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师尊坠风尘GB》纪梦谣

4、清月殿

　　星瑶年幼时其实只是小世界的普通人类。

　　可惜，温馨平和的小村被横空出世的恶妖屠了。

　　她与师尊的初见，就是他过来诛妖的时候，他一到就见着她小小一只人类敢拿着一柄菜刀和妖怪对峙。

　　师尊说是当时被她的胆量震惊到，于是，他无视世界的隔阂，收她为徒，又亲自教养长大。

　　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人人都说玉宁剑尊无情道造诣高，不通人情。

　　可星瑶不觉得。

　　师尊在家里会钻研学习如何养一只普通人类，比如学做凡食喂她，因为她还没学会修炼，无法辟谷，人类幼崽容易饿死，他自己捡回来的崽子就自己养活。

　　这哪里是不通人情啊，明明温柔得很，只是情绪太过平淡罢了。

　　后来，在她的修为稚嫩时，师尊时常带她下山历练，还很细心地给她安排从易到难的难度，还得守在旁边，在她出差错时及时出手，确保她不会受重伤。

　　一开始是出去小世界里诛杀作恶的妖邪，小世界灵气稀薄，成不了多少修为高的修士，他们会以符箓请剑士，大世界便会派人过去。

　　等她剑术提升后，历练的地方就变成大世界这里，这边的妖魔鬼怪要更强，分布也多，所以，师尊便设出林间小屋，用于历练时休息的。

　　一直到……她没有辜负师尊的苦心，成为修真门剑道第二个剑尊，修真门唯二的剑尊，便是两师徒。

　　从她还是一个弱小的凡人孤儿，再到修真门名声赫赫的星瑶剑尊，都因一人的用心栽培养护。

　　所以，不管旁人如何说他，星瑶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师尊才是真实的玉宁剑尊，既温柔，又强大，无情道只不过比别人更加理智，行事利落，剑心稳。

　　他的恩情比得上让她重生。

　　*

　　万川宫外御剑飞行一个多时辰就有一间小屋，靠溪而建，设有隐匿符，也有保鲜法器存有食物。

　　娇夫狐狸被掳走几日，每日担惊受怕还挨打，吃饱喝足便裹着尾巴卷缩在床上睡了。

　　星瑶则在纸上一点一点把记住的符阵画出来。

　　结构慎密复杂，所设的位置分布明显是出比进难，简直是过万劫，又是封锁修为，被困，唯独攻击的少。

　　她心中的怀疑更深了，藏着什么东西？或者说，关押着什么东西？

　　藏宝阁她仔细看过，似乎也没有这样严防的必要。

　　总不能是关押乌祟族的大人物，不然怎么会让修士进去玩乐？

　　还有就是，那个仲无究的反应，像是有事不敢让她知道。

　　她把符阵都画出来已到天黑，直接去晃醒怀星。

　　睡眼惺忪的娇夫狐狸揉了揉眼睛，狐狸耳朵趴在头上，迷迷糊糊道：“怎么了？要启程回家了吗？”

　　“不，来帮忙解析符阵。”这狐狸娇是娇，对符阵还挺有天赋，被她捡到后一直跟随她云游多个世界，遇上有缘的符阵师还趁机学回来。

　　“你要赶着今夜就闯进去吗？”

　　“嗯，他们防我，拖得久了恐有变。”

　　“那好吧。”他搓了搓脸醒神，又慢悠悠地爬下床，和星瑶一起趁夜奋战。

　　一人一狐专注解析，还是弄到月亮高悬才解析完。

　　怀星都起疑了：“里头是关着什么东西吧，你若进去不难，出来得费些心思力气。”

　　星瑶把桌面的纸张收拾干净，道：“进去探查完若是无甚重要的，直接用剑意破阵闯出来也行，百年没怎么打架，正是精力旺盛。”

　　怀星伸了个懒腰：“你现下就出发吗？”

　　“嗯。”

　　“好吧。”怀星说着，站起来收拾好自己。

　　星瑶一见，问他：“你也去吗？”

　　狐狸的动作一动，震惊道：“你不打算带我去吗？我刚挨打完，你还狠心扔我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里。”

　　“你好狠的心，你变了……”漂亮的狐狸眸委屈巴巴，眼泪说出就出，好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美男，不愧是狐狸。

　　星瑶无奈道：“你给我收收你的狐狸做派，想要去就好好说。”

　　“我本就是狐狸。”装模作样的狐狸作风说变就变，他笑眯眯地继续收拾自己，是一只爱美的美人狐。

　　“哪个狐狸有你会勾人啊？”星瑶笑骂他，在储存灵器里翻出一套衣物给他，“换好衣衫，夜间寒冷。”

