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喜欢》玉冷生露白

6、不显山露水的温柔

　　尤真还没拧开辛辰递过去的矿泉水，顾程看见姜娆伸手从尤真手里夺过水，她轻松地拧开瓶盖后才还给尤真。
　　顾程还是忍不住想笑，嘴角带着不易发觉的笑意，都说姜娆是个冷清淡漠的人，看看，她哪里是那样的人，分明温柔着呢。
　　姜娆舔了舔嘴角，顾程不自觉地心跳加速，久违的烦躁感又涌上来，他连忙灌了一大口冰水压下去，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在那边打架违纪了，转学是比较合适的解决办法。”
　　其实关于姜娆转学的原因，他们也都有所耳闻的，毕竟她在高校的师生之间实在太过有名。
　　据说是因为姜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打了教导主任，险些被一中开除，她家里动了关系才给她办了转学以息事宁人。
　　可但凡没有亲眼见过姜娆打架耍狠的，在见到她以后总会怀疑她真的是那样耍狠劲的人吗？
　　毕竟姜娆的外貌太占优势，她长得实在太好看，顶着古典美人的颜值，实在让人无法把她和打架斗殴联系起来。
　　说到转学原因时，姜娆的语气太过平静，脸上也淡然地看不出情绪。
　　白宇桓笑嘻嘻地乐起来，“我小姐姐果然厉害！虽然说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打架的样子实在太帅了！”
　　辛辰在白宇桓身边频频点头，也笑起来：“难得小白眼睛不瞎！小姐姐确实帅到爆炸！”
　　姜娆轻轻笑笑不说话，辛辰问她：“小姐姐，听说你喜欢玩射箭，我还挺感兴趣的，改天约着一起玩啊！你教教我。”
　　没等姜娆回答，白宇桓惊叫起来：“咦？小姐姐，你还会玩射箭呢？辛小辰，你怎么知道的？”
　　“你丫耳聋了？我刚不是说了是听说吗？”
　　“卧槽！你才聋了！”
　　辛辰和白宇桓不顾旁人地斗起嘴，姜娆饶有兴趣地含了颗水果糖看他们闹，余光瞥见顾程正看着自己，她歪着头回望过去。
　　从第一次和顾程对视，姜娆就有些奇怪，怎么每次她看向顾程时，对方的视线总能和自己对上？
　　姜娆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结论：他一直在看我。
　　姜娆从小到大被人议论惯了，早就不介意被人怎么说了，但从小就不太喜欢被人盯着看，可对方是顾程的话，她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对姜娆来说，这是个很少见的现象，但在不影响她生活和学习的情况下，她懒得去深究原因。
　　姜娆用食指蹭了蹭脸颊，问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顾程没有移开视线，他以往从来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动作，他却觉得对方可爱得要命。
　　“没有，很干净。”
　　“唔……”姜娆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嘴里水果糖的味道有点甜，她压低了声音问：“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顾程没想到姜娆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愣了几秒，忽然轻笑出声，身子往前倾了倾，更靠近她一些。
　　“看小姐姐长得漂亮啊！”
　　换了别人，姜娆多半会冷着脸离得远远的，或者直接把人薅到手边揍一顿，可一对上顾程那张俊脸，厌恶的感觉倒是都没有，也或许是因为渐渐和顾程熟悉了，她觉得好像也没必要那么大火气。
　　毕竟鹿鸣没少这么说话，因为两人太熟悉，姜娆一般都是怼鹿鸣两句就带到其它话题，但同样的话由顾程说出来，好像就不仅是朋友间开个玩笑。
　　姜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顾程平日里就不是很沉默的那种人，这种撩人的骚话倒是第一次说，毕竟之前没有想撩的对象。
　　此刻见姜娆冷着脸抿唇不说话，顾程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自己这是刚开始就玩脱了吗？
　　顾程见姜娆坐正了身子，眼看着就要转身给他留个背影了，他有些紧张地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左肩，果然见她又看过来，她淡淡地问：“又干什么？”
　　“生气了？”
　　姜娆虽然脾气不算好，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愣神的半分钟里，就听见顾程用似真似假的语气说：“你别生气啊。其实我也没说错话，你就是长的好看啊！”
　　“闭嘴！”姜娆没忍住，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顾程，心里有些别扭，“你安静会儿！”
　　这次姜娆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的白宇桓、辛辰和傅延言都看向他们，连尤真也听到声音侧着身子看过来，姜娆一瞬间觉得早上的头疼又发作了。
