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一炑

5、第 5 章

　　“兄弟，这已经第几个了，怎么我就去上了个茅厕的功夫，场上又换人了。”黄三麻看着擂台上被踢下来的弟兄，紧张兮兮地问。

　　“这是第十三个。”

　　“什么？已经第十三个了！这么快！那不是就要到我了。”黄三麻一想到自己十四的倒霉编号顿时心跳如麻，恨不得马上厥过去以此来逃过一劫。

　　旁边的兄弟也是面色发白，邱大人武艺之高强众所皆知，在平三番诸侯之乱时，其曾孤身潜入敌方军营，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救出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当今圣上。

　　这不，他们这些上去的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在邱大人手下撑过十招。

　　也不知道邱大人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兴致，亲自上场考校。

　　往常每月一次的考核由尉校尉主考哪里这么难啊，真是倒霉透了。

　　他们这边两句话还没说完，就听演武台上传来邱与还毫无波澜的声音：“下一个十四。”

　　黄三麻浑身一激灵，接着深吸了口气，才壮士赴死般翻身上场，可没过三招就直接□□趴在了地上。

　　将近两个时辰没有看到成果的对练让查案不顺，心里不痛快的邱与还更加暴躁。

　　她眉头一皱讽刺道：“尉校尉平日里对你们的训练，成果就这？”

　　底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黑压压的脑袋就差埋到地上。

　　邱与还狭长的双眼微眯，扫视了底下一圈，冷声道：“进了这里就把你们的皮紧实起来，接下来我会亲自上调整个训练计划的难度，有异议受不了的现在可以滚蛋，监察司不养闲人更不养废人。”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能进到监察司别庄这里的都是千挑万选出来当暗卫的好苗子，不说个个头脑顶呱但也绝没有傻子。

　　监察司明面上负责监察大理寺，复核案件监督官员，暗地里却是为皇帝培养暗卫，收集情报的哨所。

　　而处于都城郊外的这处别庄正是监察司培养暗卫的大本营。

　　虽然邱大人说随时可以离开，但能被挑选进到这里的大都是身世凄惨，孤苦无依之人，留下尚且衣食不愁，离开那只有死路一条。

　　既是如此，还不如留在这里为皇上效力说不定之后还能谋到一条出路。

　　见底下众人虽都低垂着脑袋，但没有一个人转身离开，邱与还心下满意但面上不显，淡淡宣布：“都散了下去休息吧。”

　　抹了一把额头上如雨的汗珠，随手擦在外袍上，邱与还懒得绕一圈，于是直接从五尺高的演武场上跳了下去。

　　校场门口一个九尺高，金发碧眼的壮实男人提着一个水囊立在那。

　　见她过来，尉江立马殷勤地迎上去将水囊双手奉上，耍着一口鱼跃语开玩笑：“怎么回事，今天特地吃了火药过来炸鱼啊。”

　　邱与还将水囊喝得一滴不剩，塞到他怀里，没好气地用鱼跃国话回：“我闲的？”

　　“不闲不闲，咋们邱大人日理万机，日行千里，日夜兼程，忙都来不及怎么会闲呢。”尉江操着一口怪异的腔调嘿嘿一笑，满是络腮胡的黝黑脸庞上，一口白牙异常醒目。

　　“得了得了，不会几个词儿还显摆上了。”

　　“那必须的，就这三个词，拢共十二个字，哎呦，你知道我学了多久吗？”

　　尉江一脸的生无可恋地自问自答，“一个月，老子学了整整一个月。”

　　“要不是你们月羌的字他奶奶的这么难学，我至于和别庄里那群傻小子鸡同鸭讲。”

　　邱与还好笑地瞥了自认为鸡的尉江一眼。

　　这尉江是去年邱与还在去嘉南群剿匪的时候救下的，其本身是鱼跃国的阿（e)?(ni)，相当于月羌皇宫禁卫军统领，

　　因被栽赃陷害，全家被杀，剩他自己侥幸逃过，一路躲躲藏藏最后乘船偷渡逃到了月羌。

　　后来机缘巧合被盗匪所救，为了报答其救命之恩，再加上无处可去，索性留下成为了盗匪头子，和奉命清剿的邱与还对上。

　　邱与还见他武艺高强且知恩图报，于是便把人带回来安置在别庄里担任校尉，负责训练暗卫一应的别庄事务。

　　知他这么说是在解释刚刚自己在演武台上所提及的训练一事，邱与还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前面火气上来话便说得重了些，

　　为了安尉江的心，她开口解释：“没有怪你的意思，他们的水平其实已经及格，只不过暗卫身为皇上手中最隐秘锋利的一把刀，经手之事大都凶险异常，

　　我只是希望现在对他们要求高一点，之后他们活下来的机会就多一点，今日他们付出汗水才能换取他日自身的性命，

　　所以尉江，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我需要更好。”

　　两人走到别庄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流边上，邱与还蹲下身子，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脸。

　　从刚才开始就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尉江这时突然开口道：“大人，你对月羌皇帝的忠心真是让人惭愧，

　　想当初我还是鱼跃国的阿?时，也只是想着把阿?护卫皇宫的责任担好，对于天皇有崇敬有敬畏有爱戴，但也万万不会做到如大人这般尽心竭力。”

　　尽心竭力？

　　邱与还摇头，“我只怕我做的还不够。”

　　“还不够？”尉江疑惑。

　　将擦拭过的丝帕随意地塞进怀里，邱与还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细说太多，于是拍了拍尉江的肩膀，轻笑道：“没什么好惭愧的，我们的目的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她之所为，不只是出于忠心。

