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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墨凡卸职，欲回雍城办学启迪民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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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墨凡抬眼瞪了我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偏要来问我该怎么办？”
我忍不住笑了笑——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然会省却许多口舌。
墨凡随即接着说他打算派人回雍城，告知墨家文道一脉，将《墨经》在内的所有墨家典籍，按农耕、百工、冶炼、建筑、兵事五大类梳理归类，编纂成可供传授的教本。
我暗自赞叹，不愧是墨家巨子，一旦想透关节，行动便雷厉风行。
他凝神沉思片刻，又缓缓说道：“只是此事急不得。想要形成开智的风气，本就非一日之功，得有水滴石穿的韧劲才行。学科分类也需依实际情形分出轻重缓急——农耕技术是国家强盛的根基，更能带动百工等其他学科共进。所以我已嘱咐文道宗师，先厘清农耕技术的核心要义，以此为纲编纂教本。文化开智，便先从农学起步。”
“您说得极是。”我点头附和，进一步阐释了我的观点，“在我看来，农耕有几个必须传授的要点：其一便是育种，也就是如何选育良种。种子的优劣，直接关系到单位面积的产量与人效，意义非凡；其二是耕作技艺，以及高效农具的研发与普及；其三为土地育肥与保墒之法；其四则是农业灌溉技术。这四个方面中，农具研发见效最快。培育良种却需时日，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方能见效，可一旦成功，便是划时代的飞跃。因此农学当从培育良种与精进耕作技术两方面先行入手。至于土地育肥，需依赖农业综合技术的发展；灌溉技术则依托水利进步，都需要长期的技术与财力储备。另外，农具之事也可归入百工中的手工业范畴。”
“这般分类倒也妥当。”墨凡颔首应道，“手工业原是百工的核心，可先按金属冶炼、工具研发制造、纺织、陶瓷等类目分头梳理……”
“且慢。”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这一切的关键，终究在于启迪民智。最好的方法便是办学——我们不妨联合华夏七星，借他们散布各地的分支机构作为教学点，设立学堂，共商办学事宜。农业方面的教学见效最快，大可先行启动，比如在雍城设立农学院，招收生徒传授先进农事技艺。至于兵事，一来牵涉敏感，二来虽见效快，却需当政者鼎力支持与认可，不妨待条件成熟再作打算。”
“好。”墨凡重重地点头，语气愈发果决，“昨晚我反复思量，总觉得墨家本可以做得更好。墨霏与墨雨不是已到了大汉么？我想，是时候去做些分内之事。墨家断不可同时有两位巨子，等墨雨抵达高都，我便返回雍城创办农事学院，墨家暂由她们打理。待你们完成使命，再将巨子之位传予合适之人。”
我万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打算，正想开口劝他，他却抬手制止了我：“我意已决，且已让墨柳将信报送至天下——从今日起，墨凡不再是墨家巨子。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虽不算庸碌之辈，可与你们这些来自后世的人相较，差得绝非一星半点。说得冠冕些，是想为办学启智、为大汉做些实事；实则骨子里，是不想在你们面前落一个‘无用之辈’的名声。”
“巨子言重了。”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身回房，从背包里取出管仁临走前塞进来的那本《天工开物》。这是一本用传统雕版技术印刷的繁体字版本，管仁曾说，若回到华夏的某个历史阶段，《天工开物》或许比《大百科全书》更接地气。
墨凡接过书，随手翻了几页，随即抬眼看向我，脸上满是惊讶：“怪不得你想以办学传播实用技术来启迪民智，原来有这个宝贝在手。”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既然这本书能被带到大汉，索性就让它发挥点实际作用吧。虽不知这算不算拔苗助长，但行事还是谨慎为好。于是我对墨凡说道：“这本书你只能独自翻看，最好通过启发的方式让他人领悟，切不可全盘照抄。其中缘由，想来你能明白。”
墨凡点了点头，目光很快落在了印刷书籍的纸张上，好奇地问我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书写的材料。
“书里对此有详细记载，这叫造纸术，按照书中所说的方法便能造出这种纸张。此外还有印刷术，这本书便是用印刷术印出来的。你可以通过启发的方式，让墨家工坊先把这两样东西研制出来，它们必能成为启迪民智的重要工具。”
说到这里，我在心里默默向明代科学家宋应星说了声抱歉。
“放心吧。”墨凡脸上漾起一抹笑意，“墨家向来不只会教百姓立身的道理，更要传做事的本领，有了这宝贝，墨家工学定能更上一层楼。”
