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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聊天!聊天! ...

  •   清晨,会议府,最奢华的办公室内。

      精致的牛皮椅上,观刻在今日的任务清单上,一一做好标记。散发独特墨香的书纸慢慢往下,观刻瞥见最后一行写着:居民册。

      观刻回忆一番,原来是爆炸后,他下令将所有居民册收了上来。

      深邃的眸光在居民册一行小字上,停留许久。观刻嘴角微微上扬,一旁的助理看到观刻的笑容,眼睛立马移开。

      其实观刻的样貌属于俊朗一挂,加上他气质冷漠,笑起来,本应该会有阳光初照,冰雪消融之感。奈何他身居高位,不近人情刻进了骨子里,导致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不怀好意。

      “请把何官员喊来。”观刻对身旁的助理吩咐道。

      助理低头应下,快步离开。

      咔嗒一声,办公室的大门被轻轻关上。观刻注意到,今天的窗户全都紧闭着。

      早晨还有阳光,但现在天空阴沉,窗外的树枝刷刷晃动,刮大风了。

      观刻沉思片刻,推开窗户一角。

      狡猾的风从那一角缝隙里冲进屋内,大风果然是大风,冲劲就是强。观刻被风吹着眯起眼睛,一丝不苟的头发,翘起几根发丝,略显滑稽。

      观刻没有立刻关上窗户,而是让风狂狂吹了自己一分钟。他心里数着秒,觉得助理差不多要回来了,他才关上窗户,随手理了理头发。

      让狂风吹一段时间,观刻觉得自己现在神清气爽,心道:这比苦咖啡的提神作用不知强多少倍。

      办公室大门打开,助理站在门边,做出请的手势。精神矍铄的何官员朝助理点头,走进办公室,边走边说:“首长,喊我有何事?”

      助理关上门,办公室内,只余两人。

      观刻抬手示意何官员坐下。

      会议府全体员工达成的共识是,观首长不怎么爱幼,例如观棋,却还挺尊老的,例如何官员。

      “何伯。”观刻刚一开口。

      何官员:“哎呦,首长,你这一开口要吓死人。”

      观刻似笑非笑:“何伯,我知道你不怕我,经常编排我的就是您了。”

      何官员讪讪一笑:“这你都知道啊。”

      观刻语调突然放慢:“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何官员一时没反应过来,而观刻又强调一遍:“所有。”

      这意有所指的太明显了。何官员眼里升起一抹晦涩,收起那副笑容慈爱的模样。

      观刻面色不变:“不和何伯开玩笑了,我这次喊你来,是想和你讨论一下居民册该怎么处理。”

      “你问我怎么处理?”何官员双手摊开,“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把居民册收上来。”

      观刻神情变得认真:“这件事情与智械有关,居民册是目前最常用的电子仪器,在这方面小心点,总没错。”

      何官员笑着问:“那现在,首长是想把居民册放回去?”

      “还在考虑中,所以才想和何伯商讨一下。”

      “我都快退休了,虽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这么重要的决策,问我不太合适。”

      观刻笑意更深:“无妨,何伯说说看。”

      何官员久久注视着观刻,在某一刻,他意识到,在走向高位前,眼前人也曾是一个孩子。他看着观刻长大,年龄带来的优势,让他总不自觉俯视自己的这位领导。可孩子终会长大,他得接受,观刻的心眼子用在自己身上。

      观刻耐心等待何官员的回复,他从不吝惜展露自己的锋芒,他知道何官员会给自己满意的答复。

      “既然首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斗胆说出我的看法。居民册这种低智能的玩意,放回去没什么大问题。”

      “低智能的玩意?”观刻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自觉释放出上位者的威压。

      何官员毫不害怕,坦然说:“智械之乱爆发前的机械制造,才是真智能。”

