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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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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好疼......浑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甲虫,噬咬着他的每一寸神魂,可他一动也动不了,那唯一透过光亮的缝隙,也“砰”的一声合了起来!
仓冶惊坐起身,大口喘着气,一旁白色瓷瓶咕噜噜滚落到地上。
“王上终于醒了,这神魂之力还是再不要用罢。”百里鹤将瓶子捡起放到一边,抬手摸向仓冶脉搏。
仓冶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扎满了银针。
“他呢?”
“玄公子吗?他身子太差了些,喂了药,还在昏睡。”百里鹤让开视线,暖阁中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衣角。
仓冶看见,立马就要跳下去,百里鹤拦住他:“王上,等等,等等,这针会扎着旁人的。”
如此说仓冶才乖乖不动,等百里鹤将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掉。
刚拔完,仓冶不等宫人服侍,就冲到暖阁中。
玄白睡在榻上,脸色惨白。
他探上玄白的脉象,松了口气,他并非不信百里鹤医术,而是亲自确认才放心。
玄白手腕白腻,轻薄劲瘦的皮肤下,交错着青的,粉的血管,那样脆弱,仓冶心中再次泛起那种异样的感觉,不觉轻轻握住他的手问道:“鹤爷爷,人族如果没有灵根,会怎么样?”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无法修炼,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过个几十载便也了了。”
便也了了?可玄白至少活了七百多少岁,真的是凭借他那功法吗?
百里鹤道:“王上问灵根的事,可是因为玄公子?”
仓冶嗯了一声,道:“人族正阳门的人说他没有灵根,可他体内又有着很强的力量,那力量每时每刻都在炙烤着他,他受不住才会散功,可他自己却说,只是因为所修功法特殊,每隔一段时间要散尽功法……”
“果然如此。老臣本也只是怀疑,他的内伤很奇怪,很大部分是由内而外自身导致的,外力只是加重这种伤害。二人所言虽然有所出入,但根源都是因为没有灵根导致。”
“鹤爷爷可以根治之法?”
百里鹤摇头:“王上恕罪,老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有人没有灵根却还可以身负灵力,因此并无根解之法。”
仓冶挥手令他退下。
......
窗外树影斑驳,太阳柔的像一层软纱,透过窗棂,撒到榻上,照的塌上的人白衣熠熠,整个人都发着温暖的光,仓冶不禁又想起了冥界的梦境,玄白银冠金带,从石棺中救出他,不,是救出明夜的样子。
还有红纱掩映的初晨,跟当初在逍遥苑时差不多,纵然当初逍遥苑是上官蓉设计,可在冥界,他在玄白梦中被拉入更深的梦境时,总是受他影响。
他记得,梦里......梦里两人成亲了,还曾肌肤相亲。
可为何会有那样的怪梦?
明夜和他究竟有何纠葛,让他甘愿困在梦境当中?
难道,明夜与他曾是道侣?这个想法从仓冶脑中一冒出来,他胸中就莫名发涩,闷的他难受。
人族,兽族,木族,尤其是修士之间,同性结发之事并不少见。
仓冶起身,想去窗边透透气,宫人拿来衣服,仓冶只批了件中衣。
“阿夜......阿夜......”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声。
仓冶极速奔过去:“我在,要什么?”
榻上的人口中不断呢喃,额头浸着密密的汗,仓冶拿起一旁的帕子,替他擦鬓角的汗珠。
“阿夜……”
仓冶拿帕子的手顿了顿,原来他唤的不是自己,他喉结滚了滚,继续为他擦汗。
“阿夜......阿夜!”玄白惊声呼叫,猛然惊醒,撞上了仓冶微微泛绿的眸子。
“阿夜......”玄白红着眼眶看着他,低声唤他。
仓冶偏开头,沉声道:“本王是仓冶。”
“阿......冶。”玄白撑起身子,看了眼四周,道:“我们出来了......”
“明夜与你曾是道侣么?”仓冶冷不丁的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什么?”玄白整个人愣住,眼神中都是惊讶,仿佛没听清他在问什么。
仓冶重复道:“明夜与你曾是道侣么?”