“好。”我点头应道，“巨子既已拿定主意，我便不多劝了。过会儿我和钟离去找桓温——想到的事总要去做，成与不成，既看机缘，更看我们肯不肯下功夫。”
“让墨柳陪你们同去。”墨凡说道，“这孩子命途多舛，骨子里的自卑反倒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子，在她看来，唯有实力才配谈话语权。跟着你，或许能让她明白，解决问题不光靠刀枪，更要凭智慧。”
想到墨柳那火爆的脾气，我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这原是墨凡对她的一片苦心。他即将回去钻研工学、开办学校，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时刻带着她、护着她，是想托我照拂墨柳周全。只是墨凡要回雍城，路途遥远，我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便对他说道：“若是让墨柳陪我去见桓温，甚至去见中行月，那便让钟离陪您回雍城吧。”
“不必了。”墨凡摆了摆手，语气笃定地说道：“墨家子弟遍布天下，我的安危你不必挂心。倒是你们，行事须得万分谨慎——中行月老奸巨猾，桓温也绝非等闲之辈，尤其要提防禽虓。真若遇上，能避开便避开，切不可与之死战。”
话音刚落，墨柳已领着两人走了进来，正是墨霏与墨雨。墨雨一见我，径直扑进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了我。我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只是这般举动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尴尬地朝墨凡与墨柳瞥了一眼。
墨凡见状，瞬间明白了几分缘由。他先是看了看在我怀中啜泣的墨雨，又望向站在一旁的墨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我看得真切，他望向两人的眼神截然不同：看墨雨时，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责备；看向墨霏时，目光里却满是柔和，仿佛在凝视一位阔别多年的亲人。
我轻轻拍了拍墨雨的肩膀，温声说道：“雨儿，有什么话咱们稍后再聊，先见过……”话到嘴边，却突然卡壳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界定她们与墨凡的关系。论辈分，墨霏与墨雨比墨凡晚了数十代，说不准还是他的嫡亲后裔，可这层关系又该如何言说？
墨凡见我欲言又止，便笑着对墨霏与墨雨说道：“雍城那边曾来人通报，说有两位姑娘，一人持巨子令，一人持武道统领令牌，去墨家总部找我，要墨者帮忙寻找卫国。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才还在和卫国商议这事呢。”
墨霏一听，立刻上前一步，对着墨凡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墨家晚辈墨霏，见过巨子。”说罢，她转头看向还依偎在我怀里的墨雨，“雨儿，还不快过来见过巨子。”
墨雨听了姐姐的话，连忙收了情绪，学着墨霏的样子向墨凡行礼问安。
墨凡先看了看墨霏，又将目光落在墨雨身上，脸上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缓缓开口说道：“看你的年纪，怕是还不到二十，可这武道修为，竟远远在我之上。看来墨家的武道传承并未中断，反倒精进了不少啊。”
“巨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接过话头，把嘴凑到他耳边说道，“不止是墨家，武道六星的修为都有不小精进。墨雨之所以能超出您的想象，是因为她不仅独自修成了墨丹，后来又受了一次墨丹传承，如今已是后世华夏七星中武道修为最高的人。”
“怪不得。”墨凡莞尔一笑，眼中满是欣慰，“真没想到，千年之后墨家竟能出这般天才人物，这是墨家之幸，亦是大汉之幸啊。”
我想着此事还是低调为妙，连忙低声提醒道：“巨子，在外人面前，只说墨霏与墨雨是墨家武道传人便可，切不可向外人透露她们的真实来历，免得被小人算计。”说着，我又看向墨柳，加重了语气说道：“墨柳统领也需记牢，这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哪怕是你的夫君夏天。”
一提到夏天，墨柳下意识地瞥了墨凡一眼，眉宇间掠过一丝迟疑——在她看来，夏天并非外人，难道也要这般提防？我从姬霖与钟离那里得知，夏天其实并非可信之人。可瞧着墨柳这副不情愿的模样，若是不彻底封住她的嘴，等夏天一到，我们的来历定然会被泄露。我思忖片刻，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将这事托付给墨凡。毕竟他是墨柳的养父，墨柳或许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但对墨凡的吩咐，她必定会遵从。
