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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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门口的声音惊动了袁朗，他把球掷给队友，看着门口打打闹闹地拥进来的三个人——因为披着满身的阳光，他们看起来象活动的剪影，袁朗不由得微眯了眼……
三个人在袁朗面前站定，彼此无语，许三多看着袁朗的脸，笑，有些激动、有些羞涩，齐桓和吴哲一边一个，看看许三多，再看看队长，也笑，欣慰而骄傲……
袁朗没笑，他叉了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兵，带着十足的评判，不流露一丝丝情绪，只是在心里称奇，许三多，每一次重逢，他都让人看到变化！是因为每次都相隔了一段时空距离的缘故吗？蜕变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初见时那个愤怒却也茫然、更像个孩子的人，再见时那个平静、自律、不好也不坏的兵，到眼前这个眼里有执著、双肩有担当的战士，他终于不再懵懂，他已经发现自身混沌中的力量了吗？
袁朗不看了，他已经确信回来的是一个可以独立成长的许三多了……回身到台阶上坐下，听着许三多和吴哲他们说话，看着球场上老A们的争夺，袁朗微笑，他知道那几个人都等着他说点儿什么，但他不想说，他要享受此时的放松……
齐桓和吴哲瞟着他，一搭一档地和许三多开着玩笑，结果，那个被叫做“三呆子”、“许木木”的，出人意料地向他们许诺，等他哥或他结婚生儿子的时候，会有名额留给他们投胎！
齐桓和吴哲都被“雷”晕了，还没想好怎么反击，一旁的袁朗已经非常不留情面地大笑起来，开怀大笑！笑声中，齐桓和吴哲扑向许三多，明显是恼羞成怒，场地中的人也不打球了，纷纷跑过来，扑到齐桓和吴哲身上，那种兴冲冲的劲头实在不像是路见不平，只能理解成起哄扬沙子，场地中顿时叠开了“罗汉”……
闹够了，兵们横七竖八地或坐或卧，终于有人想起来问，“许三多，你爹没事儿了吧？”
被问的人正在把被扯歪了的领子、袖子什么的“送”回原位，听到问停下了手，笑得一脸灿烂，“没事儿了，我二哥这一两天就去接他，我爹说，让我一定好好谢谢大家……”
是一句太真挚的话，真挚到让人不太敢坦然面对，有人就打趣，“怎么谢？留个名额给……”剩下的话被齐桓掐回脖子里去了。
兵们哄笑，袁朗也笑，“对啊，许三多，你打算怎么谢？”直觉中，这个兵正在从过去的壳里挣出来，袁朗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跟我爹说，要是打仗了，我替他们挡枪子儿，我爹说‘中’！”
所有的人哑然……瞬间的静谧被袁朗的怪声打破，“鬼扯！这么多人，你挡得过来吗？”
罕有的，吴哲和队长保持了一致，“对呀，三多，你胡说什么呢？！”
许三多又有点儿发蒙，“不是，那、那个，我……”
齐桓瞪了吴哲一眼——没办法，和队长相比，还是瞪他比较保险，他把胳膊搭上许三多的肩，“别听这帮口是心非的！他们是不想承认被你……嗯，感动了！”
“是、是吗？”许三多不大敢相信，习惯性地又开始从别人脸上找答案，离他近的人有的拍了他一下，有的伸脚踢他，远处的人对着他微笑，他放心了，露出一口白牙。
但是袁朗泼来一瓢凉水，“许三多，你真让我失望！”脸上的表情确实是失望，“我刚表扬你不像他们只想着什么‘义气’，你就给我上眼药！”
这下不光许三多，齐桓、吴哲、C2……全体失语，躺着的人悄悄地往起爬，准备聆听教诲——在很多时候，队长的想法和他们不一样，但确实比他们想得深、想得远，只是这一次，实在想不出许三多的话有什么好批评的！
袁朗奇怪地看看大家的一脸严肃，“都不明白？”
没人答话，袁朗无奈，“我们是什么人？”
更没人回答，袁朗挫败地叹气，明白为什么不能问博士后一加一等于几了，“我们是特种兵，是步兵的巅峰！”有人发出嘘声，袁朗不予理会，“我们这样的人，还用得着替别人挡枪子儿？你有扑过去挡的时间不如干点儿有用的事儿，把开枪的人咔嚓了、把要挡的人扑倒了……”
眼前的人全都变得白眼球多、黑眼球少，袁朗权当没看着，继续补充，“我们是军人，所做的事要象个军人！不怕死也不能主动去找死，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牺牲还要我们干什么？不管你自己的命还是别人的命，都是用来活下去的，不是……，挡枪子儿？又不是拍电视剧！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终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许三多，你能那么想，我很高兴！”他看看那个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兵，转脸问众人，“你们说呐？”
“嘁！”答案高度简练和一致！
入夜，许三多站在袁朗的办公桌前。借着电脑显示屏的微光，两个人大半的面目都隐在黑暗中，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许三多比任何时候都放松。
与以往的每一次不同，这回的谈话半公半私，“你的问题都解决了吗？”袁朗又问了一遍，这一次问得很慢，显得意味深长。
许三多微微瑟缩了一下，他知道队长问的是什么，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短暂的犹豫，他抬眼，也许他现在回答不好，但是他确认自己不会再逃避！