      天上飞的机器鸟、如游鱼跃起的波浪船、四通八达的弹射舱网格、满大街行走的人行机器人,若现在的云界人看到以前的世界,定会无比怀念,但终归只有怀念,没什么人敢真的让智械站在自己身边。

      “智械真要是卷土重来,我们拿羽箭能杀死他们吗?还是拿古老的刺刀伤到他们?”何官员一脸无奈,语重心长说,“首长,我们得认识到,现在的我们与智械的武力差距过大。”

      何官员靠在椅背上,微微后仰,姿势放松:“我是极不认可,当初云界人撕毁与智械的约定,要是真把智械斩草除根也就罢了,坏就坏在,那时云界人没有这个能力,却鲁莽的做了这件事。现在,又要让后世为他们的决定收拾烂摊子。”

      观刻没发表评论,只道:“这还是何伯第一次向我谈起这些事。”

      “哈哈哈,”何官员笑得爽快,眼睛却一眨不眨打量观刻,“首长说话总是让人觉得在绕弯子,高深莫测。”

      观刻不接这茬,而是问:“何伯,那你说,我们还有机会战胜智械吗?”

      何官员嘴角一抽,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这个问题,你问我?”

      观刻点头。

      “好吧,我就直说了,要么直接投降,要么大力发展科技。选投降,看看智械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虽然听起来不可能。选择发展科技,倒是比前一个选择好点。”

      观刻若有所思点头:“这么看,也只有一条选择了。”

      窗外的狂风呼呼吹,猛地吹开原本关闭的窗门,大风疯狂往屋里灌,打断观刻与何官员各有心思的谈话。

      观刻站起身,干净利落拉上窗门。这风一吹,似乎把他的面具吹走了——那张还算温和的假面。

      观刻眉眼微蹙,对何官员说话时,语气变得生硬:“何伯,今天就谈到这里,我让助理送送你。”

      何官员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角、头发,闻言,缓缓起身,向观刻颔首,一言不发离开办公室。

      助理打开门,发现这位老官员一出办公室,脸色变得很难看。助理摸不着头脑,只能想到大领导连老员工的面子也不卖,让这位老官员难堪了吧。

      何官员走后,观刻漫无目的望向窗外,嘴里喃喃道:“我会如你们的愿。”

      会议府下达最高命令,往后,废弃的工厂,会再次冒出滚滚浓烟,钢筋铁甲会再次布满云界大地,云界人因恐惧折断的翅膀,会被云界人自己慢慢拼回去。

      宏观上,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但在某些人看来,这种转变是迅速且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去阻止它的发生,所有人都期待它的最终结果。

      当然,这不包括萨姆和流萤,因为他们是外来者。

      流萤整个人缩在萨姆臂弯中,狂风呼呼,流萤整理好的秀发被吹得乱糟糟,让她非常不舒服。而且她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因为沙子会糊眼睛。

      被风吹得脑袋发懵的流萤,再度提起想进入萨姆驾驶舱,萨姆依旧拒绝,原因无他,萨姆的准则是,不到万不得已,流萤无权进入驾驶舱,他不会让流萤轻易控制自己。

      这是萨姆对自己自由意志的捍卫。奈何,苦了流萤。

      流萤一边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一边拉住萨姆的手,盖在自己被风吹得发冷的皮肤。

      其实,萨姆的机械手臂也十分冰冷,但总能捂热,好过让冷风吹得呼不出气。

      “我们一定要待在这处空旷地吗?”流萤弱弱问。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可以去智械城,但你放跑电子幽灵,智械不会轻易放过你;二是可以去智械城下方的空间,但我将虫子的尸体切成碎块,铺满了整个地面,你不会愿意踩上去。”

      狂风的呼啸中,萨姆的声音如磐石稳扎地面。这种程度的风,于萨姆而言,不过是比微风多吹落几片叶子,顺便把树根掀起来而已。

      流萤闷哼几声,她确实没地方可以待,毕竟萨姆又不能去观浠的房子。

      如今,她只剩下往萨姆怀里拼命钻的选项,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覆在金属机甲上,可怜巴巴。

