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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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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岁禾听出他卑微的语气,唇角微勾。
她没急着说话,手指微微蜷缩着搭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裤子上的纹路。
这已经比她预想的要顺利的多,最起码在放学后,她还在思考备选的方案。
程父打电话来,无非是羞于徐老师的话,少许还有出于为人父迟来的责任。
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在她踏入家门见到程岁安的那一刻,全都会荡然无存。
当然,程岁禾不对此打包票。
话筒里传来悄若的呼吸声,昭示着彼此的存在。
只是一方沉静如树,一方忐忑如兔。
“好。”程岁禾没等太久,将这个早已宣之于口的字眼说了出来。
她抬眸,眼里闪过一片光亮,随即便被轻眨着眼睛盖过,“我在小姨家,来接我吧。”
程父得到回复高兴的不知所措,他抬手,用衣袖轻轻擦拭着额头,坦然的舒了一口气。
挂断电话,程岁禾换屏到了周时京的联系页面,她指尖快速的打出一行字,却在发送的按钮处迟疑的不肯摁下去。
说实话,姥姥离开后,她唯一害怕的人只有周时京了。
小学的时候学的那篇《背影》,父亲与橘子的画面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她第一次读这篇文章的时候,父亲的影子是仅仅比她大两岁的周时京。
同样稚童的模样,意义却截然不同。
程岁禾害怕周时京发火,也怕给他添麻烦。
高三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不敢耽搁。
只是她的消息还没有发出去,周时京的消息先发送了过来。
周:“我妈接到了你爸的电话,你要回去住?”
很简单的文字,短短的一句话,却有很强的压迫感。
程岁禾抿着唇角,低头将自己刚刚打的那段话删掉。
禾:“嗯,不能白占一个女儿的名头,姥姥也希望我跟着他生活。”
程岁禾撒了谎。
姥姥没那么赞同,但也没那么反对。
周时京估计有些不理解,沉默了许久,才又发了消息过来。
周:“周一到周五过去,周六周日在这里,底线。”
程岁禾手心冒汗,耳边全是胸腔种擂鼓般的心跳声,“好。”
好顺利,程岁禾不由得感叹。
她原本以为周时京会极力反对,而她要想千百种谎言去劝说。
周一到周五在程家住,一天二十四小时,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学校,剩下的三分之一可以拢归进睡眠时间,周六周日来这边,估计是怕她全天受欺负。
程岁禾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晚间,周家人陆陆续续的归来。
周稚京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一直撅着嘴,被周时京拉着进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后情绪好了很多,就是眼眶很红,一直挽着程岁禾的胳膊不松手。
小姨和小姨夫面色正常,只叮嘱了一句不要受委屈,有事情就要说,周六日一定要过来之类的。
程岁禾看着周稚京,犹豫了两秒,试探着说道:“以后每天都陪你去吃饭?”
姥姥说的,人食五谷杂粮,再没有比与家人一起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了。
周稚京摇了摇头,依旧撅着嘴不说话。
程岁禾无措的看向周时京,祈求大哥能帮帮她。
偏周时京低着头发消息,没注意着她。
“姐,你一定要得偿所愿!”周稚京忽地出声,声音很小,在她的耳畔轻语。
程岁禾一怔,扭头深深地看着她,眼神讳莫如深。
“会的。”她点点头,随即抬手轻轻揉着周稚京的碎发,“两年很快的。”
只需两年,就够了。
再次回到程家,程岁禾没有想象中的忐忑不安,心静如水好似去平日去上学。
原本的书房里搭了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木板下面垫了半米高的书,原本的书柜全空了,看着怪清冷的。
程父不知道从哪移来一个双开门的木箱,她的衣服往后都会放在里面。
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程岁安,说是和朋友在外面吃饭。
程岁禾沉默的点头,随即轻手轻脚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她对这个家永远都不会有归属感,打定了主意往后要做一个透明人。
她对这个房间很满意,至少原本的书桌还在,她能好好的写作业,也能随时抽出一本书来看。
其实私心里说,她更想回到自己的小镇,那里更自由,也更安全。
可木已成舟,她已经来了江行市,若如不想麻烦小姨和小姨父,程家是她唯一的去处。
她想,就这样吧。
至少她有个理所当然的安身之处,以图考入更理想的大学,至少让程父还记着有她这个女儿,尽一下为人父的责任和义务。
——
程岁禾昨晚睡得早,早上醒来才发现沈知珩的消息。
一张泛黄的照片,四个小孩并排站着,靠右侧的周时京和周稚京做着搞怪的表情,手里拿着水枪威风凛凛,中间站着一个全身湿透的男孩,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呈握拳状高高举起,四个人里只她一人绷着嘴角看向摄像头。
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的了,看样子应该是七八岁的时候。
沈知珩发消息问她眼熟不眼熟。
太久远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很模糊,只一瞬闪过什么画面,怎么都抓不住。
程岁禾沉默了半晌,关掉了手机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有一年小姨带着一个男孩一起回老家,男孩非要玩水枪,四个人聚在离家不远的溪流边上玩,周时京和周稚京一队,她和那个男孩一队。
那男孩叫“阿正”,然后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把她挤进了溪流里,裤子全湿了......