于是我转向墨凡，郑重地说道：“巨子，此事关系重大，最终能否如我们所愿，全看能否守住这个秘密。还望巨子传令下去，所有知晓此事的人，绝不可将我们的来历告知他人，即便是至亲家人也不行。”
墨凡自然明白我的顾虑。对于夏天这个女婿，他心中本就有诸多不满，只是想法与我略有不同。他转头对墨柳说道：“柳儿，清晨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墨柳先看了墨凡一眼，随即不满地瞪了我一下，带着几分抵触的情绪，“按理说，我本该与巨子同进共退。可这事，我想听听夏天的意见。他若同意，我便听从您的安排。”
墨凡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而望向墨雨：“你在雍城总部向墨家两位宗师出示过巨子令，可否让我一观？”
墨雨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示意，她才从怀中取出巨子令，双手递了过去。墨凡接过令牌，仔细端详片刻，又从自己怀中掏出那块伴随多年的巨子令，想将两块令牌并在一起对比。
不想就在两块令牌碰在一起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两块巨子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相互融合，转眼间便合二为一，成了一块完整的令牌。在场众人皆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却在刹那间明了其中缘由：在同一个平行空间里，相同的物体有且只能存在一个。这意味着，我的血剑与魏枢的血剑终究只能留存其一，墨霏与墨柳的武道统领令牌、我与夏天的娇客信物，甚至姬霖与姬烟、徐沫与徐紫烟的掌门令牌，恐怕都是如此。
道理虽懂，可这其中的玄妙，我却实在无法向墨凡等人说清。
我正思忖着如何解释这类异象，墨凡却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看来我的决定果然没错——无论何时，墨家都只能有一位巨子。方才我还在犯愁，即便去了雍城办学，也摆不脱了墨家同时出现两位巨子的尴尬。如今看来，一切自有天意注定，倒是我多虑了。”说罢，他将那块合二为一的巨子令递向墨雨，语气郑重地说道：“从这一刻起，墨家便只有你一位巨子——墨雨。望你在恪守墨家‘正天道、传后世’宗旨的同时，完成月光之门赋予你们的使命。”
墨雨显然毫无准备，望着那块令牌，一时不知该不该接。我见状笑了笑，先一步接过令牌递到她手中：“巨子早已决定返回雍城创办学院，相关的信报也已传布天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墨家巨子这副重担，自然该由你来承担。”
见墨雨接过了令牌，墨凡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眉宇间的最后一丝牵绊也烟消云散。墨柳在一旁看得满脸不快，嘴唇动了动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可瞥见墨凡那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她只是猛地回头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鬼主意，肯定是我蛊惑了墨凡，才让他放弃了巨子之位，跑去雍城办学。
“柳儿。”墨凡自然看穿了女儿的心思，温和地对她说道，“原本想让你陪卫国去见桓温，甚至中行月，如今墨霏和墨雨到了，你便不必去了。我既已卸下巨子之职，你这武道统领的担子也该放下了，陪为父在有生之年做点喜欢的事吧。卫国他们还有要事要办，我就在高都陪你等夏天，他一到，咱们便回雍城。夏天做事是有些荒唐，可我总盼着你们能白头偕老。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从来都不是墨家存世的本意，但愿你们能陪我回到雍城，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墨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可我从她紧绷的神情里看得明白，墨凡的决定并非她心中所愿，不过是碍于父女情面，不好当面反驳罢了。先前说要和夏天商量，终究只是个借口。她心里应该清楚，墨凡既已卸任巨子，她这武道统领的职位，便再也由不得她来做主了。我们带着墨霏和墨雨告辞时，墨柳脸上仍挂着几分不甘。
瞧着她似是未能领会墨凡的一片苦心，我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担忧，便对墨凡说道：“先生不必急着赶回雍城，桓温就在广平，最多三天我们便能回来。到时我们还要去趟长安，正好可以同行。”
“也好。”墨凡颔首应道，“这几日我正好可以潜心钻研工学，夏天想来也快到高都了，等你们回来，咱们便一同启程。”
我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墨霏与墨雨离开了后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