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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只是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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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檀自然知道说这番话是不妥的,好姐妹杀子之仇,有哪个女人又能释怀?能将她形容为妖魔,可见恨意之深。
谢檀仍维持着脸上平和神色,她淡然一笑,“贵人娘娘此言有失公允。”
“若长的貌美漂亮便是妖媚,臣女蒲柳之姿,万不敢当此名。”
“宫中娇丽美贵人比比皆是,臣女这般已是妖媚,天下美人众多,不知她们做何?贵人娘娘们作何?天下娇美艳丽之人皆为妖魔,那陛下又作何?”说完她恍然赶忙低头认错,“臣女不敢妄言。”
淑妃脸色铁青,可偏偏这人是重臣之女,若说错处,那说的便是陛下与宫妃们,说又说不得,若要打,士农工商,势不如人传出去损名声。
更重要是自己儿子的前程。
“罢了,”淑妃终是服软,与小辈争论这些,传出去不会好听,再被有心之人非议,事情就更棘手了,她不得不大度,“今日这番事也颇增添兴趣。”
“淑妃娘娘气量,臣女敬佩万分。”
出了这口恶气便罢,她也不想再争辩,万一淑妃气病了。看不到自己为她与她儿子准备的戏,她就得不偿失了。
淑妃甩袖径直离开一段距离后。
“谢知瑜,”苏徊抬起头,话虽是责怪,满眼却都是担忧,“你性子变了,胆子也变大了?”
知瑜是谢檀的小字,苏徊一般不会这样叫她,谢檀明白,这次苏徊是真的在害怕她被淑妃责罚。
谢檀信誓旦旦说:“她不敢动我。”
谢檀对她这个上辈子的婆母性情清楚的很,柿子只挑软的捏,对人对事一视同仁。她上辈子总被淑妃这个婆母刁难,主要就是她性格太软好欺负。
重来一次,谢檀心境变了,就算她是软柿子,也要在别人动手捏她前,率先刺伤别人。
见苏徊满脸不信。
她软语哄道:“好好好,是我错了,连累妙清娘子替我担忧。”
“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向娘子作为赔罪好不好?”谢檀认错找补说。
她为自己斟了杯茶,举了举以示歉意,接着一口饮尽。
撒娇卖乖说,“妙清娘子可不要再生我气了!”
“不正经,”苏徊轻哼一声,她虽如此说,脸上却是挂了笑,气也消了不少。
“不过也好,你这么闹一遭,想来淑妃现在对你是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用过午饭,也已过了午时。
谢檀枯坐在亭子里,隔着池水看另一边的貌美娘子们投壶赏诗。
这场面她前世常见,那时不觉有什么,今日再见倒别有兴趣。
一旁的苏徊摇着团扇,转头问谢檀:“你不去争争风头?”
谢檀悠然道:“年纪大了,不喜欢争强斗胜,看别人争,也别有一番乐趣。”
苏徊听这话,她没忍住笑了。
她笑着又重复了一遍谢檀的话:“年纪大了,不喜欢争强斗胜,看别人也别有一番乐趣。”
她质疑说,“这么深沉,像是谢娘子能说出的话吗?”
谢檀说,“顿悟了,觉得一切甚是无趣。”
苏徊听了,打趣说,“谢娘子是要去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了。”
谢檀挑眉,“是啊,想通了。”
谢檀确实是想通了,不过绝不是服软认输去山上当姑子去。
“你揶揄我。”
谢檀也不蠢自然知道苏徊生气了。
小美娘生气了又能怎么办?
哄呗。
“揶揄娘子,我知错还不成吗?”
苏徊赌气别过头。
谢檀又凑过去,“那娘子要我怎么办,我就如何办,怎样?”
苏徊依旧不说话。
这招显然不好用。
谢檀撒娇一般地“哼”了声:“有些人刚才还说我是她唯一的挚友,现在可好,被我打趣一下,却不理我了,我不高兴了。”
“那你要我怎样?”苏徊面色缓和,无奈道。
“要妙清娘子与我说话。”
“就这样?”
谢檀点了点头,“说什么都可以,只要说话便好。”
“娘娘!”
