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蝶影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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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天还没亮，温二丫就蹲在汴河边的石阶上洗脸。冰冷的河水让她打了个哆嗦，却也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晨雾中，漕帮的令牌在她手心泛着青光。
“姑娘，都备齐了。”
温二丫回头，看见李老大提着个竹篮走来。篮子里装着几样时鲜菜蔬和一条活鱼——这是她混入伯府的“货品”。
“记住路线了？”李老大压低声音，“从西角门进，就说给大厨房送鲜货。春桃会在二道门接应。”
温二丫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后背。自从那夜见过常顺——现在该叫赵晗了——胎记就时常隐隐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李叔，柳如蝶...我姨母长什么样？”
李老大神色一黯：“二十年了...当年她一身红衣，眉间一点朱砂，刀快如风，人送外号‘火蝶娘子’。”他叹了口气，“如今怕是...”
话未说完，三丫突然从船舱里冲出来，一把抱住温二丫的腿：“姐，别去！井里的鬼会抓你！”
温二丫蹲下身，轻轻擦去妹妹脸上的泪：“三丫乖，姐姐去去就回。你跟着李叔，不要乱跑。”
“那女人说...说让你小心穿蓝衣服的人。”三丫眼神涣散，像是又陷入那个可怕的回忆。
蓝衣服？温二丫心头一跳。三少君常穿湖蓝直裰...
辰时三刻，温二丫挎着竹篮，低头跟在送菜队伍后面。伯府西角门比记忆中还要高大，守门的小厮正打着哈欠检查货物。
“哪家的？”小厮用棍子拨了拨她的篮子。
“曹、曹婆婆家的。”温二丫压低声线，这是春桃教她的说辞，“送时鲜给大厨房。”
小厮瞥了眼篮里的活鱼，摆摆手放行了。穿过两道院落，温二丫的后背已经汗湿。拐过一道影壁，忽然有人拽住她的袖子。
“这边。”春桃将她拉进一条僻静游廊，“大宴已开，三少君拖不了多久。”
“常顺...我是说赵晗，他...”
“嘘。”春桃警惕地四下张望，“先去救柳娘子。她关在后园废井下的密室。”
温二丫心头狂跳：“井下？三丫说的竟是真的！”
春桃塞给她一套婢女服饰：“换上。记住，后园有口枯井，井壁上有个蝴蝶刻痕，转动它就能打开暗门。”
更衣时，温二丫发现春桃给的竟是大丫鬟的装束——藕荷色褙子，淡绿罗裙，连绣鞋都是新的。这不合常理，但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想。
“拿着。”春桃又递来一个小食盒，“若见到柳娘子，给她这个。”
食盒里是一道“玲珑鱼脍”，鱼肉薄如蝉翼，浸在琥珀色的酱汁里。温二丫刚想询问，远处突然传来鼓乐声。
“快走！”春桃推了她一把，“大宴开始了，三少君要当众展示《吴氏中馈录》了！”
温二丫混在一队丫鬟中往后园去。伯府比她记忆中还要大，亭台楼阁间仆从如织，处处张灯结彩。绕过一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后园中央果然有口古井，井台上青苔斑驳。
四下无人，温二丫快步上前。井壁上布满划痕，她仔细寻找，终于在齐腰高处发现一个几乎被磨平的蝴蝶图案。手指刚按上去，就听“咔嗒”一声，井壁竟移开一道缝隙！
阴冷的风从缝隙中涌出，带着霉味和一丝...橙花香？温二丫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暗道狭窄潮湿，石阶上长满滑腻的青苔。借着壁灯微弱的光，温二丫摸索着向下。走了约莫百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宽敞的石室中央，坐着个红衣女人。女人背对着她，长发如瀑，正对着面前的铜镜梳头。
“姨...姨母？”温二丫声音发颤。
梳子的声音停了。女人缓缓转身，温二丫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张怎样的脸啊！左半边美如画，右半边却布满疤痕，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灰白无神，显然已经瞎了。
“谁？”女人的声音嘶哑难听，“是胤哥儿又来讨教刀法吗？”
温二丫腿一软，险些跪下。这就是名动京城的“火蝶娘子”？那个能在豆腐上雕出飞舞蝴蝶的柳如蝶？
“我...我是二丫。”她鼓起勇气上前，打开食盒，“有人让我给您带这个。”
柳如蝶鼻翼微动，突然激动起来：“玲珑鱼脍？这酱汁...这刀工...”她颤抖着伸出手，“你...你靠近些让我摸摸。”