　　尉江挠头似懂非懂，想不通两者有什么分别，但他隐约感觉到邱与还身上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寂寥。

　　他这直肠子一贯不会安慰人，只好用自己特有的笨拙方式转移话题，“大人如今心中可有喜欢的姑娘？”

　　“我听说都城中不少姑娘都想嫁与大人，大人那可是整个都城有名的，金……金什么子来着，”

　　尉江两条粗黑的眉毛挤在一块，苦想半天，随即两掌猛地一拍，“金龟子，对，大人你可是都城姑娘做梦都想嫁的金龟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邱与还一脸黑线地纠正：“是金龟婿吧。”

　　“啊？有什么差别吗？”尉江挠头。

　　“人和虫的差别不大吗？”邱与还挑眉反问。

　　“你们月羌话真是难懂。”

　　尉江闻言愣了下，吐槽了一句，又转回先前的话头：“不管金龟子，金龟婿，大人还没回答我，大人心里有没有属意的姑娘啊？以大人的身姿有也定是已经两情相悦了吧。”

　　尉江看着眼前才到自己肩膀的上官一眼，虽然大人矮是矮了一点，但这英气逼人的俊脸以及一身的潇洒气真是招姑娘爱得很。

　　属意的姑娘没有，男人倒是有一个，两情相悦没有，苦苦单恋倒是真的。

　　邱与还平白被戳了下痛处，略有些扎心地转移话题，问：“你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春花楼啊。”尉江一脸理所当然。

　　春花楼，那不是青楼吗？

　　“你竟然去青楼。”邱与还一脸震惊，就尉江这口齿不清的样子，去青楼竟然没有被人轰出来？

　　“那有什么，春花楼里面有个秋华姑娘会鱼跃语，我都是上她那听曲喝酒，而且春花楼里的醴泉酿可香，喝完让人想了又想。”

　　尉江说着似是回味，还舔了舔厚实的下唇，感叹道：“哎呦，说得我又馋了，刚好还没吃晚饭，我带大人去春花楼尝尝。”

　　说完拉着邱与还的胳膊说走就走。

　　“诶，等等，我不去。”

　　听到这话尉江停下脚步，疑惑道：“为什么不去？那醴泉酿真得很香，不骗你，不行，大人你必须跟我去一趟，你会爱上它的。”

　　这是醴泉酿不醴泉酿的事吗？邱与还挣扎了一番，谁知道尉江力气死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这莽夫。

　　为了自己的胳膊着想，邱与还索性卸了力气，真要这么一路被拖着过去，第二天定是满城流言。

　　于是她赶紧妥协道：“你放开我，我跟你去。”

　　春花楼是都城最大的青楼，同时也有别于一般的青楼，楼中不仅有姑娘还有清倌，皆是卖艺不卖身。

　　邱与还跟着尉江走到春花楼门口时，有些讶异。

　　春花楼建造十分雅致，门口也没有浓妆艳抹的姑娘招揽，大家都神色自如地进出，单从外表来看春花楼更像是一家高雅的茶楼而不是媚俗的青楼。

　　等走进去后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大堂中央搭着一个巨大的舞台，桌椅被整齐有序地摆放在舞台下方的两侧，中间空出一条可供人自由行走的通道，整个大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虽然已经挤满了人但是并不喧闹嘈杂，大家都坐在凳子上就着小菜喝着小酒小声交谈，时不时抬眼看看中央搭好的台子，皆是满眼期待。

　　邱与还突然就燃起了一点好奇心，被这么万众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她和尉江找了半天才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到两个空位坐下，叫了醴泉酿和几道小菜。

　　酒刚上桌尉江就给邱与还满上，催促道：“大人，快尝尝。”

　　邱与还浅抿一口，确实如尉江所言醇香绵柔。

　　待她想抿第二口时，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又讨人厌的身影，他怎么也在这？

　　邱与还身体比脑子快地迅速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料耳边还是响起一道轻佻惊讶的声音：“呦，咋们洁身自好的邱大人怎么也在这啊？难不成也来看月华公子的表演？”

　　还是低头低慢了。

　　邱与还面无表情地抬头，对上萧清远调笑的桃花眼，勉强地扯起嘴角，“萧丞相也好兴致。”

　　“好兴致是之前，现在我可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皇上急招我进宫，我这等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等到月华公子的表演，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萧清远凑近，眨眼央求：“邱大人等会认真点看，明天朝会结束你给我描述描述。”

　　说完不等邱与还拒绝，就脚底生风地跑了。

　　邱与还愣了愣，这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萧清远竟然不呛她就这么走了？

　　说起萧清远，其实邱与还和他也没什么仇怨，而且因为萧清远是随安伴读的关系，两人也可以勉强算一起长大。

　　就是萧清远这人吧，轻浮轻佻，满肚子坏水，说话喜欢绕来绕去，老是坑邱与还，导致邱与还见到他就烦。

　　不过萧清远今天竟然求她，就为了一个什么月华公子？

　　邱与还松开因腌豆角太酸而皱起的眉头，她倒是要看看这月华公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恰好这时，大堂突然暗了下来，从顶窗洒下来的银白月光，温柔地笼罩在舞台中央一席白衣的男子身上，那男子半张脸掩藏在薄纱下，清淡的眉眼弯弯似有万千柔情。

　　邱与还下意识地瞪大双眼，这就是春花楼的头牌——月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