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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纸飞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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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的尸体被安置在一个简单的墓穴。扉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墓穴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绵延不绝。
雨水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打湿了,扉间的体温在慢慢将水汽蒸发,风吹一吹逐渐就会变得干燥。斑的衣服干得很慢,鲜血凝结在深色的布料上,很快就会粘连到皮肉,就像菌丝生长进木头里,很难抽离。
扉间拿出试管和苦无从斑的身上取下一些样品,准备之后用作实验研究。做完这一切后,他才低眉看着斑的尸体,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难道死亡也是你要走的路上必经的一环吗,斑?
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扉间被脑海中浮现的念头吓了一跳,脑海中突然的念头像烟花一样一簇簇炸开,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试管,目光停留在斑毫无生机的脸上,许久之后一步一步走出了墓穴。在离开前他最后朝着斑尸体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连绵的雨幕笼罩着重建中的木叶,和一片死寂的终结之谷。但很快突如其来的雨季就会过去,这场潮湿会在时间的锉磨中逐渐干涸,催发的新芽也会在新的风雨中成长为大树。
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墓穴中睁开,他吐出嘴里咬着血肉蛮横地填塞在胸口被贯穿的位置,原本结痂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撕裂,新鲜的血液循着他沉重的呼吸不断涌出伤口。
疼痛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新的细胞在残败的□□中不断分裂生长,驱逐原本细胞的同时又带来新的生机,不断毁灭,不断新生。亮起的写轮眼飞速黯淡下去,带着这具复苏的□□走向黑暗之中唯一的出路。血腥味在他的胸腔和口中翻涌,但是疼痛也不过如此。
猩红眼眸中的光芒愈发幽深笃定,宇智波斑的唇边泛起明显的笑意。
——这就是他要走的路。
木叶的一间实验室中,随着一阵毫无预兆的心悸,千手扉间指尖一抖,玻璃试管直接打碎在地上,一旁的助理匆忙收拾残局,面露担忧,“没事吧,扉间大人?”
扉间看了看被药剂轻微腐蚀的手指,直起身朝着某个方向远远望去,玻璃窗外的天色澄净,已然放晴了。他慢慢地收紧十指,闭了闭眼将翻涌起的波澜按下去,抬起头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与锐利的光芒。他熟练地重新取了试管,“我没事,继续吧。”
终结之谷后的重建工作并没有持续很久,雪片般飞来的合作与结盟的帖子也积压在千手柱间的办公桌上,他甚至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和时不时来办公室里替扉间送东西的忍鹰说话。扉间并没有给他太长的假期,实在是有太多事需要他这个火影来经手了。
即便扉间已经帮他安排处理了大部分的事务,甚至留了一个影分身在办公室帮他分担,柱间依旧忙得焦头烂额。
随着木叶的基建逐渐完善,经济也迅速发展起来。而随着终结之谷的大战逐渐被人们淡忘在时间长流之中,作为领导人的柱间才有了放松下来的机会。
他开始抽出些时间,漫步在木叶的街巷之中,偶尔会跑到颜岩所在的悬崖上摸鱼,独自坐在雕像上眺望远方顺便发发呆。直到被扉间的影分身发现,然后被揪着耳朵拎回去。
千手扉间不会浪费时间亲自去盯着哥哥的动向,他把大量的时间都投入到生物医学和各种忍术的研究之中。村子安定下来后,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实践他的各种奇思妙想。
他和柱间都没有再提起斑。
某天傍晚,夜幕降临之时,千手扉间揭下浸润了汗水的口罩,合上刚刚书写完成的实验记录,一转身就瞧见千手柱间抱着双臂靠在实验室的门口,他有些意外。
“哥怎么来了?”
