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当代》日寸暮

1、血色涅槃

　　箭矢破空的声音还在耳畔嗡鸣。

　　牧云凰记得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边疆灰黄天际下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幼弟牧云琮染血的铠甲，以及自己胸腔突然绽开的十二支狼牙箭。作为大周昭阳长公主，她本该死在元昭十三年的玉门关外——直到此刻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雪白屋顶正发出刺目的冷光。

　　"牧小姐？张总还在等您回答呢。"

　　黏腻的男声贴着左耳响起，牧云凰猛地转头，对上一张泛着油光的胖脸。男人西装领口蹭着胭脂，右手正往她大腿探来。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她抄起桌上钢制餐具抵住对方咽喉，另一只手已将餐刀横在这人颈动脉上。

　　"放肆！"清喝声响彻包厢，长公主威仪裹挟着千年杀伐之气席卷而出。胖男人后仰时带翻椅子，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毯上。

　　牧云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装束：黑色修身裙装开衩至大腿，十指涂着猩红丹蔻。腕间智能手表显示公元2023年4月17日，锁屏壁纸是个对着镜头假笑的少女——与她前世十七岁时一模一样的脸。

　　记忆如潮水涌来。这具身体也叫牧云凰，是星辉娱乐十八线艺人，今日被经纪人骗来"陪投资方吃饭"。父亲牧成业在母亲死后三个月就迎娶秘书林珊，同父异母的妹妹牧雨薇正在重点中学读高一。而她，本该在三天后迎来高三二模考试。

　　"你疯了？！"胖男人捂着脖子爬起来，"不想演《深宫计》女五号了？"

　　牧云凰眯起眼睛。前世她监国时处置过无数这样的蠹虫，最清楚如何让人痛不欲生。指尖轻旋餐刀，寒光闪过，男人头顶飘落一撮头发，领带钉"叮"地断成两截。

　　"现在，跪下。"

　　轻飘飘三个字让包厢温度骤降。张总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等反应过来时，自己竟真的跪在了这个十八岁少女面前。对方垂眸睨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肮脏的蝼蚁。

　　"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牧云凰用刀尖抬起他下巴，"再把手伸向星辉的艺人，本宫就把他十根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喂狗。"

　　最后那个"狗"字带着奇异的古韵，张总□□突然洇开一片湿热。

　　走出酒店时春雨初歇，牧云凰在玻璃幕墙前驻足。倒影里的少女凤眼朱唇，与前世被赞为"昭阳艳骨"的容貌分毫不差。她忽然轻笑出声——上天既然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这一回，定要活得比前世更加肆意张扬。

　　手机在包里震动。班主任发来信息：「明天早自习收物理竞赛报名表」

　　"殿下？要叫车吗？"门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牧云凰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这个称呼多么熨帖。她从钱夹抽出三张百元钞递过去："赏你的。"

　　回到原主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已是深夜。牧云凰反锁房门，开始检视这具身体的所有物：床头贴着便利贴「高考倒计时51天」，抽屉里塞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衣柜下层藏着一个铁盒——里面是母亲车祸现场照片，以及泛黄的股权文件。

　　"原来如此。"她抚过文件上"牧氏集团30%股份由独女牧云凰继承"的字样，眼底寒芒乍现。前世能压得满朝文武噤声的手腕，对付现代社会的魑魅魍魉，倒显得大材小用了。

　　书桌上摊开的数学试卷刺痛眼睛。原主上次月考成绩：语文92，数学67，英语115，理综181。牧云凰拿起红笔在总分旁画了个叉，翻出崭新的《高中数学必修一》。前世太傅曾赞她"七步成诗，过目不忘"，如今这天赋正随着记忆苏醒而复苏。

　　晨光微熹时，牧云凰合上最后一本教材。十二个小时内，她啃完了高中三年全部课程，并发现现代教育与古代最大的不同——这里不需要理解"为何而学"，只需要记住"如何答题"。

　　"简单。"她撕下墙上的倒计时，重新写了一张「登基倒计时：50天」

　　周一清晨的教室因为牧云凰的出现骤然安静。往常总缩在角落的少女今天踩着早读铃进来，雪白校服衬得眉眼如画。她行走时脊背挺得笔直，马尾辫随步伐轻晃的弧度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装什么..."牧雨薇的跟班刚要嘲讽，突然对上牧云凰扫过来的视线，后半句卡在喉咙里。那眼神让她想起纪录片里俯冲的金雕。

　　物理老师抱着试卷进门："二模考前测验，现在发卷。"

　　牧云凰接过试卷扫了眼最后大题——关于电磁场中粒子运动的计算。她唇角微勾，这题若用《九章算术》的方程术配合现代公式...

　　"报告老师。"牧雨薇突然举手，"我姐姐周末都在酒店陪投资方，恐怕没精力考试呢。"

　　教室里响起窃笑。物理老师皱眉："牧云凰，你要放弃测验？"

　　"不必。"牧云凰铺开草稿纸，从笔袋取出钢笔——这是原主唯一值钱的遗物，母亲送的万宝龙。她运笔如飞，字迹逐渐从现代简体转为簪花小楷，最后两道大题甚至用文言文写了推导过程。

　　交卷时物理老师倒抽冷气。整张试卷密密麻麻写满三种解法，附加页上还画着精致的司南改良示意图。

　　"这...这是你自己做的？"

　　牧云凰将钢笔别回领口，阳光穿过她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先生若不信，不妨现在出题考教？"

　　全班哗然。没人注意到走廊外，校长正带着市教育局巡视组驻足观望。组长盯着少女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某位退休老将军的嘱托："我外孙女在学校要是受委屈..."

　　放学时暴雨倾盆。牧云凰撑伞走向校门，忽然听见花坛后传来啜泣。学生会长陈默正狼狈地蹲在积水里捡拾被撕碎的奥数笔记，眼镜片碎了一块。

　　"谁做的？"

　　男生吓得一哆嗦："是、是我自己没保管好..."

　　牧云凰蹲下身，三两下拼好碎片。这是道国际奥赛压轴题，草稿上的解法走到一半卡住了。她拾起男生掉落的钢笔，在湿漉漉的纸上续写解题步骤，雨水顺着她手腕流下，冲淡了墨迹。

　　"用拉格朗日乘数法不如直接换元。"她笔尖一顿，"或者参考《周髀算经》日影测量法——像这样。"

　　陈默瞪大眼睛看着陌生少女写满三页天书般的公式，突然抓住她手腕："下周省选拔赛！你能不能..."

　　"不能。"牧云凰抽回手，"本宫..."她生硬地改口，"我最近很忙。"

　　校门口停着辆黑色迈巴赫。车窗降下，露出牧成业阴沉的脸："上车，你林姨要见你。"

　　雨幕中，牧云凰看着这个与前世卖国求荣的兵部尚书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忽然笑了。前世她能扶持幼弟坐稳龙椅，今生自然也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父亲。"她俯身靠近车窗，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您说，母亲在天之灵看到您现在这样...会不会夜夜入梦呢？"

　　牧成业脸色瞬间惨白。后座上的牧雨薇正要骂人，突然对上长公主杀意未褪的眼睛，尖叫卡在了喉咙里。

　　当晚，牧云凰在台灯下写完最后一张化学试卷时，微博提示音响起。有人上传了她在教室答题的视频，#最美考生#话题正在热搜攀升。她随意扫了眼评论区，忽然瞳孔骤缩——某条留言写着："这解题思路，像极了昭阳长公主批阅的《九章注疏》"

　　头像是个青铜觚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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