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乐园》云朵花园

72、番外一

　　狭小的窗边，周涛吸一口烟，看着电线杆上的麻雀。

　　李林皱了皱鼻子，见周涛不说话，只好主动开口：“这几年装修行情还好吧？”

　　周涛撇撇嘴，抖掉烟灰：“不怎么样，到处都不开工，哪像你们，铁饭碗，旱涝保收。”

　　李林面色略显尴尬，听出他是不打算平和交流的意思，可是如果上来就提钱，未免又显得太不近人情。

　　谭娜见状赶紧救场：“周青晗爸妈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可说的，”他冷笑一声。

　　谭娜盯着他。

　　“我们家以前在村子里，算是很穷的，我姐和我都没上过什么学，很小就在家种地。

　　“我姐叫周慧，初中没上完就回家干活了，她性子挺犟，动不动就骂人，老跟我爸吵架，那时候在村子里很显眼，好多人都说周家的这个丫头太横，嫁不出去。

　　“然后我小学，忘了几年级，突然有人说村东头的王老三看上我姐了，他早早就死了爹妈，没人管，在叔伯家蹭饭混着长大的，靠跑生意赚了些钱，一下子在村里有了点头脸，很爱喝酒，动不动就叫着一伙混混上他家里喝，喝多了就砸东西，或者打人，有人给他介绍媳妇，他也从来不答应，结果突然说对我姐有意思，村里都觉得稀奇，说什么的都有，比如说我姐主动勾搭的他。

　　“后来就出事了，那天我妈看我姐腰有点粗，就问怎么回事，我姐别扭着不说，她当时没在意，晚上临睡了觉得不对，问了半天问出来，是有了小孩。

　　“我姐自己说那天上山割猪草，碰见王老三，被他硬来的，但是爸妈都不怎么信，村里讲闲话的很多，我姐想把孩子偷偷打了，我爸气得要死，嫌丢脸，让她去跳河，我妈说什么也不同意打胎，但是往后到底怎么办，也没别的主意。

　　“我姐那段日子天天哭，最后就是王老三的大伯带着他上门提亲，我爸松了口气，说幸好没砸手里，也没怎么商量彩礼嫁妆就同意了，我姐闹着要寻死，但是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最后没办法，只能赶紧嫁，婚礼也办得很简单，村里人都知道周家丫头还没结婚肚子就大了，背地里都说两家的笑话，我当时上学，碰见个小孩就要笑话我。”

　　周涛的声音里带着点恨意，猛吸了一口烟，摁灭烟头，又抽出新的一根，点燃，火苗倒映在眼瞳，他口中喷出灰雾，继续念叨下去：“结婚没两天，王老三又喝醉了，在土路上跟村长家的儿子吵起来，后面动了手，也不知道怎么打得，有人说拿路边的镰刀，有人说用的酒瓶子，反正把人打死了，旁边一个来拉架的，也被打断了胳膊。”

　　“这个事闹得挺大，村长家里有本事，听说是在县公安有熟人，最后给王老三判了枪毙。

　　“孩子还没生，爸就进去了，那边的大伯不让我姐继续住房子里，按他的说法，他连侄子都不认了，哪来的侄媳妇？

　　“我姐没地方去，而且月份很大，快要生了，只好回来，爸妈虽然觉得丢脸，但是也总不能看着闺女死，就当砸手里了。年底生了个男孩，跟我姐姓，叫周青晗。”

　　“本来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结果小孩五六个月大的时候吧，我姐突然跑了。”

　　烟圈从纱窗的网格中飘走，凉薄且恼恨：“肯定是跟男的跑了，孩子也不要了，丢下个拖油瓶，麻烦死。”

　　谭娜皱起眉：“你怎么知道是跟男的跑了？”

　　“不然呢，”他又把剩下一半的烟摁灭，撇撇嘴，“她自己能有跑出去的本事？”

　　“她有。”

　　“她有。”谭娜重复道。

　　周涛不置可否，转而把话题往赔偿金上引。

　　偷听的林霏开忍不住咂舌：“这是二十一世纪该有的事吗……你大爷的，逼她嫁人，又嫌她累赘，幸好她跑了，否则真是……”

　　“唉，”林霏开又叹口气，摇摇头，“可怜了周青晗，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祁忆良垂眸默默不语，她想起自己的妈妈。

　　妈妈。
　　你有想过逃跑吗？

　　跑到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一切都重新开始，虽然千难万险、举步维艰，但至少自由。

　　可惜脐带是一根绳索，绑住两端的生命，若要斩断，必然血泪横流。

　　周青晗的桌子很快撤掉了，床铺也腾空，江云归和张皓轩都搬去了别的宿舍。听说周青晗舅舅准备接老人去外地，跟他老婆女儿一起住，现在正到处找中介，想把老房子卖掉。

　　高三没有放假，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