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第 68 章 ...
-
“不是。”张一然回答得斩钉截铁,一副自己要是说谎就立刻被雷劈死的架势。
可是大冬天的,哪儿来的雷?林霏开抿着嘴笑而不语,转头去观察江云归。
江云归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小场面,不就是被盯着看吗,说明她被自己吸引了,此时应该敌不动我不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保持着在草稿本上列竖式的姿势,尽量让注意力集中到数学题上,然而耳朵仿佛有自主意识一样,不听使唤地越来越烫。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都说拉扯中先开口的人就输了,然而江云归已经顾不得思考这些,败下阵来就败吧,输给林霏开,他心甘情愿。
“很明显吗?”林霏开眨眨眼睛,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忽闪忽闪,撩动他的心弦。
“因为我会经常看你,所以很容易发现。”
林霏开的手猛地一抖,笔尖重重戳在试卷上,漏了一大片墨,江云归连忙扯了抽纸去擦,但是英语单词已经被污染了。笔尖的空洞不断地冒出乌黑,林霏开叹口气,把笔用卫生纸包了包,丢进垃圾袋。
意识到江云归还在看着自己,等待刚才问题的回答,林霏开有些尴尬地摸摸脸颊:“那个,当时我拦着你问祁忆良的头发,你不好奇原因吗?”
“好奇啊,”江云归点头,“但是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林霏开红着脸嘟囔一句。
“班长!外面有人找!”
她匆匆出去又回来,拿上本子和笔,江云归问道:“有会?”
“嗯,快要百日誓师了,叫我们去年级办公室。”
祁忆良捏着手心里的单词本,嘴里念念有词,林霏开裹紧羽绒服,在冷风中打了个哈欠。
“别看了,”她身子一歪,靠到祁忆良腿上,“陪我聊聊天嘛,我都要无聊死了。”
“你也背就不无聊了。”美人在怀,祁忆良不为所动,把小单词本从林霏开头底下抽出来,翻了个页继续背。
“虽然很有效果,但是我还是懒。”她腰部使劲,把自己又扳直,跟祁忆良一起默背单词。
台上的领导慷慨激昂,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也不过如此。大会进行到第九项,乌泱泱上去一堆人,好像是要大声喊出自己的理想大学,祁忆良抬头眯起眼睛,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握着话筒声嘶力竭。
这种环节当然优先选尖子生,可以理解,毕竟名牌大学听着好听,大家一看是年级前十喊的,看着也好看,否则考三四百分的学生上台,无论喊A大还是大专都有些莫名的滑稽,目标名校人家说你自不量力,目标大专显得没志气,在百日誓师鼓舞士气的时刻可是大忌。
祁忆良收回目光,看着身边人,大部分人都做着自己的事,聊天、做题或打哈欠,无人在意音响里爆出的目标到底是A大还是B大,那太远了。队伍后排已经散乱了,有几个男生偷偷玩斗地主,隐隐传来“炸!”的叫嚷声,似乎和台上不在一个世界。
普通的,平凡的,没有激动人心的斗志,没有声泪俱下的曲折,高考、工作、结婚、生子……这些所谓的人生转折点,其实就那样,芸芸众生共享庸碌,她时常感觉自己的生命过于平淡,而羞于启齿。
林霏开已经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呼吸有节奏地起伏,发出轻微的鼾声。开学考祁忆良名次不错,拿下班里第一,又坐回了林霏开身边,林霏开自己的成绩却有些难看,尤其是英语,她痛定思痛,终于决定恶补,于是学着祁忆良教的方法,扎扎实实地背单词、刷阅读、练写作,这两周坚持着早晨提前十分钟到教室,课间也抱着完形填空琢磨,还算小有成效。
“我说英语是提分最快的学科,你还不信,其实只要花心思搞搞,对你来说不难的。”祁忆良翻着林霏开新写的作文。
“名师出高徒,是祁老师教得好~”林霏开在旁边商业互吹。
一切顺利,就是容易困。
到最后一项宣誓,主持人捏着提词卡片,声情并茂地说:“全体起立,请学生代表上台,带领大家宣誓……”
“醒醒!宣誓了!”她把人摇醒,扯着胳膊站起来。
林霏开睡眼惺忪,还没完全醒神,只是凭本能举起右手,握成拳头,这是多年来听“宣誓”就举手形成的条件反射,跟着学生代表复诵:“我一定不负父母的期望……”
不过上面很抑扬顿挫,到她这就是毫无感情的棒读。
祁忆良听着林霏开的声音,差点笑出来,赶紧忍住,憋得音调都扭曲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青春也不坏,至少有朋友在身边。
身处万千尘埃中,她感到很安心。