婢女声音急促,边喊边急匆匆地朝淑妃屋室跑去。
谢檀兴致也上来了,她脸上的兴奋是盖多少层胡粉都掩饰不住的。
“好戏要来了,我向苏娘子保证会很好看。”谢檀说,“也当我给娘子的赔礼。”
按前世,待那群世家娘子比试完,淑妃就要出来以比“才学”的名,为她那愚不可及的儿子物色合适的正妃。
当初谢檀争强好胜,为和苏徊争个输赢拉上她去比试,结果就是,苏徊相让于她,谢檀洋洋得意拔得头魁,第二天赐婚圣旨就赐了下来。
苏徊将自己当成她唯一的挚友,也愿为自己跳这火坑,可能在苏徊眼里,谢檀是聪明貌美,洞悉一切,是早已猜到花宴目的聪明人。正因如此,在苏徊眼里,谢檀的争强好胜,就好像在和苏徊明晃晃地说,我要当皇子妃,不服就来比上一比。
谢檀猜不到她上辈子究竟是多么愚不可及,可现在,谢檀彻底清醒了,她不想去争了,这个皇子妃的头衔,谁想要抢,凭她拿去便是,她绝不掺和。
婢女进去了好一会,淑妃还是没什么动静。
“娘娘!”
与上次不同,这位婢女步伐更快,声音也更焦急,婢女身后还跟着位年轻郎君和几个健壮的家丁。
这次的喊声洪亮,园子里多半的世家娘子都听到了,纷纷转过头看她们。
那郎君谢檀认得,潘家大郎潘玉。谢檀对他了解只在他跪求三皇子为他平祸。
谢檀目光移回,提醒苏徊道:“别忘了,苏娘子可是输了我的棋的。”
谢檀提起的莫名其妙,要表达什么,苏徊全然不懂。
“那谢娘子想要什么?”苏徊问。
谢檀全然没了不正经的样子,神色十分认真望着苏徊,贴到她耳边,顺,“苏徊要帮我全身而退啊。”
“好。”
苏徊回答的很干脆,全然没问谢檀,为什么?
苏徊眼睛草草地扫了一圈园子,有几处地方原本无人守着,现下却多了几个家丁。
正常的进出,怕是出不去。
那就只能用不正常的办法了。
苏徊说,“我棋盘所赌的输赢从不为男人,再者说,我亦不愿嫁于那头脑空空之人,这不算我们的输赢,只能算是交换。”
谢檀也清楚,既是交换就肯定会有条件。
“苏娘子要什么?”谢檀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谢娘子果真聪慧,”苏徊笑的爽朗,“我要苏娘子破财找十几个人,就让他们说,苏徊有巨绝子的隐疾。”
成婚家人这份责任,苏徊从没想过担在肩上,以往她是不会说,现在有机会了,还不用自己开口,这般好事,何乐而不为?
“我帮谢娘子,谢娘子也要帮我。”她侧了侧头,目光落在那群世家娘子们身上,“谢娘子要自己出去,还是同她们一起?”
谢檀肯定说,“同她们一起。”
苏徊皱了皱眉,有些难办,下一刻脸色却恢复如常。
只听茶杯摔碎声,苏徊倒在地上。
谢檀瞬间会意。
她拼命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啊,苏娘子旧疾发作,不好了。”
谢檀想,身患顽疾与张扬跋扈,若是寻常人家,也可忍忍,但放在皇子身上,着实算不上什么优选。
几个离谢檀近的娘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没顾上礼数,大步跑过来。
其中一个娘子问:“这是?”
