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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所图 ...

  •   里头传来冷冰冰的声音:“进。”

      裴俞风正在练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叶湘怡凑近一看,写的是“自作聪明”四个大字。
      “夫君的字真好。”她假装没看懂,殷勤地磨墨,“以前爹爹管这些叔叔伯伯,眼下父亲病弱,这些人自然有些其他心思。湘怡势弱,规范不好。”

      “你那个管事好大脾气,”裴俞风突然搁笔,盯着叶湘怡那一双浅褐色、温润如羔羊的眸子。

      为何家中祖母为难不来告知于他?为何自己刚才在她说家中婶母为难之时以为她在骗他。账面确实变不出现银,但只待他一月即可。他定不叫她如同眼下这般委曲求全。

      情绪纷杂,裴俞风冷了脸,顺着叶湘怡的话哼道:“我便是独占了你叶家茶园又当如何?不识抬举。”
      “仗着自己是茶园前辈,说话自然目中无人。”叶湘怡缓言劝道,“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事情我看不太懂,还请夫君解惑。”

      “他在账上做了手脚,谎报了茶园人力成本。雨前茶哪会有那么贵的卖价?谎报高价致使你家茶叶堆积,最后低价倒卖吃商人回扣。”他盯着叶湘怡,“你家老人当真会做生意。”

      叶湘怡脸颊烧红,以前自己管账虽然能看出其中门道,但因未成婚,不敢在外多抛头露面,自然不懂其中许多弯弯绕绕。

      “况且眼下毒茶案未破……”裴俞风继续道。
      叶湘怡眼睛一亮:“湘怡明白了,夫君是说,我叶家茶园出货在本地难卖,与其压价,不如把茶叶卖到外地?”

      裴俞风轻哼一声,算是默认。

      “妾身已经让陈管事列单子了。”叶湘怡笑吟吟地递上帕子,“夫君擦擦手。”
      裴俞风没接帕子,反而抓住她手腕:“叶湘怡你如此聪慧,一点即通,那你……”

      外头飘起细雨,似纱轻笼小院,檐角风铃被春风撩拨得清脆作响。她便如此蹲在自己身前,素手递过一方带着花香的帕子,发髻间斜插的银簪随动作轻颤,簪尾垂落的流苏便在颈侧扫出细碎的光影。

      她眉眼低垂,来回奔波让她秀气的鼻尖凝出细小的汗珠,汗意洇湿了鬓边碎发,几缕乌丝黏在瓷白的肌肤上,倒像是工笔仕女图里晕开的墨痕。

      叶湘怡见裴俞风一直盯着自己细瞧,不好意思地抬袖拭去额角薄汗,腕间玉镯滑落半寸,露出小截皓腕,泛着温润的光。
      “夫君怎么一直盯着妾身?”

      他想问,你对我可有一分真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她恭顺的模样,又觉得憋闷。

      你左右周全,你如此聪颖,既一点即通,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心思呢?
      “那我呢?”他突兀地问。

      叶湘怡一怔,装作懵懂无知问道:“夫君?”

      裴俞风猛地松开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见她还在原地发愣,更气了:“愣着做什么?不是要看外地茶单?”

      叶湘怡小跑着跟上,心里直犯嘀咕:这男人怎么比老夫人还难哄?
      裴俞风甩下一句话道:“等我。”

      叶湘怡眨眨眼睛,乖巧点头。这人怎么片刻便是一个样子?

      裴俞风匆匆折返,手中紧握一信,掷于叶湘怡案前,言道:“此乃杭州茶商之报价。”
      叶湘怡纤指轻启信封,细阅之下,眸中闪过一抹惊喜。杭州因今年春天雨水太多,春茶炮制受阻。导致茶叶价格竟较峤州高出五成。

      若是将峤州雨前茶运至杭州售卖,能大赚一笔,又能打开杭州市场。
      她欣然抬首,欲言又止,却见裴俞风已转身欲去,背影决绝。

      “夫君!”叶湘怡急唤,提裙疾步追出,“多谢夫君相助。妾身已命人整理今年雨前茶之价单,若彼等所出之价过分,妾身自会依往年之例,另拟一更合宜之价。”
      裴俞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而去,语带负气:“谢我作甚?三成利,终归是我裴家所得。”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叮嘱一句:“祖母那儿我已经去知会过不会再与你为难,婶母那边再来纠缠,你就说你做好与否自有我定夺补足,不与她相干。”

      叶湘怡立于廊下,凝望其远去之背影,忽而展颜一笑,如春花初绽。

      春桃见状,心生纳闷,轻声问道:“夫人何故发笑?”
      叶湘怡轻启朱唇,语带柔情:“笑世间有一人,口是心非,实则心软如绵。”

      次日清晨,叶湘怡正于膳厅用早膳,忽闻外间喧哗之声四起。
      春桃慌张入内,禀道:“夫人,大事不妙!陈管事竟卷了茶款,逃跑了!”

