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场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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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处处遗憾，也不可惜，以上的剧情愿有人陪着你。你我在错的出场序，爱过也尽兴。”——《处处遗憾》
一个月之后，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不出意外，阮语初的成绩过了京大和南大的文科分数线，但她选择报了南大的文学系，原因是她不习惯北方的干燥，南大也给她开出了比较好的条件，专业任选，最后她被南大顺利录取。
陆陆续续出录取结果的那几天，田芷诺约了阮语初和几个高中同学晚上一起出去吃饭聊天，阮语初答应了。下午，阮语初化了一个淡淡的妆，穿了一身新买的衣服，出门赴约。
南城夏天七月底的晚风带着厚重的暖意，但阮语初觉得吹在身上很舒服。
出来吃饭的好几个同学都带上了自己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高中的人。高考完，大家都不用再害怕老师会抓谈恋爱的学生，他们都可以大胆肆意地从眼底流露出对自己对象的爱意，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一起、拥抱、亲吻。
“我真的没看出来你们当时在谈恋爱。”阮语初对着田芷诺和坐在她旁边的张易阳说。
田芷诺和张易阳看了眼对方，笑得很开心。
期间有几个人问阮语初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要给她介绍男朋友，阮语初手里忙着夹菜的筷子停了下来，认真想了一会儿。
“不知道。看感觉吧。”
“看感觉？什么感觉。”一个女同学问她。
田芷诺发声：“你们别问她了，初初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情情爱爱，她不想谈恋爱的。”
“也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阮语初很想出口否认。
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想谈恋爱的，很想，只不过，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而且也不可能喜欢她这个类型。
更可笑的是，她喜欢的人身边从来都不缺人，他不缺人陪，就算缺，也轮不上她阮语初。
想到这里，阮语初就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堵得慌，始终有一口气没有办法吐出来。
那场下了很久的梅雨有没有停下，她不知道。
十五岁那年的梅雨季里，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少年的名字叫做程澈，但是很可惜，他人一点都不澄澈。阮语初因为他这个渣男难过了成千上万次。
不过应该是没有停下来的，因为阮语初的周身还是潮湿难受的。再难受也要放一放，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下去。
那天晚上，阮语初从同学的口中意外得知程澈报了远在他乡的西大，总之，就是离南城很远很远。除此之外，就是许嘉恒跟自己都一样报了南大。
***
九月，阮语初正式入学成为南大的新生。原本就干净的长相加上会化妆了，阮语初一入学就有了追求者，但是阮语初每次都看也不看就拒绝人家，到后来追求者就都消失殆尽了。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大一有一个拒绝了所有追求者的女孩子，叫阮语初。起初所有人都认为阮语初是看不上他们，但直到有知情人士透露许大校草在高中时期曾经追求过阮语初，最后都被拒绝了的时候，大家都开始猜测阮语初是不是单纯不想谈恋爱。
大二下半学期，阮语初不知道这个许嘉恒吃错什么药了，又开始尝试追求她，好在他不再像高中那样，采取那种让她下不来台的追求方式。
阮语初一遍一遍认真地拒绝他，许嘉恒却像是习惯了，一贯忽视阮语初的拒绝，越挫越勇。外人看来，许嘉恒是真的很爱阮语初，他是真心实意想跟阮语初在一起，反倒是显得阮语初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
几个许嘉恒的追求者兼小迷妹开始看阮语初不顺眼，觉得阮语初就是在装，喜欢端着，私底下找了阮语初谈了好几次话。阮语初每次都很淡定地拿出证据，展示给她们看，反正信不信由她们，她是真的不喜欢许嘉恒，许嘉恒的每一次微信好友申请，她都是拒绝的。
高中三年过得很快，大学四年更是像被按了加速键，一闪而过。
在爸爸妈妈的支持下，阮语初申请了香港的研究生，大四毕业之后，她和几个朋友约了几顿饭。虽然申请了一月入学，但是没过多久，她就提前只身飞去了香港。
香港的气候跟南城相比更加闷热潮湿，阮语初免疫力差，刚到香港的前一个月，因为水土不服，她发了一场高烧，每天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是她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晚上，阮语初竟然做梦梦到程澈出现在房间里照顾自己，她醒来后觉得自己真是发烧烧傻了。
五六月是香港的梅雨季，雨水连绵，梅雨不停，如丝线般斩不断。阮语初蹲坐在公寓的窗上，看着墙上出现的霉斑和被梅雨渗透泡发而起翘的墙面，只觉得烦躁胸闷。她打开衣柜想要找一件衣服穿出门，柜子里的衣服全部因为香港的梅雨季变得湿哒哒的，像是吸饱了水的面团，如果拿在手里都比平时沉了一点。
阮语初对着这些半干不湿的衣服发怔。八年前，在南城市一中的校门口，她因为没有穿潮湿的校服外套被门口的值周生为难，是程澈帮她解了围，也是那一天，那一年的梅雨季，她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渣男，他叫程澈。