玄白猛然咳嗽起来,片刻后才得以缓解,道:“不是。”话语刚落,两声猫头鹰叫从房顶传来。
仓冶不理,又问:“你喜欢他?”
玄白道:“豪将军来了。”
“你喜欢他?”仓冶转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答案,房顶上的叫声没了动静,屋内落针可闻。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方才脑中这样思忖过,就这样问了。
纵然他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质问另外一个男子的私事,不管他曾经与男子还是女子结为过道侣,都没有他可以置喙的地方,即使他是兽族千古一帝,即使这男子曾与他一道出生入死,多次为他抵挡致命袭击,
但他就是想知道。
玄白避开那灼人的目光,道:“没有......”
“那为何是那样的梦境?”
“什么?”
仓冶吸了口气,道:“红纱,逍遥苑。”
玄白怔了片刻,不知是霞光的原因,还是咳嗽的缘故,耳稍发红,两颊也有了些血色,道:“是上官蓉设计好的……”
“不是那个逍遥苑,是冥界……”
玄白疑惑看着他:“冥界?”
仓冶看他不解的神色,心中恍然大悟,那只是他自己的梦境,并未受玄白影响,可自己对他怎会有那样的心思?
他顿感尴尬,吞吞吐吐道:“……算,算了。”立马转身去倒了杯水:“你润润喉咙。”
玄白接过抿了一口。
房顶上的鸟叫声很适时地响起,仓冶逃一般转身出去。
扑棱棱声响过后,豪干云就毕恭毕敬地在院中等着回话。
“何事?”
“回王上,大祭司祭祖回来了。”
“大父?”仓冶惊疑不已,竟然敢回来?自首么?
豪干云又道:“另外......木族.....木族......和亲的队伍再有几日就到了,先遣的礼官已经入了王城。”
他刚刚听到屋内在说什么了,但北极恒那个老匹夫说要他一定把消息带到,由他自己去稳住大祭司,哼,就知道,这活不好干。
仓冶回头瞥了眼玄白,他已从床上下来,正朝这边走来,快速道:“知道了,让礼司安排便是。”
“是.....王上。”豪干云躬身,一溜烟跑了。
仓冶刚转身准备回屋,就撞上玄白,他问:
“阿冶要娶妻了?”他嘴角噙着些笑,夕阳下愈发好看。
仓冶面色有些不悦:“政治联姻,没什么好的。”
玄白想说些什么,忽然门外传来叮的一声,像利器扎入了什么东西。
暗卫很快就取回一封信,扎在蛇形飞镖上。
暗卫细心验过,信件无毒,呈给仓冶:“禀王上,是大祭司的信件。”
纸张发黄,从中间对折,仓冶展开,歪歪扭扭的笔迹呈现眼前,模模糊糊的记忆涌入脑海,这是他幼时学字时的手书,中间中夹着一个纸条,写着:“月湾。”
大父要见他,不惜利用往日的情分,北极恒没稳住他?为何突然来找自己,难道天眼莲之事有别的隐情?
仓冶捏紧手中的纸条,回头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玄白微微点头,目送仓冶离开。宫人又端药过来,玄白看了一眼,没有喝,问宫人:“月湾在什么地方?”
......
虫鸣声袅袅不绝,此时业已入秋,一湾小溪映着明月,静静流淌。
河边的巨石上蹲着一个黑影,隐在夜色中。
他周身黑袍裹挟,看不清神色,手里举着一杆鱼竿,脚边放着一个灯笼和一柄权杖,权杖映着月光有些发寒,称得灯笼里的烛火暖和不少。
他身后走来一人,负手站在他身旁,衣袂轻轻卷动,开口道:“为什么?”
黑影没有回答,重新抛了一次杆。
又问:“想见本王为何不让北极恒通报?”
仍旧没有回音。
仓冶从地上捡起个石子,扔进水里,打出一圈水花:“鱼跑了。”
“呵呵呵呵......”裴啸沉沉笑着,道:“你还是这么调皮。”
“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讲的姜太公的故事么?”
“大父的鱼竿很长,不知打算钓些什么?”