　　众人视线下，被训斥了的顾程一点也不恼，看上去倒更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对着姜娆一脸的纵容：“嗯，听你的，我闭嘴。”
　　“你还说！”
　　再闹下去，姜娆大概是真的要生气了，顾程举起手对她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又用恶狠狠的眼神示意白宇桓他们不许再看。
　　姜娆整个人都已经转回去了，顾程沉默着趴在课桌上看她，她耳边的头发被她拨到耳后，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的右耳和半张侧脸。
　　她的侧脸看上去很是平静，因为皮肤太过白嫩，顾程看见了她正泛红的耳尖，他突然就无声地笑了，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好几声“姜娆”，想着她刚才的样子，他的心情更好了。
　　姜娆中午有回家午休的习惯，下午的课她一般都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
　　这天来的比平常早了点，手里还拎着两杯阿姨自制的奶茶，将其中一杯给了尤真，她自己倚着墙边盘腿坐在椅子上，嘴里咬着奶茶的吸管，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偶尔切到微信给顾程回消息。
　　　“姜娆，老师快来了！”
　　　“嗯？”
　　　“你别玩手机了！”
　　尤真初中和姜娆是同校，这是姜娆才知道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着她，尤真已经可以自然流利地说话了，只是声音比常人要小一些。
　　对姜娆来说，尤真就像个可怜又可爱的小仓鼠，在别人都以为她会欺负尤真时，她却出人意料地格外偏袒尤真，有她在，再也没有人敢叫尤真“小结巴”。
　　临近高考还转学的名声不太好，老师们基本都不怎么管姜娆，姜娆乐得自在，上课睡觉、玩手机这些事犯的一点也不怵。
　　但尤真开口提醒了，姜娆也没什么要紧事，见顾程赶在老师之前进了教室，她索性把手机塞回背包里。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雨，天气闷热得让人心里烦躁，姜娆学习的兴致不高，顺手从课桌里抽出几张画纸，挑了支铅笔就开始画画。
　　傅延言发现顾程近来很反常，他还是很喜欢趴在桌上，可他上课不睡觉了，下课也不怎么出去了，每天不逃课还准时到校，烟也不抽了，连爆脾气都收敛了许多，除非有人刻意挑事，偶尔的不顺心他竟然都能自我平复。
　　辛辰表示深有同感，他还发现顾程的这些反常在对上姜娆的时候尤其明显，就比如现在，顾程就极其特别的反常，他对姜娆的关注度太过了，连性格都受到了影响。
　　姜娆课上画了几张简单人物速写，尤真连着称赞了好几遍“你好厉害”，白宇桓伸长了脖子去凑热闹：“小姐姐，快给我看看！”
　　姜娆也不扭捏，侧着身子就把画纸递给他，忽然感觉椅子被人晃了晃。
　　她低头去看，发现是身后顾程的一双长腿伸了过来，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她的椅子。
　　等她抬起头看过去，就见顾程漆黑幽深的眼里带了些笑意。
　　平日里的顾程就很少隐藏自己的情绪，但这种带着一点点调戏人的痞笑是很少见的。
　　“小姐姐，也给我看看。”
　　顾程看着她的眼神一直很有侵略性，可因为那双眼睛很亮，姜娆偏偏又觉得他的眼神很干净，是那种难得的，不会让她觉得不适的干净。
　　姜娆喜欢看顾程的眼睛，他长了一双狐狸眼，总能让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纯白色雪狐。
　　雪狐比姜娆小一岁，是姜娆过一周岁生日时，姜旭带回来的生日礼物，姜旭特意找人在老宅设计了一块区域请专人饲养它，姜娆和姜楠一起取的名字，很俗很好记的名字，叫小小。
　　姜家人一开始都担心小雪狐会伤到姜娆，但很出人意料，小姜娆和小雪狐见面的第一天就相处得很好，小雪狐几乎是紧紧黏在刚学会独立走路的姜娆身边。
　　每每看到顾程的眼睛，姜娆忍不住就会觉得心软。
　　姜娆从白宇桓手里随意抽出一张递给顾程，刚要把手缩回来，手腕倏地被他握住，他用了点手劲，骨节清晰的手指与她白嫩的手腕形成对比。
　　姜娆对顾程挑了挑眉，他却假装没看见，看着她手里画纸上的速写，不紧不慢地评论：“嗯，小姐姐画得真好！下次画我怎么样？”
　　没等姜娆说话，白宇桓先开了口：“小姐姐，你画我呗！想怎么画都行哒！”
　　手腕还被顾程握着，姜娆用力挣了挣也没能挣开，她皱了皱眉，低声喊了声：“顾程。”
　　“嗯？”
　　“松手。”
　　顾程痞痞地勾唇，“你答应给我画一张，我就松手。”
　　这么被人握着手腕，即使那人是顾程，姜娆还是有那么些不自在的，身体动了动，长腿一伸就踢中顾程课桌下的小腿。
　　姜娆对顾程还从来没有过实打实的攻击性行为，顾程没料到她会用脚踢过来，腿上一阵钝痛，手不自觉地就松开她的手腕，只是她的皮肤太过白嫩，手腕上赫然留下一圈红印子。
　　顾程皱眉，他是怎么舍得握得那么用力的？
　　姜娆像是没把那圈红印当回事，尤真却很在意，不等姜娆反抗就上手轻轻地给她揉着手腕。
　　尤真：“先揉一揉，万一有瘀血……”
