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登顶反派第一》魏朝瑾

22、消失城市

　　“咚———”

　　好像从极深处浮上海面，楚辞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知这个异世界，之前被投放时总有种不真实感，但现在，无形的隔膜就此抹消。

　　稍微一集中注意力便会在眼前出现的、密密麻麻的线被隐没，楚辞看到了许多彩色小光点，黄绿蓝红褐五色最多，夹着一些紫金银青灰之类的杂色。

　　这是......可视的灵气？

　　楚辞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之前变成金色的二十八面体水晶已经完全失去了棱角，变成了一块灰扑扑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楚辞尝试着往小石头里注入了一点精神力，伴随着“咔嚓咔嚓”的脆响，石头表面裂开缝隙，隐约的金色光华泄露出来，在楚辞掌心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手机？

　　楚辞：[？]

　　【那是神仙髓，太虚界最顶级的材料，没有之一。】系统有气无力地在楚辞脑海里解释，【东君玉令的材质就是瑶池玉，瑶池玉是神仙髓的伴生矿。】

　　《折骨》第一部里提到过瑶池玉，瑶池玉早在五百多年前便已在各地绝迹，从那个遥远的年代留存下来的瑶池玉寥寥无几，一经出现便能哄抬出高昂的天价。

　　玲珑鉴易主后，楚辞才探查到了玉令碎片被篡改前的天宫十二测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系统，系统却能直接点出东君玉令的材质———它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恐怕比楚辞想得还要深。

　　【神仙髓不需要冶炼，只要注入精神力就可以像泥巴一样任自己的心意捏造，注入精神力后不指定，就会随机变成生活中熟悉的东西。】

　　正崩溃着的系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它讲着讲着逐渐咬牙切齿，齿轮摩擦咔哧咔哧，发出像要咬什么的声音：【这方天道怎么回事？是自家的孩子吗就抢！你身上的天道印记都快亮瞎眼了，这还能选择性眼瞎？】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天道，在世界中诞生的生灵会被天道打下印记，类似于天道颁发的身份证，被天道偏爱的孩子印记会更明显，等于身份证排名排到了最前面。

　　楚辞身上的天道印记是非常显眼的，系统开辟通道将楚辞送过来当反派时完全没有遮掩，等于明晃晃的告诉这方天道———孩子我暂时借给你，但这是我家的哈，到期了我带走。

　　但现在，楚辞除了本身拥有的天道印记外，又多了一个浅淡的、属于此方天道的印记，这才是他能够觉醒天赋的原因。

　　天赋，是独属于这个世界的能力。

　　【干嘛呢干嘛呢这是干嘛呢！】系统明明没有实体，但好像被气得团团转了，【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竟然想拐你？！之前明明商量得好好的......不行！我得去找这方天道吵、讲理去！！】

　　【我过会儿就回来———】

　　系统破防的尾音还在楚辞脑海里盘旋，存在感却已归为了虚无，大概是去找异世界的天道了。

　　虽然系统平时看起来呆呆笨笨，好像很好骗的样子，但楚辞能感觉到它这次是真的很生气，快气炸了的那种气。

　　系统雷厉风行地吵架去了，楚辞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手机”，精神力再次注入，它成了一把极漂亮的剑———剑柄暗红中透着点紫意，繁复精美的花纹遍布剑身，看着不像剑，像艺术品。

　　是那柄从天井中的植物里拿到的天问剑，楚辞走前物归原主，将剑留在了九酝春。

　　他掂了掂这把由神仙髓幻化的剑，顺手挽了几个漂亮的剑花，重量手感都与原版分毫不差，楚辞再次注入精神力，天问剑消失了，灰扑扑的小石头一闪而过，化成一枚二十八面体的水晶，水晶中间有抹雾状的赤金，是命者的本命法器玲珑鉴。

　　已经易主的二十八个防探查阵法在玲珑鉴的操控下齐齐隐没，地下入口的大门，终于出现在楚辞眼前。

　　———那是一片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正在缓慢旋转的星空。

　　星辰在他脚下 ，铺就一条延伸的道路。

　　没有系统、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没有那些冥冥之中的心念，楚辞触碰了星辰。

　　他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

　　眩晕感褪去后，他站在古旧的城墙之外，透过城门洞，有些坑洼的青石板路尽头是大马路，路边有着小生活超市、水果店、理发店......有提着无纺布袋子的老人在摊子上买新鲜蔬菜，有上班族骑着小电驴行色匆匆，有忙着上学的孩子背着书包蹬着自行车呼啸而过———