誓师结束,大家都抱着凳子从操场往教学楼走,祁忆良和林霏开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正巧碰见张一然和江云归。
“下节课上数学,我们得去办公室。”江云归提醒道。
“怎么又上数学!”张一然有些恼火地甩甩胳膊,凳子随着动作画了个半圆,看见她们两个凑过来,赶紧又哑了火,老老实实地两只手把凳子拎稳。
“火气这么大,小心嘴上长泡。”林霏开故意刺他。
“看来你很有经验,自己没少长吧?”张一然没往圈套里跳。
祁忆良没说话,她看一眼江云归,想着刚才他们的对话,心里冒出些古怪的失落感。
以前都是她跟张一然一起去。
张一然的寸头还是有些惹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习惯,祁忆良知道,他大概是为了帮自己吸引同学的目光才剪的,否则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也可能是想表示同甘共苦,来安慰她。
她的心一下一下地雀跃,恍若迷途的鹿穿行山林间,踩过枯枝残叶,寻觅一注甘泉。张一然人挺好的,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大咧咧,他认真、细心,会笨拙地照顾身边人的情绪,但是……
他对朋友都是这样的吧,祁忆良在里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硬要说的话,他似乎很少跟她斗嘴,仅此而已。
在她的心里,每个人与自己的关系各有不同,像同心圆,她是不断投入湖水的石子,遇见的人是漂在水面的小船,被石子激起的一圈圈波纹推动,每个点到圆心的距离都不一样。小船也有各自的航线,动态地变化着,向着由许多石子堆成的岛屿驶近,或远离,代表张一然的小船,随时间流动,缓缓地靠近,再靠近。
那么对张一然来说,祁忆良有越来越近吗?
她晃晃脑袋,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莫名其妙。一路回了教室,祁忆良放下凳子,甩甩酸痛的手腕,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闹,伴随着女生的尖叫,吓得班里的同学都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林霏开反应快,站起来想冲出去,然而马上有一班的同学溜进来,呲着牙笑得无比开心:“壮哥被他女朋友打了!”
“什么什么?”林霏开立刻注意到有瓜,结合知情学生的转述,大概就是严壮壮和他女朋友不知道什么原因吵起来,被甩了一巴掌。
她正想笑,严壮壮气冲冲地从教室后门进来,冲全班怒吼:“你们看见的就看见,没看见的别打听!”
大家都不说话了,不是被吓住了,是觉得他实在有点傻,然后他的朋友进门大声问:“壮哥听说你让你对象扇了?”
满室寂静。
三秒后不知道谁笑出了声,于是全班“哈哈哈哈哈”不绝于耳,林霏开都把肚子笑疼了,最后甚至当事人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直到杜悦珊抱着生物练习册进来,笑声仍没有停止,她皱着眉头朝鼻子扇风,站到讲台上,本来想怒斥班里太臭,看大家过于开心,一时也被欢快的气氛感染,笑了起来,结果吸入了更多臭气。
“把窗户打开!”她摘下身上的小蜜蜂扩音器,又好笑又恼火地走向窗台。
|||
林霏开感冒了。
别误会,跟开窗没什么关系,冬末春初气温太不稳定,来了几场倒春寒,流感病毒又肆虐而起,学校里很多人都中了招,林霏开不过是其中之一。
现在正帮她扯着纸巾盒。
“阿嚏——”她抽出最后一张纸,擦擦鼻涕,“我讨厌感冒。”
“忍一忍就过去了,你现在快好了。”祁忆良把一包新拆的卫生纸塞进盒子。
“我妈也是这么说,但是这时候最烦人了,擦不完的鼻涕……”
这次流感来势汹汹,班里座位空了五六个,还有不少发着烧却硬撑的人,不是意志坚定,是年级对请假管得严,家长也担心落下进度,实在不行了才接去输液,往往也只是请个晚自习和早读,睡一晚就回来继续上课。
她们四个人,张一然最先中招,然后传染给了林霏开,等她进入康复期,江云归又发烧了,只有祁忆良从始至终还没感冒。
“你真不请假吗?感觉你要烧厥过去了。”张一然担忧地问,他已经完全好了,现在生龙活虎,根本看不出他前几天还是两句话一咳嗽的病号。
江云归微阖双目,不回答,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没死。
“你爸妈也不乐意请假吗?”林霏开把卫生纸丢到垃圾袋,吸着鼻子问。
“主要是没空接我,”江云归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声说,“我下午最后一节课去找老师吧,晚自习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