      叶湘怡闻言,神色未改,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粥,轻拭嘴角,淡然道:“慌什么?去告知家主,家中生变,妾身欲借其护院二人一用,另遣阿福引路。”

      当日午后,陈管事果于码头被擒,押解而归。
      陈管事拖家带口,还带着这几十年来在叶家预谋的几千两白银。

      裴俞风望着跪于地、狼狈不堪的陈管事,又瞥见端坐主位、神色自若的叶湘怡,心中暗自思量,着实有趣。

      “夫君欲如何处置此人?”叶湘怡柔声相询,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裴俞风挑眉一笑,反问道:“夫人岂非早已胸有成竹?

      叶湘怡抿嘴轻笑,言道:“送官法办便是。且……”她压低声音,附耳低语,“不妨查查,此人与毒茶案有无关联。”
      裴俞风凝视其狡黠之眸,忽而伸手,轻捏脸颊,笑道:“叶湘怡,你尚有多少面,是我未曾见过的?”

      诚然,但凡在其能力所及之处,无需借力于自己,叶湘怡皆能游刃有余。然一遇上自己,她便戴上温柔之假面,温婉如水。

      世人皆言,温柔之刀,最能伤人。
      裴俞风伸手拂过湘怡脸颊,反复摩挲。

      她不想杀他,她只是不信他。
      叶湘怡猝不及防,被其捏脸,一时怔住。

      抬眸望去,裴俞风已转身离去,遣人将陈管事捆缚,送往县衙报官。
      春桃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脸何以红了?”

      叶湘怡瞪其一眼,嗔道:“热的!”言罢,她起身吩咐道,“走,回府。”
      不过是耽于美貌,垂涎欢/好,皆有所图罢了。

      正午时分,日影西斜,叶湘怡回到裴府。

      甫一跨过垂花门,便见一小厮神色慌张,疾步迎上前来,躬身禀道:“夫人可算回来了!前院那些管事婆子,皆嚷着要月钱,将账房门槛都快踏破了!”

      叶湘怡脚步微滞,眸中寒光一闪。恰在三日之期将至之时发难,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昨儿查账之际,便觉各房开支杂乱无章,本欲徐徐图之,缓缓整治,未料这些老谋深算之辈竟先发制人。

      今日,便要会一会这帮牛鬼蛇神。

      叶湘怡转过影壁,但见庭院之中,二十余名管事婆子簇拥一处,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二婶母孙氏手持帕子,轻拭额角细汗,抬眼见着叶湘怡,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故作焦急道:“哎哟,我的好侄媳,你可算回来了!这些个老货闹将起来,连我的话都不好使了。”
      三婶母王氏轻摇团扇,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附和道:“可不是嘛,咱们这些老骨头说话不顶用,还得等当家的回来主持大局。”

      叶湘怡目光扫过人群,但见闹事者皆为各房有头有脸之人,年轻仆役竟无一人现身。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作惶恐之态,柔声道:“皆是湘怡的不是,让两位婶母受累了。”言罢,示意春桃搬来黄杨木靠椅,亲自扶着两位婶母落座。

      昨日查账,虽账面看似整齐,然各项开支相互纠缠,各房主家与仆从皆欲借机增加开支。原是月银直接发至个人,后因家中仆从渐增,方分设各处管事。如今账面冗杂不堪,细看之下,竟毫无头绪。

      二婶母孙氏一屁股坐下,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道:“你年轻不经事,这些家中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许久不发月钱,自然着急。”

      三婶母王氏亦附和道:“这小小人儿,竟要面对这么一帮老油条,着实难办。”她见叶湘怡温婉有礼,虽不知其内里如何,但料想年轻女子大多脸皮薄嫩,断不会与长辈撕破脸皮争辩。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此坐观其变。

      “婶母教训得是,今日多亏婶母帮忙维持大局。”叶湘怡垂眸,声音温软,“好在昨儿已捋清账目,今日便可发放月钱。”

      孙氏手中帕子一紧,与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心中暗惊。

      掌管账目多年,家中人多账乱,对于各处超额支出,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心照不宣,她亦从中捞了不少油水。
      这账面她做得极为细致,虽有些模糊之处,但即便查起来,也只会查到各处管事,断然牵连不到她。她思虑良多,未曾料到这新过门的侄媳竟真能查清。然面上仍是笑意盈盈,拉着叶湘怡的手,直夸其懂事能干又漂亮。

      三婶母王氏亦赞道:“风儿娶了你,当真是福气。”她眼眸一转,心中暗自揣度这小妮子究竟还有何后招,也好让她见识一番,日后也好应对。

      “来人,将银子抬上来。”叶湘怡轻启朱唇,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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