“他已经上钩了......”裴啸收了鱼竿,正正放到左边,搭到一旁的权杖上。
仓冶瞥了一眼右边空着大块地面,有些不解。
“我要走了,今日教你最后一课......”裴啸说着取出一柄匕首,刀尖寒光闪过,还有一丝什么东西,但只是一瞬,仓冶没有看清。
刺啦一声,裴啸划破手腕,血液滴到了灯笼上。
仓冶一惊,虽然知道大父之罪死有余辜,可看到他伤害自己,心中还是不忍,叫到:“大父!”
裴啸任由血液滴到灯笼上,烛火越来越旺,道:“阿冶啊——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做帝王——”
他又划了一刀,灯笼没有被血液浇灭,滋滋冒着火星,外围的绸缎被烧成一团,砰的一声,火苗飞窜上来——
“最要紧的是心狠啊——”裴啸趁仓冶被火苗迷了眼睛,撒了一把不知什么粉末过来,仓冶屏息后退两步,用袖子掩了口鼻。
他惊诧看着冲天而起的火龙,那是蛇部族几乎已经失传的腾蛇引。
大父不是自残,而是以血为祭。
仓冶立即凝集神魂之力,狼爪出鞘,可已经晚了,那权杖在火龙的召唤下化作一条寒光闪闪的金蛇,水中也腾空而起一条巨黑蛇,鱼竿化作木蛇,巨石也碾碎化蛇。
五条蛇蟒回旋盘绕,网状的红色大阵形成。
螣蛇引始于人族五行阵,聚齐金木水火土五种法器,以血为祭,启动大阵,靠施阵之人的神魂运转,可控万物。
此阵一旦集成,施法者与阵中人只有同归于尽一条路。
五行长蛇幻作数条锁链朝仓冶袭来,仓冶挥爪抵御,翻身跃开,凭借一霎空隙,凝神静气,想再次召用神魂之力。却发现经脉滞涩,似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他甚至召不出利爪。
“为什么?”仓冶大声问道。
究竟为什么,大父为何这样对他,散播天眼莲,挑起战争,甚至试图营造他德不配位的舆论。
看到玉简里的内容和信,他还不愿相信,可如今裴啸亲自动手杀他,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枉他还念着养育之恩。
“狼,不配坐那个位置!”
裴啸念着口诀,铁链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顷刻间就捆缚住他的四肢。
仓冶挣扎着,试图挣脱那沉重的锁链,那可锁链仿佛有千斤之重,他每动一下,就几乎耗尽全身力气。
裴啸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刀尖在阵法下发出摄人的戾气,他一步一步朝仓冶逼近。
“去死吧!”裴啸咬着牙关,举起匕首,朝仓冶心口刺去。
仓冶心蓦地一沉,以为今夜就要命丧于此,却见金色灵流骤然闪过,噗嗤一声,近在咫尺的敌人胸口赫然多了半截带血的长剑,剑尖与自己心口相距不过毫厘,
那柄匕首悬在自己头顶,咣当一声掉落在地,裴啸瞪大了双眼,缓缓低头,看着心口的长剑。
下一刻,长剑拔出,玄白眼眸冷的像冰,手腕扬转,将裴啸横拉过去,重重一掌打向他胸口,再拉回来,又是几掌,近乎泄愤一般,如何折磨他都不够,骨头碎裂的咔咔声不断响起。
扑通一声,裴啸被打入河中,一半身子搭在岸上,金色灵流飞过,尸首瞬间燃起大火。
灵火愈燃愈旺,尸首中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忽然,火焰中冒出一张黑色人脸,化成了黑烟。
竟然是傀儡。
空中的巨龙也随之散去,铁索掉落,仓冶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远方灯火摇曳,豪干云与北极恒押着另一个傀儡裴啸跪下,道:“微臣办事不力,救驾来迟,请王上降罪。”
玄白狠狠盯着那个假裴啸,提剑又要刺过去,仓冶拽住他的胳膊,道:“傀儡罢了。”
玄白这才收了剑。
仓冶看着已经烧成灰烬的裴啸,神色复杂,道:“传旨下去,大祭司身染恶疾,于今夜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