柱间拧着眉毛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扭过头的时候嘴角垮了下去,努力抿嘴克制住眼里的泪光。“扉间对不起哦,你的鹰被我弄丢了。”
“没事,丢了就丢了吧。”扉间怔愣了一瞬,又拍着哥哥的肩膀安慰。
柱间目光失焦,他把额头磕在弟弟的肩头,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看着地面上残留的兔子血迹。“扉间,如果把尾兽都分给其他村子,那…了”
“不行,”扉间打断他,没多解释。
柱间早有预料,后知后觉地顺着扉间突然抬起的眼睛朝着某个地方望了过去。
遥远的天际传来若隐若现的鹰啸,他们默契地都没有提及那个名字。
宇智波斑是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之前彻底恢复的,柱间细胞加速了他身体代谢和细胞分裂的速度,但也在以同样的速度杀死他原本的细胞,为此他不得不投入大量的精力去研究柱间细胞。
他隐匿行踪在世界各国四处奔走,一方面搜罗各种医疗相关的书籍用于研究柱间细胞,一方面搜罗和了解各种各样的忍术,他要确保未来没有什么会成为阻碍他道路的绊脚石。
“听说了吗?木叶忍者村的那位大人去世了!”
泠冽的寒风把漫天雪粒卷进掀起的门帘,铁之国的一处居酒屋中灯火通明,男人眉飞色舞地诉说着“大新闻”。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也对“那位大人”有所耳闻。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掀开飘飞的门帘,斑推门而入,斗笠黑袍遮掩住他的身形,明显的忍者装扮却并未在这个鲜有忍者的国家引起注意,却还是吸引来几道好奇的视线。
“一壶清酒,一份豆皮寿司。”斑裹挟着风雪沉声落座。年轻的老板娘在旁热切应声,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示意聊天的男人们稍作收敛。
男人们并未在意,或许是酒劲上头,反而声音愈发大了起来。“那位大人走了之后,木叶不是还剩下他的胞弟嘛,听说也是强大的忍者啊。”
“哼——”独眼的男人满脸通红,嘴里发出轻蔑的哼声,“他们这些忍者,也不过如此。”
冰冷的清酒下肚,带着酸味的米饭在嘴里咀嚼出香甜的味道。斑从座位上站起来,压了压斗笠的帽檐。
“结帐。”
话音落下,一根筷子直挺挺地钉在独眼男人脑后的墙上,上面插着几张纸币。冷汗顺着男人的额角沁出,他不自觉地握紧了腰侧的武士刀。一旁的几人也面面相觑。
他反应过来“腾”地起身,再回头已经不见了肇事者的踪影。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嘴里咬牙切齿。
“这家伙…”
“闭嘴!”一旁的老板娘一把将人按回座位,压低声音开口,“没看到那家伙的眼睛吗!”
身后熙熙攘攘的声音逐渐远去,飞雪落入宇智波斑展开的掌心,入手冰凉。
不知何时跟上的黑袍武士与他并肩而行,不动声色地把衣袖中的卷轴递出去,随后停下了步子,远远地朝着他鞠躬。
“大人,慢走不送——”
斑没有回头,就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铁之国的飞雪如鹅毛般飘落在宇智波斑的肩头,和他脚下一深一浅的脚印上。
远隔千里的木叶也同样下起了雪,细细的雪花落在千手扉间黑色的丧服上,他伸手掸去了兄长墓碑上的积雪,任由寒凉的风袭卷进他的衣袍,盖过他的步履匆匆。
白色的大地上,两道黑色的影子各自向前,从未停歇。
木叶23年冬,千手柱间逝世。
春天的时候千手扉间在木叶附近的高崖上发现了“斑”的羽毛,和早已干涸的斑驳血迹,但已经不见它的踪影。
他没有刻意去找过“斑”,只是偶然发现了这里搭建的巢穴就顺便过来看了一眼。或许这里并没有名字,但他有灵敏的直觉。
猿飞日斩听到篝火拨弄的动静缓缓醒转,其他几个同窗仍在安眠。他揉着眼睛,灼灼篝火照亮千手扉间平静的脸,“二代目大人?您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找到了我丢的鹰。”扉间摇头,拿着树枝把篝火拨弄得旺了些,火光给他偏白的肤色染上了些许暖意。他安慰着醒转的部下,“你睡吧。”