阮语初随手抓了一件短袖和一条牛仔短裤，没有背包，只拿着一部手机和一把雨伞出了门，她突然很想看看外面的梅雨，也很想念南城那年的梅雨季。
走出公寓，腥潮闷湿的水汽扑面而来，让人浑身上下都很难受，阮语初走到一处屋檐下，傻傻地站着，看着路口来来往往的人流没有任何反应。忽然，她看到一个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的身影，她什么也顾不上了，顾不上脚下的水溏，顾不上面前络绎不绝的人群，顾不上因为天气闷热而感到的浑身不适。她从人潮里挤过去，朝那个人的方向小跑过去，脚下的雨水溅起来，渐在她干净的鞋子上和她细白的小腿上，阮语初却像没有感觉一样。她现在只想见到他，很想很想。
她走近那人，细看，那人根本就不是她印象里的少年，一瞬间一种极大的失落感袭来，像是一股大潮要把她吞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香港闷潮的天气，阮语初觉得好难呼吸。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他怎么可能会来香港呢？香港又没有他要见的人。
而且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他身边永远不会缺人。他身边一直都会有一个女生。
这个人身边又没有女孩子，所以怎么可能会是他。
这个人不会是他。
他身边不会没有女生。
香港也不会出现他的身影。
阮语初，从头到尾，走不出来的只有你，只有你被困在那年的那场梅雨里，走不出来。
这场这么多年的暗恋校园剧你还没演够吗。这么多年的女配角色你还没当够吗？
南城的梅雨该停了吧。
阮语初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店打包了一杯咖啡，回到公寓，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打开刚刚买回家的咖啡喝了起来，她打开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忽然，阮语初耳边再一次，也根本数不清是多少次，哗的一声，熟悉的感觉蔓延全身，明明刚刚已经洗去的潮湿感，这一次从心里开始向外攀升。
手机界面停留在朋友圈的页面，上面是一个微信名为【niannian】的人发的一条朋友圈，阮语初给她的备注是【niannian学妹】，她这条朋友圈的文案是【表哥结婚，第一次做伴娘^o^】，下面配图是一张新郎新娘和一个伴娘的合照。
伴娘笑得很开心甜美，阮语初总觉得她长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看见过，但她想不起来。
照片上的新郎官正是阮语初刚刚脑海里出现的但认错的原本的那个人——程澈。
这一次，阮语初敢肯定，她没有认错。
图片里的新娘模样清秀，看着很温柔，不同于以往程澈身边的女孩，一点都不一样。
除了手机屏幕外的阮语初，手机屏幕里的所有人都在笑，笑得很开心。
这张合照是真的，不是假的，跟她手机里那张假合照一点都不一样。
既然不一样了，那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她。
为什么。
啪哒、啪哒……
很沉闷的两声，比窗外的梅雨还要闷。
公寓里很安静，刚刚两声啪嗒格外清晰，穿肠入耳，响彻云霄。
滚烫的泪滴击打在手机页面上，阮语初却觉得心里好疼，直至这种疼蔓延至全身。
她浑身都好疼。
那是真正失去一个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的人的不可言说的疼。
她彻底失去他了。
连带着一起失去了继续喜欢他的资格。
阮语初彻底失去程澈了。
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失去过程澈，因为她从未拥有过。
像是八年前的那场梅雨，明明已经过去很久，明明已经不会再回来，却遗留下整个人生的潮湿。
阮语初再也憋不住了，和高三没有考好的那次一样，她哭了出来，不同的是，上次是放声大哭，这次是一个人低声啜泣。
她讨厌刚刚买的那杯咖啡，因为它喝起来真的好苦好苦。
她讨厌香港，她突然不想待在香港了，原本她以为待在香港能让她忘掉他的，结果却在香港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
她讨厌梅雨季，她讨厌潮湿闷热的下雨天，下雨天会弄得身上湿哒哒的，而她有洁癖。
她讨厌程澈，她讨厌这个渣男，这个混蛋，她恨透他了，明明叫程澈，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澄澈。
她讨厌自己，为什么要在八年前的那天多此一举穿一件不是校服的外套，为什么当时要继续做自己不想当下去的课代表，为什么学会化妆之后刻意往明艳有攻击性的妆容上靠，为什么这么多年总是时不时翻看高考完第二天拍下的那张假的合照，为什么读大学期间不愿意去试着谈一场恋爱，为什么要骗自己逃到香港……
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切全部都不得而知，而答案却又显而易见。
程澈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渣男，他变了。只可惜他再怎么变，也还是不喜欢她。
阮语初哭到几近昏厥，最后强撑着跑到厕所吐了好久。
香港的梅雨在下着，这次不再是南城的梅雨了。
南城的梅雨季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南城的那场梅雨停了，早就停了。阮语初。
你对程澈的喜欢也早就该停下了。
这场演了这么久的青春暗恋女配戏，也根本就没有人看。
果然，悄悄不开口的暗恋永远不会被缘分眷顾。
结束吧，阮语初。他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场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