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卜》时一二

30、第三十章

　　即使惜凤野千不愿万不愿，她都必须承认，她难以成孕的事实。或许从她一开始选择凌长风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她不会是他唯一选择的准备。可好几年过去了，他始终待她如初，她原以为，日子就可以这么过下去，她们会有几个属于她们的孩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帝后佳话也可以在他们这里实现。

　　谁知老天竟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如今，她要亲手把她深爱的人推向别人。

　　而这一刻，回头看，却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凤野，我会试试的。’’那一晚，凌长风留下了这句话。

　　从那天起，御花园往年开的最好的杏花却忽地衰败起来，其他的花越开越艳，艳得通红，似心尖滴落的血。

　　如果细细观察那些获宠的妃嫔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能说特别像。

　　她们不是有着那杏花初绽的美好娇羞时刻，就是有着成熟后的素雅高洁之态。

　　不是眉目间那一蹙像极了惜凤野生气时的模样，就是少女那开怀大笑时的肆意让凌云风想起了初识时的惜凤野，看起来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笑起来却让人想要把世间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又是三个月，可这三个月对于惜凤野来说，却比三十年都要长。

　　凌长风从那晚过后便没再踏足过瑶华宫，见到惜凤野也是当没看到一般，故意避着她。

　　惜凤野心里并不会责怪他，她知道他在怨她。

　　奇怪的是，即便在后宫流转三月，也并未有妃子怀孕的消息传出。

　　惜凤野觉得实在蹊跷，忍不住想找凌长风问个究竟。

　　这夜，他并无召幸任何人，养心殿灯火通明。惜凤野来到了殿前，虽然她近日失宠，但资历深的公公知晓，这只是帝后间的小矛盾，惜凤野的宠爱很快会回来。

　　还没等洪公公出声，惜凤野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洪公公立即会意，惜凤野又做了个屏退众人的手势，洪公公就把人都带下去了，只留下几个侍卫守在门外。

　　她刚踏入殿中，凌长风便发现了她的存在。

　　有些模糊的身影立在那里，她今日似乎穿的是杏子红单衫，极细的脖颈衬出隐约可见的青脉。

　　美人立于前，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惜凤野进屋后第一眼发现的是衣衫凌乱双眼微红的凌长风，他修长有力的手正拿着酒壶，将酒壶高高举起，任由酒壶里的酒在空中形成水柱一跃而下。

　　一些洒出的酒从嘴角流到了细白的脖颈，再一路下沿.......

　　好一个风流帝王形象！惜凤野心里嘀咕着。

　　她提起微长的薄纱裙摆，走到离榻前最近的台阶上，俯视地看着他。

　　‘‘来找我干什么。’’凌长风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惜凤野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了他斜后方挂着的那幅她的画像，那是他们年少的时候，他悄悄为她作的画。

　　‘‘我只是想问你，为何过了三月，后宫嫔妃还是没有......’’

　　凌长风冷哼一声，‘‘还是没有什么？怀上龙嗣吗?’’

　　他见她不说话，愈发气愤，将桌案往旁一推，将面前好似玉女的人一下拉入他的怀中，捏住娇儿的下巴便开始掠夺，侵略性的眼神混着酒气让周遭空气迅速升温。

　　惜凤野的挣扎像小猫抓人一样对面前的狂徒毫无作用。

　　凌云风渐渐温柔起来，大手拖着她的脖颈，退而复进，绵长的吻像要把怀中的人揉进身体。

　　惜凤野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巴掌印在他的脸上骤然浮现。

　　他并没有立刻放开她，依然用双手锢着她，以免她逃离。

　　他的脸浮现妖性的笑，对着怀中的人说：‘‘姐姐，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让其他人怀上我的孩子吧。’’

　　惜凤野脑中闪现了一些她来之前想过的可能，一脸惊恐看着他。

　　‘‘你给她们吃了不能生育的药?’’

　　‘‘姐姐，如果你想要一个孩子，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人，等她生下了我们的孩子，把她杀掉，你就是孩子唯一的母亲了。’’

　　‘‘你疯了！’’

　　惜凤野不敢相信，她想不出那个与自己相识多年的人和眼前这个人有什么联系。

　　她的意识突然开始迷离起来，身上如火焚一般燥热，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今日的龙涎香，味道为什么有些变化？她看向正在焚烧的香炉，从原本的只有一只，到突然出现的另外一只。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身体发热的感觉让她难以自控，不自觉靠向凌长风稍具冷感的身体，药的效果逐步击垮她的意识，她开始主动亲吻他。

　　凌长风将她抱起移至床榻，她的手还勾着他的脖子，他附身迎合她。

　　在惜凤野意识完全涣散前，她听到了一句‘‘姐姐，原谅我。’’