　　白宇桓：“靠！顾程你不是人！为了一张画，你竟然把我小姐姐的手腕都捏红了！”
　　辛辰：“阿程太狠了！小姐姐这样的美人都不放过！”
　　傅延言：“嗯，太狠了！”
　　姜娆垂眸看自己的手腕，顾程确实用了力，但她没觉得疼，让他们这么一人一句地说出来，好像顾程真的欺负她似的，而且这几个人的语气，怎么听都更像是借着她的手腕调侃顾程。
　　顾程看着那圈红印暗自皱眉，他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但他又自觉好像并没有用力。
　　因为顾程欺负姜娆的恶行，白宇桓摆出一副气得再不和他说话的表情，拍着胸口放狠话：要不是姜娆就坐在侧前方，他甚至要和辛辰换座位，珍爱生命，远离顾程。
　　顾程不搭理演独角戏的白宇桓，趴在桌上盯着姜娆纤瘦的后背失神。
　　握住姜娆手腕的一瞬间，顾程因为陌生的触感发自内心地不适应。
　　顾程的记忆里，他很小的时候牵过母亲的手，但因为他那时还小，母亲的手是充满了力量的。
　　其她异性的手，顾程没有牵过，也没有握过别人的手腕，他无从对比。
　　这种触感，陌生，但清晰。
　　姜娆的手腕纤细，握住的时候能清楚地摸到微凸的骨节，顾程手上稍稍施力，透过温热的皮肤，他能清楚地摸到她跳动的脉搏。
　　如此纤细的手腕，实在是不像会打架的样子，顾程觉得它应该被细致地保护起来。
　　因为对姜娆刻意的关注，顾程是知道的，姜娆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似乎很难相处，可只要你对她表达了足够的善意，对她有足够的耐心，她会因为别扭而拒绝地不那么干脆，甚至沉默接受好意，只是能接受的程度完全由她界定。
　　比如接受他每天上下学的陪同，比如他每天送的一些小东西，比如渐渐多起来的边界内的肢体接触。
　　姜娆是个话少的人，又因为没少干过打架违纪的事，给大多数人的印象是冷漠、傲慢、不合群。
　　可但凡离姜娆近一些，很容易就会发现，她不太愿意接受他人的亲近是真的，但这么个看上去很孤傲的人，会在人群之外做一些普通人都很难做到的事。
　　高三生的考学压力大，基本没什么人会关注其他同学的学习情况，学生们总会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顾程见过很多次姜娆给尤真讲题的样子，姜娆偶尔会被打断手上正在做的事情，顾程从未见过她因此对尤真发过脾气或者表露出不悦。
　　白宇桓他们偶尔也会问姜娆一些题目，姜娆不会因为是很基础的知识就拒绝，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学渣的不耐烦和鄙视，反倒是讲题的思路简单明了，熟练得像是在做已经很习惯了的事。
　　学校是个很简单又很复杂的环境，三中因为学生们的家境，校内没少出现持强凌弱的欺人事件，顾程以前秉承的态度是：只要不发生在他眼前，他就绝对不会主动去干预。
　　直到姜娆的出现。
　　姜娆是不一样的，但凡是被她遇上了，她会沉默地站在弱势的一方，校内、校外一次又一次重复地去帮助对方，即使对方不需要、不感谢她，她依旧会做同样的事。
　　在校外遇到打架滋事的情况，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远远地避开，但姜娆不会避开，她也不会傻到自己冲上去，但她会毫不犹豫地报警，等警察到现场后，她才会静悄悄地离开。
　　姜娆的书包里总会备一件外套，顾程一开始发现的时候，以为是她怕冷，后来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他才知道那是给遇到的流浪猫狗准备的。
　　每一次对流浪猫狗的救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姜娆会从书包里拿出火腿肠一类的小零食，对猫狗们多次喂食、抚摸，等喂养几次过后，猫狗们会对她亲近很多。
　　大多时候，姜娆会打电话约救助站，然后等着工作人员过来接它们，再和工作人员一起前往救助站。
　　排除危险的情况下，如果体型较小，或者猫狗的状态不好，姜娆会拿书包里的外套把它们包裹起来，再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
　　姜娆用外套包裹猫狗的动作熟练且迅速，顾程跟着她去过几家宠物医院，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人，面对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倒是有问必答。
　　从姜娆和工作人员的聊天中，顾程得知，姜娆早在几年前就一直在做救助流浪猫狗的事，她因为被流浪猫狗咬伤、挠伤打过很多次狂犬疫苗和破伤风，也有过伤口感染引起发热的时候，但还是坚持救助流浪猫狗。
　　顾程想起有一次在从宠物医院回家的路上，他陪姜娆走到小区门口，问她为什么做这些事，明明这些事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的暖黄色光团罩在姜娆身上，她向来清冷的表情少见地柔和了很多，微仰着头看顾程，语气轻松。
　　“不为什么，就只是想做。”
　　姜娆的温柔，从来都是不显山露水的，从来不是做出来给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