      萨姆轻声叹气,满是无奈。

      这时,缩成一团的流萤发现一股温暖包裹全身。她半睁着眼,闪烁的火光在风中舞动,火焰为萨姆披上一层流动的战衣,威风凛凛。

      萨姆制造的火焰,也会在他的胸膛燃烧,但这个位置有了流萤,因此灼热的火焰只留下合适的温度,捂热了流萤的脸颊。

      萨姆冷言冷语道:“你浪费了我的能量。”

      “谢谢你,萨姆。”这是流萤入睡前最后一句话,也是她对“浪费能量”一事的回答。

      流萤的呼吸平稳悠长,在这处绝对安全的温暖空间里,她的心得到安放,所以安然入睡。

      萨姆静静看着怀中的流萤,格拉默战士不会睡很久,但片刻的熟睡也来之不易。萨姆没去打扰她,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电路上产生的思绪也随风飘向遥远的点。

      狂风肆虐后的地面,一片狼藉,好在风总有吹到尽头的时候。观浠对这场狂风的印象,就是它吹倒了院内的一棵树。

      可恶,这棵树是母亲亲手栽下的。

      观浠想去看看情况,可刚踏出大门一步,几个守卫便恭恭敬敬拦在面前。观浠眼眸不善,没好气地问:“你们这是在看守犯人吗?”

      几个守卫私下交换眼神,低声下气说:“观浠女士,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是接观首长的命令行事,要不然,您和他说说。”

      提到观刻,观浠脸色变得很难看,心中的怒火越燃越烈。在快要爆发时,一个守卫眼角的划伤,攫住了她的目光。

      那名守卫低头看向地面,眼神根本不敢与观浠对视。观浠猜,他眼角下鲜红的“长线”,大概率是被树枝划伤。这种极端天气,为执行任务,狂风来了,他们也不会去躲。

      想到这里,观浠的怒火消掉大半,刚要出口的话语,硬生生按了回去。

      “我不出去,但请麻烦你们,帮我把那棵倒下的树种回去。至于报酬,你们记得找那个独裁者要。”

      砰,观浠关上大门。她后背靠在门上,不禁思考:观刻要关她到什么时候?关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是防止她被流萤策反,作出与会议府相反的行动,还是以她为诱饵,引蛇出洞?

      观浠边思考边上楼,路过客房时,她停下脚步。

      鬼使神差下,观浠把耳朵贴在门扇上。房间内原本静悄悄的,突然,一个稚嫩的孩子音,开始大呼小叫。

      “快和我聊天!你怎么总是睡觉!”

      观浠眉尾轻轻抬高,不敢置信那个住在叫手机玩意里的小东西,精力这么旺盛,这都第二天了,它竟然熬了观棋整整一晚上。

      嗡嗡嗡,是手机强烈的振动声。观浠隔着一扇门都听见了,那么观棋应该是睡不了了。

      “起来!起来!”话唠又喊又叫。

      观棋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里,对话唠不依不饶的聒噪,发出抗议的闷哼声。只是这点小小的反抗,在话唠眼里不值一提。

      别看这个方方正正的手机,既小又冰冷,只要话唠住在里面,它便能让最话唠的人闭上嘴,体会被热暴力包围的窒息感。

      观棋被吵得快喘不上气,虚弱道:“我真的聊不下去,真的。”

      观棋说话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般。观浠推开门,目光坚定扫向桌上立着的手机。她必须把自己弟弟,从这个叫话唠的魔爪中救出来,她不想这栋小别墅送走第二个亲人。

      话唠看见观浠,难掩激动:“是你啊。”

      话落,观浠好像看见手机屏幕上有一双眼睛倏忽一亮,快亮瞎她的眼睛。观浠猛地后退一步,桌上的话唠左蹦右跳,从桌面一跃而下,蹦蹦哒哒来到观浠脚边,说出那句让观棋闻风丧胆的话:“快和我聊天!”

