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音》白面红鸟

14、和解

　　“怎么不叫醒我。”

　　温年没有被抓包的慌乱，自觉下车帮周启暄打开车门，手里紧紧提着甜点盒子，怕被抢走似的。

　　“不着急所以没有叫你。”

　　他站立在车门旁，低头看着周启暄将围巾拿在手里解下安全带。

　　周启暄下车没管他的举止，倚着车身将额前的碎发抚在脑后，伸手想要将甜点拿回来。

　　“你先上去，我抽根烟再走。”

　　没有如愿碰到盒子，耳边就传来愣然的嗓音。

　　“启暄，你学会抽烟了？”

　　“……”

　　他当然是骗人的，只不过不想在小区被熟人碰见，会传到周女士耳朵里的……

　　“这还用学，抽两口就会了。行了，你上去吧。”

　　温年站着没动，长至膝盖的大衣衬得他格外修长，莫名给人压迫感。

　　“我等你。”

　　周启暄扶额，他犟不过这小子，也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无动于衷，瞥了眼可爱的包装盒，败下阵来。

　　“……走吧，一起上去。”

　　后面几个字咬得重极了，仿佛要将它咀嚼碎好劝自己咽下去。

　　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深蓝色的天空中什么都看不到，路灯的光漫射至天边，周启暄时不时瞥一眼。

　　他走两步脚步就飘了起来，离温年越来越远，两人间的间隙峡谷似的，任谁都看不出他们是一路人。

　　“启暄，这么晚，叔叔阿姨睡了吗？”

　　“睡了，肯定睡了，他们作息很规律的……干嘛？”

　　周启暄立刻回答，怕答慢了温年要上他家串门，那就完蛋了。

　　温年摇头。

　　两人在电梯外等待着，峡谷闭合，距离被拉近。

　　“叮”

　　周启暄和电梯里的人面面相觑，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得了。

　　“阿姨，晚上好。”温年朝周岚道，语气带着笑意。

　　周岚习惯晚上将每天的厨余垃圾扔掉，冬天也不例外，不料下楼碰到了温年和每每一副与他老死不相往来架势的儿子。

　　“小年，旁边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周岚走出电梯，看向将脸朝墙不敢回头的周启暄打趣。

　　周启暄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祈祷着周女士不要好奇心大作摸清他是谁，不然才是真的完蛋了。

　　如果被周女士知道他和温年偶尔又有联系了，指不定天天催他，让他请人来家里吃饭。

　　温年偏头朝用手使劲挡脸的人看去，一时无奈又心酸。

　　还不等他回答，周岚走过去拍了拍周启暄的后背。

　　“周启暄，当你妈是瞎子呢。”

　　“……妈，不敢不敢。”

　　他转过来扯着嘴，扯了半晌还是笑不出来。

　　“你们两个上楼呀，小年来家里坐会儿吧。”她提着垃圾袋准备离开。

　　“谢谢阿姨，今天太晚了，我下次再来拜访。”

　　周岚点了点头，欣慰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笑了起来。

　　等到周女士的身影离开，周启暄这才拖着身体进了电梯，他无力地靠着电梯一侧看着眼前的按键。

　　“启暄，我不会打扰你的。”

　　温年看出了他的忧虑，忍受着苦涩温声开口。

　　周启暄摆了摆手，“算了，既然已经被我妈撞破了，那也没什么好躲的了。”

　　毕竟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他无法避免的…

　　温年的眼睛亮了亮，握着纸盒的手攥紧。

　　电梯门打开，周启暄率先走了出去，他拿出钥匙打开门，从温年手里接过甜点。

　　“谢了。”

　　说完，本应该各自回家的人都没有动，周启暄用身体挡在门前，身后有电视机的声响不断传来。

　　“咳，那什么，你要不进来坐坐？”

　　还是客套一句吧，又是对门了。

　　“真的么！”

　　“……”

　　周启暄暗道失策，僵住的身体往旁边移了移，看在甜点的份上。

　　钟书合坐在沙发上看着抗日剧，眉头紧拧，视线不曾移开，听到门口的细小声音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

　　等人走近他头也不回，“儿子回来啦。”

　　“爸。”

　　糟糕，光顾着客套，忘记刚随口胡扯的谎话了。

　　“叔叔好。”

　　温年没什么异样，倒是周启暄过意不去了。

　　早知道不扯了…

　　较为陌生的嗓音一响，钟书合立马扭过头，“是小年啊，快坐快坐，吃过饭了吗？”