猿飞懵懂地点头,重新闭上眼睛。不过他似乎从大人的嘴角看到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一定是错觉。
宇智波斑并不喜欢雨天。
但雨隐村常年下雨,无论什么时候都阴云密布,几乎看不到有阳光的时候。如果并非必要,他大抵不会踏足这里。不过也因为这样的气候,使得这个地方相较于其他国家,更为封闭。
一个天生就阴暗潮湿的地方。
雨水敲打着遮掩面容的外袍和斗笠噼啪作响,但就连雨水都掩盖不了那些阴暗处窸窸窣窣的响动。
真是麻烦。
斑对此感到厌烦。
就像飞蛾在篝火旁跃跃欲试地上下翩飞,然后在毫无预兆间被窜起的烈火燃成灰烬。毕竟总不会有飞蛾以为,烈火的力量不过如此。
山椒鱼半藏得知消息的时候,隐蔽的密室里已经坐着一个戴着面具身穿黑袍的男人了。但他甚至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闯进他的密室的。
“坐。”
男人自顾自地在小几上倒下两盏酒,作为“客人”朝着一言不发的主人作出邀请的手势。
山椒鱼半藏面色难看,索性他戴着呼吸器,不至于因此露怯。他刚刚才得知,派出去试探的忍者都石沉大海般失去了音讯。他梗着脖子干咽了两口,浑身僵硬却并未依言落座,双手紧捏成拳。紧抿的唇挣扎着吐出字眼。
“你到底是……”
“我说,坐。”
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沉默片刻最终他还是在男人对面的位置落座,眼前摆着刚刚斟好的酒盏,袅袅酒香不动声色地溢散开。他正襟危坐,目光却忍不住地直勾勾朝着帽檐下的阴影投去。
几块护额噼里啪啦地从男人掌中落地,上面刻着雨隐村的标记,昏暗之中还可见干涸血迹。半藏只觉喉间又是一滞,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派去试探的忍者都在这了。
他山椒鱼半藏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这几句是赤裸裸的挑衅。呼吸器中的气流陡然沉重变得愈发缓慢,他变得如此被动,以至于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有所动作,会随时被眼前的男人杀死。
这是一种直觉。
猩红的双眼在黑暗中浮现,半藏辨认出来时已经晚了。在短暂的刹那之中,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的画面,而那蓝色的须佐巨人他几乎一眼望不到顶。
如果交手,他绝对会死。
半藏顷刻之间便觉得浑身瘫软,冷汗从他的发缝里涌出,索性他的脊椎挺得够直才不至于如此狼狈。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嗤笑,他兀自瞪大了双眼,掌心传来刺痛,他听到牙齿咬合的咯咯声从脑袋里传出来。
“别妨碍我,我自有我的事要做。”
男人举盏饮下酒水,酒液洒落在他黑色的手套上。
密室大门悄声打开,黑色的背影缓步走入黑暗之中。
红发的孩子坐在窗台上望着这个阴沉的国家,阴云黑沉沉地压在他稚嫩的肩头,一只纸飞机不知从哪个窗户飞出来,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地朝着离开村子的黑色背影飞去。
纸飞机被斑抓住了,他回过头,身后高处的一扇窗户敞开着,鲜艳夺目的红发无比显眼,即便那红发的主人看起来只是个孩子。
斑眯起眼,把手中翅膀被打湿的纸飞机连带着一支苦无一并掷出去。
钉在窗框上的苦无把红发的孩子吓得从窗户上跌了下去,他咽了口唾沫在地上趴了一阵,确认没有第二支之后才重新爬上窗户,心有余悸地朝着袭击者离开的方向看去,男人的影子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他用力拔下扎进窗框的苦无,把湿透的纸飞机取下来。
纸飞机在雨中飞回来了。
“长门,过来吃饭了——”
母亲温柔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长门匆忙应了一声,把纸飞机和苦无都藏进了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