袁朗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并因为他眼中渐渐聚起的坚定而放心，“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他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关于生死善恶的心结，不会那么容易打开，但许三多在努力地承担，这在目前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用费力表达使许三多再次放松下来，并且因为袁朗的理解而感激，“队长，你，那个……”他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什么？”袁朗略带了取笑，声音却很温暖，“想拍马屁？”
许三多却当了真，赶紧否认，“不是，我是想说，”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你像我班长！”这样的表达或许并不确切，但许三多不想再纠正，当队长不咄咄逼人的时候，他会令自己觉得安心，那样一种信赖的感觉，曾经在一个叫史今的人身上体会到过……
看着许三多的一脸认真，反而是那自负于反应敏捷的人卡住了，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此直白的看重——对他口中的班长，袁朗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步战车中一个拄枪端坐、严肃瘦削的兵，若说特别，是他身上那种不卑不亢的气质，还有那种淡得看不见、浓得化不开的忧郁，但是对于他的影响力，袁朗从来不敢小觑，“我看你是准备把你的班长记一辈子了！”
许三多微笑了，带着回忆的忧伤，“我会记一辈子……他把我从老家带出来……他对我说，‘许三多，别再让你爸叫你龟儿子’，他还说‘我不想走’，他说我好好干，他就不会走……他骗我……”许三多又笑了一下，“队长，我可苯呢……”
袁朗没笑，“许三多，接着说吧……你班长还说什么了？”
“队长……”许三多有些为难，很多话，他没说过。
“我想听。”袁朗诚恳地望着他，声音很温和。
许三多挣扎了一下，继续，“他说要做有意义的事，做许多有意义的事……他还说，别把想头放在别人身上……他说他走了，就帮我割了心里最后一把草……”许许多多的话，许三多以为自己忘了的话，此时都想起来了，原来他有那么多话想说，只是太长的时间里没有人可以听……他曾经想跟六一说，可是六一太硬了，六一不能忍受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伤口，他不敢说；他不能跟成才说，成才那时候没有时间回头看；连长也不行，连长是在天上飞的，不会懂他在嘟哝些什么，到了老A，没有人知道班长是谁……两年多了，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说，“班长，我在好好干，我在做有意义的事！”可是依旧会有那样的时候，在他不知道什么是有意义的事的时候，他希望听到班长说“许三多，你不错，你真的不错，你做的这事儿，它有意义！”……
许三多絮絮地说着，惊奇地发现自己不再有当时当事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袁朗静静地听着，有惊讶和感动——早就知道他的心事重，却从没想到他的心里装了这么多！如今听到他平静地说起，袁朗知道他是准备把这些放在心里了，和以前的心里不同，以前是无处安放的痛苦，现在是要把它珍藏了吧？他很庆幸自己鼓励他说出来，“三多，你去看他了？”
“谁？”许三多茫然。
袁朗翻眼，差点儿让自己的口水呛着，许三多这都是什么反应速度？刚刚说得都快惊天地泣鬼神了，还没转眼，他就一脸小白，“你说谁？”
一看队长眼睛瞪得怪吓人的，许三多赶紧认真想想前言后语……呲牙，“你说我班长！”
袁朗苦笑，和这样的人生气能把眼气瞎！他等着许三多回答。
许三多赧然，“没有……”他想，但是不敢……
袁朗意外，略一想，也就明白，微哂，“考砸了就不敢见家长了？！”
许三多再次露出招牌笑容，袁朗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
“连长说我是‘孬兵’！”这一次许三多反应得倒足够快。
袁朗失笑。看他笑，许三多也笑，袁朗不笑了，“许三多，谢谢！”
“谢？谢什么？”许三多又蒙了。
袁朗抚平眉间的疙瘩，齐桓和他朝夕相处竟然没发疯真是奇迹！他摆出一个最和蔼的笑脸，“谢谢你说我像班长！”
“不、不客气！”许三多有些结舌，他奇怪，队长的笑怎么不像是笑。
为自己的健康考虑，袁朗不想再和这个家伙纠缠下去，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卷宗扔过去，“资料，熟读！”
“合作还是对抗？”
袁朗暗暗撇嘴，一说到正事儿这精神头儿就不一样了！“高拟真的跨军区对抗，代号Silent，成员四人！”
许三多到门边了，袁朗又想起什么，“许三多！”
“到！”那人干脆利落地原地转身，待命。
“规矩还记得？”
许三多一脸严肃，“只对行动组长负责，不和行动小组之外的人讨论。”
袁朗挥手，许三多出去了，看着在他身后合上的门，袁朗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差点儿把自己抻成两截……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