　　钟书合从前工作忙，和温年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大多是从周岚口中得知的，这让他一直有温年是自己干儿子的错觉。

　　“吃过了，叔叔。”

　　“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切水果。”

　　在江市的冬天周启暄不喜欢吃水果，太冰了，但他要让温年知道，现在他家的门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桀桀桀……

　　温年乖巧点头，没有错过他抑制不住的偷笑。

　　没多久一盘大小不一的果切就被拿了过来，温年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在餐桌上看着周启暄从远到近。

　　家里有什么周启暄就切了什么，有的还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他自己切都冻手，更别说吃进嘴里了。

　　“快吃啊温年。”

　　钟书合从电视中抽空回头，见餐桌上摆了东西满意地点头。

　　“启暄你也吃。”

　　温年接过递来的叉子，在一盘不完美刀工的果切中终于找到一块适中的，刚送至嘴边，寒气便袭来。

　　周启暄想要整他，温年刚吃完，又被塞了一块，“我不吃，你吃就行了。”

　　温年刚准备说不要了，又被塞了一块。

　　他无奈叹息，知道周启暄是逗他玩儿的，依旧全盘照收了。

　　“周启暄，你别使劲塞了，让温年歇歇。”周岚手里还提着从小区超市买来的酱油，进门看到这一幕连忙打断玩心大发的人。

　　周启暄这才停下恶作剧，拆开了提了一路的小蛋糕。

　　“妈，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去了趟超市。”

　　“阿姨，打扰了。”

　　“小年，跟阿姨客气什么。”

　　周岚满眼笑意看着两人，感叹时间过得太快。

　　小蛋糕一路坚持，现在仍然精致，是一只咧着嘴笑的小狗样式。

　　周启暄心情大好，细腻的口感让他忽略了对面那道不加掩饰的视线。

　　“启暄，你就给自己买了啊？”

　　“这不是我买的，温年买的，再说他不喜欢吃甜的。”

　　周岚去厨房放完酱油就听到这句话，她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在周启暄抗拒的时候，他们之间依旧有诡异的和谐。

　　看样子离和好不远了。

　　温年支着手撑着下巴，同样听到了他的话，在周岚看过来的时候，他如以往一般朝她露出笑容。

　　“对了，小年，阿姨记得你喜欢吃鱼，明天阿姨去买一条红烧，你来吃午餐怎么样？”

　　周岚坐在餐桌一侧，叉了块水果，尝到嘴里识破了某人的小伎俩，果断将果盘推远。

　　“妈，明天是工作日，哪儿有时间回家吃饭。”

　　周启暄懒散地撑着头，朝温年看去，“是吧？”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在实验室附近吃就好了。”

　　周岚没强求，只一味地嘱咐周启暄。

　　等周启暄吃完蛋糕，温年也准备离开了，他在周女士的威压下只好走到门口目送温年回家。

　　温年刚打开门准备说晚安，就听到他漫不经心提了一嘴。

　　“你家展柜就放一张合照不会太空？”

　　“……不会。”

　　大意了，应该提早将合照收起来的。

　　温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能拿贴纸把我的脸挡住吗，笑得好二。”

　　温年没料到他想说这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松了口气，观察着周启暄的神色小心开口，“但是我觉得很可爱。”

　　话音刚落，两扇门都被迅速关上。

　　周启暄朝屋内看去，面颊的温度让他咬了咬牙。

　　还好没人注意到他们……温年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他这么成熟的气质居然说他可爱？！就算是16岁的周启暄也不能被称可爱！

　　温年故意的吧。

　　他就这么关门跑了会不会很丢脸…

　　他用冰凉的手贴着脸，试图让自己快速降温。

　　羞耻而出现的温度，必须消失！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

　　钟书合已经将电视关上了，路过玄关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外面太冷了，我在这儿缓缓，哈哈。”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房间冲去。

　　另一扇门后，温年依旧背靠着门没有动作。

　　耳边是足以盖过所有声音的心跳，他抿唇，庆幸冲动后有这扇门挡着。

　　一直蔓延的热意烧得他全身滚烫。

　　怎么控制不住当着启暄面夸出来了……

　　他垂下头缓缓蹲下，双手捂住了脸，炽热的呼吸让他无法思考，脑子里全是关门前周启暄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的温年终于站了起来，他来到展柜前，将玻璃门打开。

　　像是不愿意打扰爱人，轻柔又炙热地亲了亲照片中的少年。

　　他抚摸着合照中日思夜想的人，嗓音沙哑，“启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