显示，你十二岁后就没有法定监护人了，里世界福利署的报告缺失。”
　　来了。桑禾迎上对方的目光，黑沉沉的瞳孔里没有任何闪躲或回避：“福利署三区办事处在我十四岁时被一次地陷吞噬了。所有纸质档案遗失，负责我的专员罹难。当时有新闻记录，索引码是LN-774-339。您可以核查。”
　　她顿了顿，补充着，语气称得上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的移民资格，是凭我的成绩和综合评分获得的。每一项都符合《跨世界移民法案》第27条第4款的规定。我的过去不影响我的资格。”
　　审核员似乎有些意外她如此流畅精准地引用法案条款，又低头看了看屏幕，手指操作了几下。
　　等待的几秒钟，空气仿佛凝固了。
　　桑禾的脊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但表面上，她只是安静地站着。
　　终于，官员脸上的线条略微放松，拿起一个沉重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印章。
　　“核准通过。”
　　“咚！”
　　印章落下，重重印上那份文件，也仿佛烙进了桑禾的生命里。声音沉闷，却在她耳中激起了惊雷般的回响。
　　她接过对方递还的文件和一张崭新的、质感冰冷的身份卡。卡片上，“兴国居民身份证”几个字下方，是她的名字和一个陌生的编号。
　　“欢迎来到表世界。”官员程式化地说了一句，目光已经投向了下一位等待者。
　　桑禾握紧了那张卡，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些微的痛感，确切地提醒她这一切不是幻觉。
　　她转身，走向那扇标志着最终界限的、巨大的银色合金门。门框上方，红色的指示灯无声闪烁。
　　一步，两步……
　　当她迈出最后一步，跨过那道肉眼不可见的界限时，整个世界的声音和光线仿佛骤然一变。
　　眼前豁然开朗。
　　蔚蓝到不真实的天幕下，是高耸入云、反射着阳光的玻璃幕墙大厦，飞行器在高楼间无声穿梭，秩序井然。宽阔洁净的街道上，行人衣着光鲜，步履从容，脸上带着她从未在里世界见过的、松弛而安逸的神情。阳光温暖地洒落，没有沙尘遮蔽，明亮得近乎奢侈。
　　微风拂过，带来不知从何处传出的甜香和绿植的清新气息。
　　桑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成功了。她终于站在了这片传说中富饶而自由的土地上。
　　然而，预想中的狂喜并没有降临。
　　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包裹了她。这过度明亮、过度干净、过度和平的景象，像一场色彩艳丽的梦境，反而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和疏离。
　　她像一株在黑暗逼仄裂缝里生长了太久的植物，骤然被暴晒在过于热烈的阳光下，无所适从。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崭新的身份卡，上面的信息宣告着她的新生。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将那张卡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贴紧自己左胸的口袋。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下面藏着另一件东西，一把打磨得极尖利的、用里世界特种合金废料打造的小刀，刀柄缠着磨损严重的布条，是她十二岁时自己做的，染过血，也抢回过食物。
　　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抵着皮肤，那尖锐的、熟悉的威胁感，奇异地压下了她心中那片翻涌不休的陌生浪潮。
　　她深吸了一口表世界甜美温暖的空气，再缓缓吐出。
　　黑沉沉的眼睛里，最初的茫然后退，一种锐利的光芒重新凝聚起来。
　　她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