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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惊喜还是惊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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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d Hot Chili Peppers 的《Can’t Stop》**以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闯入纽约中央公园。吉他铿锵、鼓点猛烈,像是心跳,也像是逃亡的节奏。
Can’t stop, addicted to the shindig
Chop top, he says I’m gonna win big
Choose not a life of imitation
Distant cousin to the reservation
(停不下来,对派对上瘾
车顶切掉了,他说我一定会赢
选择一条不是模仿的人生
像流落边缘的远房亲戚)
绿意浓烈,空气里是晚春的清冽与即将爆炸的热。
一个短发的女人穿越公园跑步而过。
肌肉线条干净有力,黑色运动背心贴着皮肤,汗顺着锁骨滑下。耳机中那首充满爆发力的摇滚伴着她有节奏的呼吸。
是盛滢。
长发不再,代之以干净利落的耳下短发,露出颈后的清晰弧度。她的的笑容依旧甜甜的,却因头发的改变,多了一份锋利的帅气。
她像是亲手剪断了过去,用摇滚重新激活了自己的心跳。
跑着跑着,她忽然慢下来。
街角那家琴行落地窗敞亮。一个小男孩正坐在琴前,弹奏着熟悉的旋律。隔着窗,她听不清每个音。
盛滢停下脚步,气还没喘匀。她扶着膝盖,耳机里还在响,却在那瞬间一并静了。
她仿佛又看见那个男生——侧脸俊朗、坐在琴房里、指尖落在琴键上,一边轻弹,一边回头对她笑。
记忆的潮水猝不及防地扑上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酸涩压住了胸口。她飞快地摘下耳机想逃离,可刚走两步,胃里忽然翻涌。
她扶住路边的栏杆,弯下腰呕吐。汗水和泪水一起滑落。
身体的崩溃和情绪的溃堤交叠在一起让她措不及防。
—
回到家,她洗了个澡,热水从脊背流下,蒸汽里她闭着眼,几乎要站不稳。
她本以为是压力太大、饮食失调、运动过度。但那种深层的疲惫不止是身体的。
一周前刚做完年检,医生的语气还在耳边回响:“最近太瘦了,注意休息。”
刚坐到沙发上,电话响了。
“盛小姐,是我,Dr. Wong。王医生”
“嗯。”她声音干涩。
“你的体检报告出了……有些激素指标不太寻常,我建议你再来验一次血。”
“确认……什么?”
医生顿了一下,声音低缓温和:“我们想确认你是不是怀孕了。”
盛滢猛地站起身,浴巾滑落在地。
脑子里像被一记重锤敲过,静默一秒,震响万千。
怀孕?
她开始迅速计算、回忆——最后一次月经、东京的那一晚、那些不够谨慎的亲密细节。
她惊慌失措,脑中混乱无序。可同时,也有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的窃喜,像冰底暗流,微微荡漾。
她立刻坐下、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拨出电话,预约了下周的血检。
—
太平洋的另一端,东京。
春末,樱花谢了大半,街边的石板路上,是层层湿落的粉色花瓣。天空阴沉,风吹过高楼间的空隙,总带着一丝潮冷。
邓梓健重复着每天的生活。
地铁、教室、便利店、回宿舍。耳机里是N1语法解析,眼神却像漂浮在别人的人生里。
郑茹希几乎每天都来等他。他不迎也不拒,像接受一个无声的默认。
有时她会忽然拉住他的手,低声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会轻轻靠近,试探地吻他。他每次都往后退半步:“这样对你不公平……我心里还有盛滢。”
他说得一如既往温柔,却像隔着玻璃说话。
她开始学着“懂事”,说“我可以等”。
直到那天傍晚——
—
雨后的东京泛着淡淡光泽,送别会在一家名为“ともしび”的老式居酒屋举行。人很多,空气闷热,油烟混着酒精气息,让人微醺。
他原本不想来,是那个待他不错的学长发了消息,他才硬着头皮到场。
郑茹希坐在靠角落的位子早早等他,热情又体贴地接过他的书包,递上乌龙茶。
“放心,不会让你喝太多的。”
邓梓健安静地坐下,回应不多,目光大多落在茶水上。
那晚,他破例喝了几口啤酒。头有些晕,但并未醉。
十点半,酒席散。郑茹希提议:“你家远,不如先去我那儿歇一会儿。”
他犹豫了下,最终没有拒绝。
—
她的房间不大,却很整洁。她替他煮了面,又递来热茶。
他低头吃面。
她轻轻问:“你是不是太逞强了?”
接着靠近,覆上他的手:“抱抱我,好不好?”
她吻了他。很轻。他没有回吻,也没有推开。
他闭上眼,身体像被掏空。机械的回应郑茹希的索求。
—
第二天清晨,他睁开眼,窗帘缝隙透着清光。郑茹希穿着他的大号衬衫,正在厨房煎蛋。
她笑着说:“早餐好了,起床啦。”
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感动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内疚。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成了“情侣”。
她百般照顾他,对他好得无懈可击。他也学着配合,他们终究是拍了合照被郑茹希官宣到了她的朋友圈。
她的好像一张无形的网,没有能挑出错的地方,让他无处可逃。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相信——这是不是就是他自己想要的。
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望着黑屏的手机,心里那个从未愈合的缺口,却像洞口蔓延,吞噬了他整个人。
他渴望自由,可离开盛滢之后,他并没有感到自由。
时而他像一艘掉了舵的船,漂在一片无风的湖上,宁静,却没有方向。时而他像身体被南北极的磁力各自拉扯,一边是温暖的现实,一边是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缺口。
他试图投入,试图习惯,试图相信新的生活会成为答案。可他越努力,就越感到空虚。
像是拼图拼错了一个角,再怎么逼近也填不满。
他闭上眼,终于在虚假的安稳中,感到了一种更深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