谢檀抹着眼泪,声泪泣下,“我与苏娘子品茶聊天,谁知娘子忽然……忽然突犯旧疾,晕倒了。”
见谢檀哭了,几个娘子也不再追问什么,反而开始安慰她。
谢檀万万没想到,面前这几个娘子做的居然是安慰她!但一群从小不得不被拘在闺阁的娇小姐们,面对生死决择时,也是束手无策,也做不出什么有用的反应也很正常。
谢檀默默叹了口气,人活一辈子,果然还得靠自己。
看别人都没有帮她的样子,她拿帕子迅速擦干了泪,大布跑到园子出口,脚还没跨出去,就被守门的两个家丁伸手拦住。
既然一把火烧的不够旺,那她再来添把柴。
她一个不小心,顺势摔在地上。
本还在观望的几个娘子见谢檀这般,也有几个没忍住的跑来为她主持公道。
其中一个体型较丰腴的娘子扶起她,关切说道:“谢娘子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无事,”谢檀摆了摆手,继续哭,“多谢娘子关心,檀儿记下了,来日必报答娘子好意。”
“你们怎的这样。”
又一个娘子站出来。
谢檀呆的那亭子本就挨着池子,地上也寒凉,再加上天阴了,像是要下场雨的兆头,谢檀真怕苏徊躺久了得上风寒。
不得不说,苏徊为了不当这个皇子妃真是用尽了办法。
不过现在更可怜的还是她,若失败被查出来,她和苏徊就要一起完蛋了。
说不定刑部还能看着朝堂上谢侯爷的面子上酌情处理,将她与苏徊关在一个牢房里。
这般模样那些娘子也是慌的,应都是想出去的。
只是娘子们有意帮她,却无人敢得罪上头的淑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做那只出头鸟。
说明了,就是因为谢檀无权无势,若今日站在这的是有权臣相助,权倾朝野的谢皇后,怕是百般吹捧,人人簇拥。
别说拦她,无故碰她一下,都是要杀头的死罪。
今非昔比罢了。
什么名誉礼数,现在算不得什么了,谢檀为了她和苏徊能活着,谢檀也顾不得别的,今日没有人能阻止她。
谢檀拔下头上的珠钗,抵在脖子上,威胁说,“我要出去。”
比起朝廷高官之女死在宫妃宴会上,潘府现在的处境算不得什么。
谢檀也没用太大力,发簪尖端只不过刺破她脖子表面的皮肤,流了几滴血,没伤到肉。
谢檀与家丁目光相对,家丁们不敢动她。
谢檀冷声道:“让开,我死在这里,你们还能活命吗?”
那两家丁相互对视一眼,终是落败。
“快来人呐,苏娘子旧疾复发,性命垂危。”谢檀大喊着跑出去,嘴里依旧是那副说辞。
身后本跟着她的世家娘子们见这场景,也顾不上什么旧疾发作,一窝蜂地跟着谢檀跑出去。
出来后,众人实在是被眼前的场面镇住了。
约莫几十人,上至鬓发如霜的老人,下到几岁的孩童,个个头戴白巾,身穿白色麻布孝衣,腰系麻布腰带。
在人群正中则是,一口涂满亮红色树漆的棺材,棺材首尾两端画着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咒文。
一片白色中,枯黄干瘦的手缓缓伸出,抓住一个娘子的裙摆。
“啊——”那娘子立刻大声厉声尖叫起来。
这声尖叫像是点燃的爆竹一般,人群轰然炸开。
谢檀看着眼前这般场景,她的算计算是成功了一半。
谢檀绝不会让三皇子这个庸才如愿,不出面就要获得利益,这与白日做梦有何异?想要不废一兵一卒,单靠女人夺得皇位,想得太美,若他想要就靠他出面去抢,靠牺牲别家娘子的一生,来为他铺路,算什么本事。
谢檀趁人群混乱,顺利脱身。
来到门前,映目的是一群丫鬟,她们聚在一块,探出头眼睛死死盯着混乱的门里,她们想看清府内发生的事情,更有几个丫鬟想上前,想进去看看,脚刚踏出又因害怕收回。
在门外等着的桃玉,见自家姑娘出来,快步拥了上去。
谢檀在人群里找到苏徊的丫鬟敦影。
谢檀轻轻捏了捏桃玉拉着她的手,桃玉点头。
桃玉缓步走到敦影面前,说道,“你们家娘子突发多年顽疾,你不去看看?”
敦影没懂。
“桃玉。”她令道。
桃玉立刻心领神会,拉着敦影的手往里闯。
敦影不知道怎么办,可苏徊知道。
这件事苏徊自会为她自己收场,谢檀相信她。
谢檀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后面要牵扯都的复杂着呢。
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衣裳堆里,一道黑色的人影吸引住谢檀的目光。
那黑色的人影不紧不慢地向她缓缓靠近。
谢檀也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她信了天意,缘份使然,她果真躲不过。
孽缘,果真是一段孽缘。谢檀心中止不住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