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了太傅大人一口后》林嘉岁

60、酌旧酒（五）·春猎

　　走出几步，书越筝看到苏枝筱站在原地似是等她，便匆匆上前几步，二人并肩走出几步宽慰道：“筱筱，劳烦你做这种盯梢的活计。”

　　“此刻营帐里？”苏枝筱有些不放心，连忙追问。

　　“无碍，师父应付得来。”方才书越筝几乎灭顶的怒意在夜间冷风萧瑟间已然褪去大半，她耐心地回应道。

　　“那就好。”苏枝筱这才劫后余生般长呼一口气，抬眸看向身侧的书越筝，喃喃道，“阿筝，原来你今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我还在想为什么你非要让我在春猎前备上些暗卫暗自跟从，如今看来，却是恰好有用武之地了。”

　　苏枝筱步履缓慢，配合着书越筝的步子，此刻，她竟由衷觉得面前的女子高瞻远瞩。即便是知道所谓重生并非真实，她们或许只是一本书里无关紧要的人物，书越筝竟也没生出几分波澜，似乎是坦然接受了这样的事实。除此之外，竟然还能冷静睿智地与那个决定诸人命运的造物主讨价还价，斗智斗勇。

　　“阿筝，你不觉得毛骨悚然吗？只是别人书中的一字半句这种事……”苏枝筱停下步子，望着面前姑娘的背影困惑道。

　　书越筝见她顿住步子，也随着她停下了脚步。逐渐平静的眸子望向苏枝筱，书越筝忽而温声开口道：“筱筱，你有害怕的事情吗？”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苏姐姐的事情对吧。”书越筝向前几步，不紧不慢地停在苏枝筱身侧，又道，“倘若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去到真正造物主的世界里，你会去吗？”

　　听闻这样的问题，苏枝筱倏尔愣在原地，站在原地思索良久，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闻言，书越筝笑了起来：“我也不会。”

　　“自我出生起，就经历了不少坎坷艰险。后来长大些，我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每个关键时刻的选择都出自本心，选择保护自己，选择成为师父的徒弟，选择赶赴蓟州。我做任何事情只是因为我想做，并不是因为任何人施加于我的任务。”书越筝忽而抬头望向天边的明月，“我知道我是谁，我是书越筝，但它对我的定义却还是书漾而已。”

　　“如今我只是想要同我在意的人一起好好活下去，活到尘埃落定那一天。我对所谓的真实世界毫无兴趣，书里或书外与我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我只知道这里是我的世界，这里有我在意的人。”书越筝手指微微握成拳，笑着望向苏枝筱，“筱筱，我不会认输，你也不要认输。”

　　苏枝筱听了这些，竟有几分心魂激荡，书越筝的确是与她不一样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她也要将自己的命运完全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明白了。”苏枝筱颔首，说话时的声音微微发颤。

　　话音未落，夜间流云忽起，皎月忽而被遮挡，影影绰绰只余残影。

　　“筱筱，你要回去休息吗？还是去参加篝火晚宴？”书越筝贴心询问着身旁站了良久的苏枝筱，只当她是夜间风凉故而颤栗。

　　“我想和你们一起解决所有问题。”苏枝筱对上书越筝的目光，正色道，“包括如何解决那个丧心病狂的宁皓。”

　　“那我们在此处稍侯，待贺翊离开，我们再仔细商议。”

　　“好。”苏枝筱又扭过头看书越筝，忽而敏锐地发现她的脸色竟然隐隐发白，尤其是挑着灯时，烛火映衬下，她的脸色近乎灰蒙蒙的，眸光也尽显疲惫之色。她心头一悸，随即开口道，“阿筝，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书越筝带着疑惑重复了一遍苏枝筱的话，片刻后才后知后觉道，“是我的脸色很不好吗？”

　　“受伤又疲惫的神情，看起来很不好。”

　　听了这话，书越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宽慰道：“筱筱别担心。我没什么大事，只是在想如何能够让阿姐和贺翊尽快成婚。”

　　书越筝扯着嘴角温声笑了。

　　她这才意识到，方才为何岑澈看她的表情为何那般复杂，原来是她先露出了这样的受伤的神情，那个溢着暖意的拥抱，为她簪钗的动作也是温柔至极。她知道了前世阿姐死亡的真相，他看出了她神情格外受伤，但却不想为满足自己的窥探欲就来揭她的伤疤。思来想去只笨拙地将手中的玉佩塞进她手中任她把玩，又靠近几分为她理理衣衫，整整鬓角。她借此由头顺势靠在他身侧，他也就任她倚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找话聊，声音轻轻的。她忽而想起他们共度的这许多年，他是想让她明白，她有可依靠之处。