　　这看起来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常世的城市。

　　楚辞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墨色如乌云一般翻滚不休，命者死去后，平静的黑线躁动起来，像是被烧沸的水。

　　伴随着他“看”的动作，黑线也“看见”了他，毫无征兆地，墨色的线下起了雨，雨连成丝，捆住楚辞的关节。

　　这些罪孽线连得极松，楚辞没有感觉到它们所带来的对于精神上的不适，但这些罪孽线也连得极紧，楚辞无论如何也拽不掉———可这是不对的。

　　按照这方世界的运行规律，楚辞击杀命者后如果真有罪，那也只会有一条他杀死命者的罪孽线，而不是与地下这座庞大的城池发生连接。

　　楚辞使用之前的方法，他的精神力幻化成无形的手朝这些黑线抓去，却只抓了个空———线存在便能被触碰，如果不能触碰，又为什么会连接？

　　楚辞穿过城门洞，进入了这座城。

　　脚下石头的触感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并不像幻境，他转过头去看城墙，城门洞上挂着描金有些褪色的古老牌匾。

　　《折骨》第一部中，第四个故事是“惧”，说一个小城镇无缘无故地从城市里消失了，这本与洛轻侯无关，但巧就巧在他有个朋友前段时间刚寄来书信，恰好就在那座小城镇中，小城镇消失，朋友也一同无影无踪。

　　洛轻侯离开了赭城，去寻找朋友的踪迹，在靠近那座失踪小城镇的忘川集中，洛轻侯结识了一位很老很老的妖族前辈，那位前辈给他讲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常世三百多年前曾发生过一起巨大的灾难，一座繁华的城市一夜之间全数消失，没人知道那么大一座城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们曾经存在的位置变成了深千丈的渊，从边缘向下看，黑咕隆咚一片死寂，那个时候所有能力高深的修者都对这片渊讳莫如深，但这样的灾难又不可能不查，于是查来查去，查到了一种名叫“桃源灾”的怪物。

　　据说这种怪物长久地沉睡在地底，醒来的时间不定，每次醒来后就随机吞吃一座或大或小的城市，然后接着沉睡。

　　能力高深的修者们联合在一起封印了这个怪物，于是此后的三百多年，再也没有听说过哪座城市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讲这件事的时候，那个妖族前辈眼里带着深深的怅然，皱纹爬上了他的面皮，看起来有种日落西山的迟暮。

　　洛轻侯听完他的故事，送了他一坛酒，他的七情酒已经酿完了“喜怒哀”三种，送给这位妖族前辈的，是“喜”。

　　“喜”的口感酸酸甜甜，像是小朋友们最爱喝的甜水饮子，那位妖族前辈尝了一口，眼中就泛出泪花来，他说：

　　“那天.......要是不出门就好了。”

　　———他是那座消失城市的幸存者。

　　三百多年前，他还是一只半大的幼崽，拜了另一只妖为师，在出事的前一天，他的老师邀请他去做客，他的爹娘给他整理了小行囊，高高兴兴把他送出了门。

　　但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样寻常的、与平时完全没有区别的一天，竟然是永别。

　　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是深深的后悔，后悔那天为什么要答应邀请，为什么不留在家中———他宁愿一家人都被名为“桃源灾”的怪物吞噬掉，也好过一个人在世上痛苦。

　　逃过一劫的幸存者不止他，但每一个幸存者人生的每一刻都在经受着类似的拷问，有人后悔在灾难到来时没能和家人在一起，全家共同面对，有人后悔没有将亲人救出来，只剩自己苟延残喘......每一个幸存者心上都有巨大的伤疤，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这位风烛残年的妖族前辈也一样。

　　他在离渊最近的地方定居谋生，等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发生的奇迹。

　　后来，洛轻侯通过自己各方面的势力人脉，在离那座失踪小城镇万里之遥的地方找到了昏迷的朋友，朋友没有任何外伤，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从失踪到昏迷这段时间的记忆。

　　〖桃源灾再次苏醒。〗

　　跨界管理局的档案上，只留下这样一页记录，还有与三百多年前极其相似的痕迹对比。

　　尘封在档案里一夜消失的繁华城市，渐渐与楚辞眼前的城门匾重合起来———

　　【清平城】

　　这座传说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不幸罹难的城市，根本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