温二丫跪坐在她面前。柳如蝶枯瘦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停在后颈处。
“胎记...蝶形胎记...”柳如蝶突然泪如雨下，“眉儿的孩子...我的小蝶儿啊！”
温二丫浑身发抖：“您...您真是我姨母？”
“二十年前，我妹妹柳如眉被永宁伯夫人害死。”柳如蝶紧紧抱住她，“我闯府报仇，却被永宁伯设计，囚在这井下...”她突然推开温二丫，“你不该来！今日大宴是个圈套！”
“圈套？”
“三少君要借柳氏血脉开启‘厨神秘藏’！”柳如蝶厉声道，“那秘藏就在...”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入口处传来轰隆声，石门正在关闭！
温二丫拽起柳如蝶就往台阶跑。刚到入口，石门已只剩一条缝隙。她拼命推搡，却听外面传来三少君的笑声：
“不必费劲了，温姑娘。或者说...柳姑娘？“
透过缝隙，温二丫看见三少君一袭湖蓝锦袍，身后站着几个家丁，而春桃被捆得像粽子似的扔在一旁。
“你以为春桃真会帮你？”三少君把玩着象牙骨扇，“她不过是我派去引你上钩的饵。”
温二丫如坠冰窟。难怪春桃给她大丫鬟的服饰，原来是为了让三少君的人容易辨认！
“放我姨母出去！”她咬牙道，“你要什么，我答应你。”
三少君挑眉：“爽快。我要你当众展示‘蝶影刀法’，开启厨神秘藏。”他示意家丁搬来一块豆腐，“就现在。”
温二丫看向柳如蝶。姨母轻轻点头，在她手心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石门重新打开。温二丫走到案前，拿起刻刀。这块豆腐比寻常的更加细腻洁白，触手生凉，显然是特制的。
她深吸一口气，回忆《吴氏中馈录》中的记载，刀尖轻轻落下。奇怪的是，手指仿佛有自己的记忆，自动舞动起来。刀光如蝶影翻飞，豆腐屑如雪纷落...
“蝶影刀法！”三少君惊呼，“果然是柳氏血脉！”
温二丫后背的胎记突然灼热难当。最后一刀落下，她惊讶地发现豆腐上竟真的停着一只“蝴蝶”，翅膀纤薄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飞起！
“好！”三少君抚掌大笑，“秘藏入口就在佛堂，现在随我去...”
“且慢。”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园门处传来。温二丫抬头，看见赵晗——常顺带着几个漕帮汉子大步走来。他腰间别着镶玉短刀，额角伤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赵晗？”三少君皱眉，“漕帮何时管起伯府家事了？“
赵晗不答，径直走到温二丫面前，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竟是半块焦黑的木牌，上面隐约可见“柳”字。
“二丫，你可认得这个？”
温二丫茫然摇头。一旁的柳如蝶却突然激动起来：“给我摸摸！”
赵晗将木牌递给她。柳如蝶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焦痕，突然厉声道：“这不是厨神秘钥！是当年永宁伯焚毁的《吴氏中馈录》下册！三少君，你骗得世人好苦！”
三少君脸色大变：“胡说！”他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既如此，留你们不得！”
赵晗拔刀相迎。两人战作一团时，温二丫扶起柳如蝶想逃，却被家丁团团围住。
“姐！小心！”
一声尖叫从墙头传来。温二丫抬头，看见三丫不知何时爬上了墙头，正指着三少君大喊：“井里的鬼说他是坏人！“
三少君一分神，被赵晗一刀划破衣袖。一个锦囊掉落在地，滚出几颗干枯的...梅子？
温二丫如遭雷击。那梅子她认得——正是御赐的邓尉梅！原来偷梅卤的真凶是三少君自己！
“你陷害我！”她失声喊道。
三少君冷笑：“现在知道太迟了。”他突然吹了声口哨，更多家丁从四面八方涌来。
赵晗护在温二丫身前，低声道：“等会我数到三，带你姨母从东侧小门走。李老大在那儿等着。”
“那你...”
“放心，这次我不会忘了你。”赵晗冲她一笑，那笑容与常顺重叠在一起，“毕竟，州桥夜市的羊白肠还没吃够呢。”
“一、二...”
“三”字未出，墙头突然飞来一块石头，正中三少君额头！
“坏人！不许欺负我姐！”三丫在墙头又哭又喊。
混乱中，温二丫背起柳如蝶，跟着赵晗向东侧小门冲去。身后传来三少君歇斯底里的吼叫：“拦住他们！厨神秘藏是我的！”
刚冲出小门，温二丫就听见伯府内钟鼓齐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高喊：
“圣旨到——”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队禁军已闯入伯府，为首官员手中黄绢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蝶影重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