　　第二日醒来时，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惜凤野觉得她的心好像没有感觉了。

　　她不能相信，她深爱着的人，可以不在乎她的感受给她下药。

　　从那天起，惜凤野就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门，无论凌长风来多少次都是一如既往的将他拒之门外。

　　就这样过了一月有余，惜凤野日渐消瘦，一日用午膳时，惜凤野在闻到鱼腥味时忍不住想要呕吐，对于其他肉食也觉得难以入口。便都让侍女将其撤下，她只当是今日胃口不好，可接下来数日，这种情况也未曾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

　　她还年少的时候，见过其他有孕的夫人会排斥荤菜的味道并且作呕。她不敢耽搁，让侍女去请了御医。

　　御医来的时候，眉头紧皱，他深知如若皇后生病，他医治的有半分差错，那后果都不是他能承担的。

　　搭脉时，原先紧皱的眉毛却越发舒展开来，而后更是喜笑颜开地说道：‘‘皇后娘娘，天大的喜事啊！您怀上了龙嗣已有将近两月。’’

　　如若是是半年前的惜凤野，应该是比谁都更加希望听到这种消息。可是如今，她的眼中只有失神，并无欢喜。

　　得知惜凤野传召御医的凌长风急忙赶来，他自知那日之事，对她的伤害极大，他也懊悔过。可是已经发生的事不能改变，她可以一直不理他，但她要平平安安的。

　　他站在门前，听到御医的话欣喜十分地望向惜凤野，看见她忧心的神情，他有些失落的垂下头。

　　御医发现了帝王的存在，忙跪拜道：“参见陛下，恭贺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凌长风摆摆手道：“我刚才都听到了，你退下吧，去领赏。”

　　御医忙叩谢圣恩后退了下去。

　　“你们也退下。”

　　侍女们作揖道是便也都退下了。

　　此时屋内只剩凌长风和惜凤野二人，显得格外寂静。

　　惜凤野还是未曾正眼看过他一次。

　　凌长风坐在了她的身旁，将她的手放在手心触碰。她并没有抗拒，只是静静的像块冷木头那样坐着。

　　“凤野，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惜凤野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冰冷的眼里透着一丝厌恶：“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呵，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恶心。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我越肮脏，你越圣洁，我就越要把你拽到我身旁！和我共沉沦！”

　　“凌长风！你真的是疯了！”

　　“我是疯了！可是无论如何，我们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凌长风，我想要的是这样得来的孩子吗？”惜凤野终于忍不住释放积聚的情绪，眼泪在一瞬间决堤。

　　凌长风愣住，“我以为你不会再愿意和我尝试，我以为你会嫌我脏。”

　　“凌长风，在我把你推出去的那刻我就允许了自己的心脏，我怎么会嫌你脏呢？”惜凤野慢慢平复情绪，将眼泪擦干，“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为什么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伤害别人，那些女子她们有什么错，你却要剥夺她们作为母亲的权利。你还，你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我与你同欢。凌长风，你真的没有心。”

　　凌长风此时连直视她的眼睛都做不到，只凭语气，便能想象的到她眼底里的失望与绝望。

　　是啊，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后来的一日三餐，凌长风都会去瑶华宫陪她用膳，尽管并不受她待见，但凌长风还是厚着脸皮一餐不落的去。有时是他亲自下厨，她用膳的时候，他喜欢盯着看，有时看她吃的欢喜，他便也就跟着欢喜。

　　她一开始总是孕吐的厉害，凌长风呵斥所有御医想办法，在御医们顶着降罪的压力下，孕吐终于有所缓解。

　　可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他们的皇后娘娘孕吐减轻了不少，他们的皇帝开始孕吐了！

　　无论是御医还是特召的民间神医，纷纷对此惊奇万分。

　　林御医：“这可真是奇了，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男人孕吐的啊。”

　　顾御医：“谁说不是呢！这还是我们的当朝陛下！”

　　民间神医：“哎呦呦，你们可一定要谨言慎行啊，此种损伤龙颜之事万万不能叫旁人听了去，不然啊，十个脑袋都不够咱们掉的。”

　　御医们纷纷噤了声，开始着手共同研究皇帝的病情。

　　后来得出结论，是因为凌云风时时刻刻的陪伴让他共情了惜凤野孕中状态，他对惜凤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很紧张，才会导致他孕吐。

　　林御医：“陛下，微臣建议您修养一段时间，只要不常常去瑶华宫，不挂念着皇后娘娘，您这病啊，自然也就好了。”

　　凌长风瞥了他一眼：“庸医。”

　　“退下吧。”

　　林御医心中道：“我庸医，那陛下您就天天吐吧。”

　　“呕。”林御医刚走不久，凌长风又开始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