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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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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年的日子过得更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就到了小年。
这日是要吃饺子的,林蔚明明记得下单了饺子皮,但拿到生鲜袋后却是没有,一看购物车,才知漏点了。
此时已是午后,再下单有些晚了,她只好下楼去买。
谁知东门那果蔬超市的卖完了。
“福临门那边还有。”一个老婆婆好心地告诉她。
之前她就很少去福临门超市,有什么需要,赵岚或晓剑就给捎来了。现在赵岚回了老家,她就更不去了。
但今日不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没成想大排队,那等着结算的人都排到货架里面了。
林蔚拿着一袋饺子皮,默默跟着队列前进。
只一个人结算,队列移动缓慢,好半天,她还没走出货架的包围。
空气里是各种气味混合的味道,污浊浊的,还有各种声音,嘈乱乱的。
忽然,一个笑声引起了林蔚的注意。
“小范中举,转身就是超市老板。”
“哈哈,他来那会儿,我就知道会这样,但比我估计的慢。”
“一点儿也不慢,你是不知道,早就天雷勾地火了。”
手指捻动的挲挲声。
“是吗?这可厉害了,哈哈哈!”
一个不满的声音响起,“往前走啊!你结不结账?”
林蔚回过神来,跟身后的人说一声抱歉,就退出了行列。
她把手里的饺子皮放回原处,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叭!叭!
甩炮的炸响传来,惊得林蔚轻轻打个哆嗦。硫磺的气息在冷风中弥漫,有些呛人。
不,道听途说之言不可信。
她拉了拉羽绒服的帽子,压下心中的惊疑,顶着风往家走。越是说服,理智越发反抗,却又无从质证。
赵岚自李连长百日回去就没有回来,连晓剑放寒假,都是她哥来的,当天就把孩子带走了。
林蔚只觉胸口堵得厉害,就像落入一口深井。等走回家,在沙发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妈妈,饺子皮呢?”小晨从洗手间出来,兴冲冲地问,今天早上两人就说好了,她要给妈妈打下手。
“都卖完了,妈妈去晚了,再下单吧。”
这一单直到傍晚才送来,远近已有了阵阵鞭炮声,母女两个都有些恹恹,只包了一顿的量,但也没吃完。
小晨想下楼放烟花,但听窗外的风声变大,呼啦啦的,只好作罢。
“妈妈,你也吃一颗。”她端着糖碟,把一颗糖瓜递到母亲手里。
糖瓜很甜,很粘牙,但今天,林蔚居然尝到了一丝苦味,是太甜了吗?还是过期了?
她立即去看包装的纸袋,上面的标签标注的很清晰,保质期到今年的六月。
六月。她心忽地一跳,她跟赵岚就是在六月认识的。
那是个雨天,她独自去产检回来,还买了纸巾纸尿裤,正左提右拎的进电梯,就听有人喊她。
同样是孕妇的赵岚,非要帮她拿不可,理由很充分,她空着手,闲着也是闲着。
她一旁的婆婆也来搭手。
那是她独自生活后,第一次有人主动招呼她,还不容她拒绝。
她在惊讶之余,感到了一丝温暖。
那天,赵岚把她送到了家门口,还把她的电话留给她,“有事说话,我就在六楼住。”
之后,两人时不时地撞到,有时是赵岚直接来喊她,一起去医院,于是两人就熟悉起来。
但也仅限熟人,两人成为朋友,是在她生下女儿那天。
看着襁褓中的婴孩,她为人母的喜悦刚刚升起,就被没有奶水的事实给打灭了。
催奶的食疗法子很多,但她一个人,又是将生产完,根本做不得。正想着跟育婴中心订餐的,赵岚就来了,手里提着鲫鱼汤。
“你可真大胆,自个就来了,也不说一声!”她嗔道,“咱们是不是朋友啊!”
朋友,太难得了,她从不奢望。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她把汤递到她手边,她将要接的,她忽往后一顿,“独木不成林,一个人再厉害,也就两只手,多一个人,凡事有个商量,不好吗?”
那语气,真的是如姐如母,她再拒绝不得,只能点头。
想到赵岚,林蔚那本来就沉郁的心变得更加沉重,她拿了手机,调出她的号码,就要拨的,却被孟妍的来电打断了。
孟妍是让她收快递的,说今年太忙,快递发晚了,得二十六七才能到。
又邀请她春天参加她的婚宴,地点定了告诉她。
林蔚应着,送上祝福。
孟妍又说了好些话,才挂了电话。
其时已是20:30了,有些晚,林蔚想了想,就没再联系赵岚。
没成想,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赵岚的电话。
“我跟小范领证了。”赵岚的声音有些颤,伴着风声,如摇摇坠坠的风筝。
林蔚惊得说不出话,脑中闪过一堆念头,片时才道恭喜。
“没想这么快,但他家里一直催,就办了。婚礼什么的,都还没头绪。”赵岚语速很快。
一顿,又道,“我会幸福的,蔚然。”
幸福,幸福就好。
挂了电话,林蔚在阳台上呆立了许久,忽然想到那句“姻缘天定”,不由就释怀了些。
阳光洒进来,她眯了眯眼,继续忙年。
今日是二十四,要扫舍的。
所谓扫舍,就是将家里里外收拾干净,取辞旧迎新之意。
林蔚时不时地就做清扫,家中很是整洁,但习俗不可违,她还是又收拾了一遍。
小晨给她做帮手。
“妈妈,这个也要擦吧?”小晨拿着块抹布,小手指着墙上的那副《且快乐》漫画,说着就要搬了小凳子去摘。
“小心,我来。”林蔚立即道。
那画自打挂上,从来没动过,玻璃上,木框上,都沾了尘。林蔚仔细擦过正反两面后,忍不住细看那画面。
郁郁葱葱的林中,狗在跳,兔在啃萝卜,小鹿安卧,它们都面向小象,小象在演奏大提琴。
忽然,她的目光一滞,只见最蓬勃如云的那个树冠上,有一个红点。
莫不是沾染了什么?