她气不过,把人一起拉下了水。
这个照片应该是小姨来找他们的时候拍的,只是后来没有给她留底。
正想着,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
程岁安恹着脸,双拳紧握的垂在身侧,颇为不善的看着她。
“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进水不犯河水,老规矩,学校谁也不认识谁。”
说实话,程岁禾还以为她要闹。
程岁安看着呆愣的人,很是厌烦的瞥过脸,“快点答应!”
程岁禾缓过神,平静的漱了口,将牙刷和牙杯在架子上放好,随即站正面向程岁安,眼眸毫无波澜,“一言为定。”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程岁安一怔,恼羞成怒的摔门而去,“要你管!”
程岁禾敛眸,嘴角微微勾起。
也不知道程父怎么沟通的,能让程岁安忍下来。
不过无所谓,只是能过一段平静日子。
早上准点抵达教室,周围嘈杂声依旧,准备课本的,最后时间匆忙跑去接水或者上厕所的,还有恨不得两手并用补作业的。
窗户半开着,夹带着一点槐花刚开的生涩和清新的味道,随风温柔拂过人的鼻尖,轻轻拨开脑中的混沌困倦。
程岁禾向后看了一眼,沈知珩还没有来。
她掏出手机,再次打开那张照片。
沈知珩作为童星,成长痕迹在全网络都有记忆,他童年的照片很好找到。
刚刚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她就找到了几张。
毫无意外的与这张泛黄照片里的男孩样貌重合在一起。
怪不得见他总是觉着牙痒痒,原来还是小时候的孽缘。
她关掉手机,不打算回消息。
中午和任叙一在食堂吃饭,如愿吃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极力推荐的东北小炒,任叙白打的饭菜。
为表谢意,程岁禾请两人喝了饮料。
刷卡时,看着卡里一千多的余额,她眉心一皱,面露不解。
这对学生的她来讲,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小姨夫竟然充了这么多钱吗?
饭卡外加手机,还有转校江行一中就读的名额,她亏欠的越来越多了。
姥姥留的钱大概有十万块,这是她往后的依仗,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打算动用。
而且,就算用了,就能还清吗?
答案一目了然。
程岁禾面色如常的拿着饮料回了座位,“不加冰。”
任叙一举起杯子轻轻地晃了晃,笑颜如花,“啊!我最喜欢的草莓汁,阿禾我们心有灵犀!谢谢!”
任叙白抿了一口,简言易赅,“谢谢。”
“该是我谢谢你们,刚来学校对亏你们照顾。”程岁禾的声音软糯,在嘈杂的食堂里显的极为小声,若不是三人坐在一张桌子,只怕以为她没有说话。
任叙一高兴的塞了一口米饭,眼角飞扬,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这都是小事,凭咱们的关系,这都是应该的。”
她性格开朗,再加上是班长,对照顾新同学得心应手,后来知道程岁禾与周稚京的关系后,更是将她划为了好朋友的行列,自家人就应该多多关照。
“就是少了一个人。”任叙一咽下嘴里的饭,“阿珩哥在拍杂志,明天才会来学校。”
程岁禾低着头,指尖轻顿,沉默片刻才道:“他经常会因为拍摄不来学校吗?”
“嗯。”任叙一撇了撇嘴,“最长的一次是三个月,不用上学真让人羡慕啊。”
程岁禾将视线从餐盘中抬起来,看见任叙白冷冷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去吃饭。
应该是不赞同这个说法的吧,又因为是妹妹,所以纵容了。
她的用词正确吗?纵容。
程岁禾抿着唇角,将这一瞬的想法抛掷脑后。
吃饭的间隙,食堂靠近门口的地方发生了一阵骚乱,似乎有人推搡着,然后动手打了起来。
“是体育生。”任叙一看了一眼,见怪不怪的继续低头吃饭,“体育班里有几个人是花钱买的名额进来的,以前是混混来着,三天两头的在学校里找事。”
程岁禾低头不语,眼里一片平静。
这些人距离她的生活太遥远了,几乎为陌路。
只是没想到江行一中也会收钱卖名额,她一直以为大家都是靠成绩考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