　　书越筝思及此处，心间骤然暖了几分。

　　不多时，看着贺翊从营帐抱着文书离开，书越筝二人连忙进帐商议后续事宜。

　　骤然进帐，有暖意涌来，书越筝方才冷透的胳膊也回温几分。

　　“阿筝，苏姑娘。”岑澈起身迎二人。

　　二人相继颔首后速速落座。

　　“话不多说，师父，我们要如何处理这人？”

　　“或许此时杀不得。”苏枝筱温声道，“上林苑重兵把守，巡逻严密，若是杀了总不能一直在帐中放上十几日，气味也瞒不住的。”

　　“筱筱说得对。”书越筝应和道，“或许，我得先向你们坦白方才审讯他的结果。他这人话里话外都带着极度自负，这话也不能全信。”

　　“阿筝且先说来。”岑澈眉头微蹙。

　　“他的话印证了我们先前的猜测，或许我们的确身处书中世界，是书中角色。”书越筝一字一句道，“但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剧情似乎失控了。导致他这个主角无从获取权力，他在最后关头会将我一箭穿心，大概是为了达成主角的结局，即称帝。”

　　“除此之外，我用了几次激将法，他便将巧娘之事悉数坦白了。”书越筝半信半疑道，“不过此话暂且存疑。他说巧娘被抹杀是因为见了我们，出卖了主角，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猜测，倘若当真如他所说，那么角色或许也应该有所分类的。巧娘仅仅只是见了我们，并没有直接说出任何会暴露他的话都会被无情抹杀。可我们直接将他在营帐外抓进来却无事发生。按照我们之前的印证，在非密闭空间内造物主是可以干涉的。它大可以再出现一行字，让我们放了他，或是像抹去巧娘一样干脆抹去我们，但它却什么都没做。”

　　“会不会是它做不到？”岑澈眉头舒展些许，“它没办法将我们直接抹杀了。”

　　“如此看来，我们或许可以同它谈判。”苏枝筱听了来龙去脉，也立刻补充道。

　　“既然这样，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书越筝灵光一现，随即开口道，“它的软肋或许是它这个男主角，那时他在我们手里，所以它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那个男主角依旧在我们手里，我们想知道什么不就可以直截了当地去与造物主对话吗？反正它有那个……”书越筝噗嗤一笑，“带着光晕的字迹。”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苏枝筱吞了吞口水道，“万一一切与我们的猜测相悖呢？”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书越筝思虑片刻，转头望向岑澈，只见他目光中也是深切的担忧，可如今事已至此，这个办法是最好的能了解全局的方法，就算是冒险，她也必须得去。

　　“师父，你觉得呢？”

　　“值得一试。”岑澈对上她的视线，又道，“我陪你去。”

　　苏枝筱嘴唇翕动，温声道：“我也去，我继续带着暗卫守着你们。”

　　“好。”书越筝点头称是。

　　那厢宁皓被拉扯出来时，依旧是处于晕厥中，祁晖将他拖了出来，几人轻手轻脚寻了处无人的空旷之处，苏枝筱立刻带着暗卫在四周守着。

　　“如果你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就杀了你的男主角。”书越筝冷静道。

　　宁皓被祁晖丢在地上，书越筝又一次拔出那道匕首，寒光一现，刀尖直直抵向他心头，刀刃刺入衣衫，有浅浅血渍一瞬晕开。

　　果不其然，那字迹一瞬便凌空而现。

　　「你想知道什么？」

　　书越筝心中暗道猜对了，抬眸面不改色将视线投向一旁岑澈，四目相对间，二人轻轻颔首，只听岑澈沉声开口道：“我们的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吗？”

　　字迹迅速更迭。

　　「是。」

　　“你是这本书的创作之人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

　　「剧情维护之人。」

　　“你要做什么？”

　　「修正剧情。」

　　“你会消失吗？”

　　「……」

　　「会。」

　　岑澈垂眸，适时缄默无言。他将视线投向书越筝，又向她微微点点头。

　　书越筝继续道：“巧娘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因为她违背任务。」

　　书越筝心下了然，直截了当地验证自己的猜想。

　　“那书中的人物是不是分为两类？”

　　「是。」

　　“哪两类？”

　　「……」

　　书越筝见状，刀尖又深入几分，痛意翻涌之时，纵使蒙汗药起效中，宁皓眉头依然微蹙着。

　　“哪两类？”书越筝又道。

　　「主次角色，次要角色为任务驱动型角色，她们只负责在不违背基础设定的基础上完成任务即可，若是做出与任务相悖的事情，即会被消灭。」

　　「而主要角色是人设驱动型角色，比如你，你的人设就是助主角登基，因主要角色有其推动剧情作用，不会轻易被抹杀。」

　　书越筝弯起唇角，撤回手中刀，还刀归鞘：“多谢。”

　　「你就如此确定，如今你的想法就不是被人塑造的吗？你真的能够摆脱剧情控制吗？」

　　书越筝起身，却见这样一行字迹。

　　“劳你费心，我的心意我自己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