待贴近一看,却是一只鹊嘴。
林蔚不仅笑了,这种藏头露尾的技法,是钱氏最爱的,就像一个调皮孩子,在分享宝贝时,总要藏起一两件,让伙伴自寻。
要不是忙年,倒要再找找看的,但现在还是先挂起来吧。
林蔚将拿起画框,就听见了纸张滑落声。
她心一跳,以为是漫画脱落,急看,却见漫画稳固如常。
那这纸声何来?
跟纸交道了这么多年,她确信不会听错。
环看四周,客厅里并无片纸的影子,她的目光又落在面前的漫画上。
那小象的身体似乎鼓了一些,小兔的嘴巴暗了些,小犬扬起的脚有些笨重……
她把漫画拿到阳光下,看着看着,就动手开了框后的面板。
一张洁白的纸正贴在画纸之后。
清扫完,又整理年货,又装叠红包,又贴春联,忙忙碌碌中,就到了除夕。
这天没有风,也没有太阳,阴冷阴冷的,小区张挂的灯彩都黯淡了许多。进出的人也都是步履匆匆,不言不语的。
林蔚带小晨祭拜父母回来,就进了厨房。
两个人的年夜饭,很快就做好了。
其时天将黑,远近都是鞭炮声。林蔚把五菜一汤端上桌,摘了围裙,一坐下,就见桌上摆了三副杯筷。
她将要说什么的,就听女儿脆生生地道,“给孟老师准备的。”
这是一个陈述句,语气是肯定的。
人就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想第二次。但不如意事常八九啊。
看着那双黑亮的眸子,林蔚一硬心,淡淡开口,“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
孟妍的婚事得到了父母的首肯,今年要带邓晓艾来家团圆。为此,小晨的琴课只到小年就停下了。
而他是孟家一员,这团圆喜庆的时刻,岂会往外走?
去年是意外,他那么聪明的人,同样的失误不会犯第二次的。
林蔚想着,只觉右手有些疼,她甩甩手,轻声回答,“要团年的,团年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她拿起筷子,给女儿夹了个狮子头,“尝尝,味道如何?”
吃过菜,又煮饺子。
半月形的饺子,馅多皮薄,依旧是豆腐馅的。小晨第一口就吃到了糖,林蔚则吃到了硬币。
“我也要吃硬币!”小女孩志在必得的,吃了一碗饺子,虽有些撑,但真的吃到了,还有枣。
林蔚担心她胃,在换上茶食时,一直让她多喝苹果山楂红枣茶。
“妈妈放心。我很好的,今晚一定守夜成功。”
小晨去拿了积木出来,拉着林蔚坐在地板上,拼拼搭搭。
小晨一心想搭花园城堡,却是不成,几次都是搭到一半就塌了。
有塌陷就有隆起,只见哈欠一个接一个地从那小嘴里冒出。
当窗外的鞭炮声渐趋稀落渐无声时,她已经睁不开眼了。
林蔚把她抱回卧室床上,一沾枕头的,就睡熟了。
“新年新岁,健康快乐。”她吻了吻她额头,把一个红包放在她枕头下,关上顶灯,开了小夜灯,然后出来。
收拾好积木,又点上一支沉香,林蔚便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守夜。
客厅的灯亮着,白芍药青青碧碧地立着,不知何时起了风,细嗖嗖的,吹得窗扇呜呜地响。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所谓守夜,就是守光阴,希望那时光走慢一些,给与世人更多的从容与机会。
林蔚抱着膝盖坐着,记起《说文嚼字》上的解释,不由一笑。
光阴从不匆匆,更不急急,都是人自己给搞忙忙了。
她看看手机,将23:00,还得一个小时,就这样坐着,实在浪费。
于是去取了那本《说文嚼字》来看。
这是小晨的辅导书,班主任推荐的,买回来,准备寒假预习时使用,说是有助于理解字词。
林蔚接着之前的“守”字看。
守,下面是寸,寸秒必争、寸土必守的寸,也是方寸的寸。
方寸的含义是心。
守的根本意思来了,用心就是守。
同样强调心的,还有两个字。
一个是恩。
恩,作名词,是恩惠、恩泽,作动词,是施恩、布恩。
很直观的,因心就是恩。因为心里有一个人,才会对这个人施恩,就是对ta好。
一个是爱。现在是简体字,还是繁体字更直观,愛。
愛,受心为爱,接受一颗心就是爱。
这是愛的本意。
但愛不仅仅是接受,还有授予、给与之意。
如愛情,愛人,愛护。
恩愛,这个词特别好,将爱情说的明明白白。
我的一颗心,给了你,你接受了,同时,你也把你的心给了我。
以心换心,心心相印,就是恩爱,也就是古典式的爱情。
所以古人特别推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读着读着,林蔚愣住了,是这样吗?
不等她想明白的,就听有人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