      观棋听到这句响亮的话,脑袋一黑,晕了过去。

      观浠猛吸一口凉气,对话唠说:“你冷静一点,你……你说了这么久的话,肯定累了吧,要不要吃饭,或者睡一会儿觉?”

      手机屏幕露出一个问号,话唠气鼓鼓说:“我出来就是为了聊天,你竟然让我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你太可恶了!”

      不是,这话是怎么惹到它了?

      观浠支支吾吾解释:“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或许需要休息一下。”

      常年与观刻激情对骂的观浠,头一次在话唠面前甘拜下风。话唠的聊天要求,简直比观刻的怒目圆瞪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我什么都不要,你快和我聊天。”

      说完,话唠一蹦,蹦到观浠怀里,观浠手忙脚乱接住它。

      这个小东西明明只有她手掌大,怎么杀伤力这么强?

      “好,我们聊天。”观浠推开门,带话唠离开观棋,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这样观棋能稍微睡个好觉。

      去房间的路上,观浠在想如何与话唠聊天,话唠说过它出来就是为了聊天,它是从某个地方出来的?

      观浠发现一个值得注意的点,便问:“你之前待在什么地方?以前就没人和你聊天吗?”

      话唠罕见安静一分钟,突然的安静让观浠不知所措,心想:这个脾气暴躁的小东西不会又要发火吧。

      好在,话唠没有发火,而是闷声闷气说:“我以前待在一个特糟糕的地方。”

      手机屏幕闪烁出幽蓝的光亮,慢慢构建出话唠描述的场景。

      日月在天空中交替,当透进窗户的光是刺眼的,就是白天;当透进窗户的光是冷白的,就是夜晚。

      观察光亮,这是话唠唯一知晓时间的方法。

      禁锢它的房间,自它诞生起就没变过。若没有光照,没有影子的变动,话唠会认为,时间在进入这个房间后就凝固了。

      在时间的虚无中,话唠自学成才,慢慢琢磨出这个世界有其他活物。这得益于它会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灰白的墙上,只嵌着书桌大小的一方天空。它也会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触摸了一遍,尽量汲取存在的东西,填补它虚无的生命。

      逐渐的,话唠坚信,房间外,墙壁外,有它所向往的一切。

      在某个无法定名的时间里,话唠见到了第一个活物,一只神采奕奕的奶牛猫。奶牛猫从高高的墙上翻过来,跳进房间里。

      奶牛猫的身上带着好闻的味道。

      直到跟着流萤离开那个房间,话唠才知道,原来那味道是泥土与青草的芬芳。

      话唠好奇打量小猫,但小奶牛猫没待太久,因为这个一尘不变的房间,迎来第二位到访者——披着人皮的老智械。

      老智械打开房门,小奶牛猫突然炸毛逃跑,对话唠没有一点留念。话唠没来得及伤心,如果说见小猫第一眼它就心生喜爱,那见到老智械第一眼,它就竖起了本能的警惕。

      话唠本能觉得它如今的处境都是拜老智械所赐。而老智械也不骗它,直接承认这个房间由他打造。

      他进来后,这个房间不再封闭,意外让一只奶牛猫先一步进入房间。

      老智械说待智械复仇成功,话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会有很多活物可以与它聊天。它将不受禁锢,获得真正的自由。

      话唠不知道什么复仇,但知道了聊天。聊天是一件极好的事,可以填补虚无的生命。

      话唠喜欢聊天。

      手机显示的场景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只电子小猫,是那只与话唠匆匆一瞥的小奶牛猫。

      话唠记住了小猫的模样,并将其设为自己的形象。

      在话唠乐此不疲讲述自己经历时,观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刚刚看见她认识的人——话唠记忆中的那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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