　　他换好衣衫，忽而认真道：“阿瑶，这个世界有点可怕，我害怕，你不要让我自己独处。”

　　“什么？”星瑶安慰他，“除了灵气多，修士与妖怪多一些，其实也和外面的中小世界差不多。”

　　美人狐摇了摇头：“不，不一样的，我的本能直觉，一来这里就觉得害怕，阿瑶……这里有东西让我害怕。”

　　“难不成是乌祟族卷土重来？可是我一路前来没见有备战的焦急。”

　　他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没见过乌祟族。”

　　果然有古怪啊，妖也是小动物而成，小动物天生拥有对危险的灵敏直觉，而怀星不可能骗她。

　　“行，那便跟着吧。”

　　*

　　夜间寒风比白日更甚，尤其万川宫在山上，高山不怎么崎岖，中间为中央庭院，四周四宫殿，靠近西边背后似乎还有一座。

　　星瑶在远处暗中观察好片刻，这里夜间都有守卫巡逻，几乎是整个万川宫严防，这架势，别是防她回头的吧？

　　她静静埋伏，静待时机，寻到破绽迅速抱着狐狸掠进去。

　　如先前所料，进去不难，早早解析过符阵，寻到破绽就越过去了。

　　她溜达许久，发觉只有西边一条路的防守是越来越慎密的，于是冲那边去了。

　　“清月殿？”狐狸轻声道。

　　星瑶也看见牌匾了，与其他的宫殿不一样，这里既奢华又诡异，奢华得像金屋藏娇的金屋，仿佛这样才配得起被藏的美人。

　　诡异是……只有这里还灯火通明，而且无论进出都布置有复杂的符阵封锁。

　　一人一狐狸面面相觑。

　　她抱着狐狸放轻脚步走过去，隐隐听见里头似乎不少人，嬉笑，骂声，交谈……

　　她寻到有林子遮掩的窗子窥探进去。

　　里头数人，许是来客，同样带着面具，隐隐察觉到修为颇高，但他们故意控制得大家一样，分不出区别。

　　所有人混一起就分辨不了谁是谁了，听说话声，女修居多。

　　清月殿听着风雅，里头确实是有歌修唱着曲儿，琴修伴奏，其乐融融，一眼只觉是惬意偷闲的乐趣。

　　除了……

　　有一人格格不入地匍匐在地，身形与白日里见着的骑马之人相似，仍是身缠法咒锁链。

　　此时连白日里瞧见的丝薄外袍也不见踪影了，寸寸白皙的肌肤瞧了个清楚，极长的银白发丝散落腰背，垂落地上打旋又铺开。

　　身上还有被鞭打出来的伤痕，在莹白皮肤上尤其显眼，不比怀星挨的轻。

　　他的处境与这些人格格不入，很奇怪，也可怜极了。

　　一人在前面掐住他下颚灌酒，口中还说这什么调笑的话羞辱他，一人在背后摁住他的腰，用奇怪的灵器在逼迫他接受。

　　灵器有灵力，他遂不及防被袭入灵力，呼吸猛地急促一抽，身子发颤，启唇想唤出声又抿唇止住。

　　随后便是紧蹙的眉，向前挣扎躲避的身子，忍不住的呜咽声。

　　他像是忍无可忍，猛地转脸甩开灌酒，却骤然与暗藏的星瑶四目相对。

　　他沾有醉意，迷离破碎的眸子忽而愣了一下。

　　而星瑶则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大脑“嗡”的一声，惊骇得做不出反应。

　　这人……

　　是师尊，是瘦弱得令她白日间都认不出来的师尊。

　　不是说修真门已经平和，人人可以享乐了吗？为何他会以如此难堪之姿出现在这里？

　　他自知难堪，转过脸避开星瑶，只片刻，又忍不住转过脸来。

　　破碎的眸子，里面暗藏星瑶看懂的求救。

　　曾经一柄白玉剑镇山河上万年的玉宁剑尊，如明月高悬守护无数生灵的玉宁剑尊，变得如此破碎无助。

　　为何……

　　为何啊？

　　他每一个声音与身体反应都在明确告知星瑶，他很痛苦，他不愿意被这样对待，非常不愿意遭遇这一切。

　　尽心尽力教养养护他们几个徒弟长大的师尊，如明月一般守了世间上万年的人。

　　明明已经少了与天祟族开战，世间平和是人人歌舞升平的时候，师尊出力是最多的，师尊也有份享受这一份平和才对。

　　凭什么他们享乐，师尊要被拉下泥沼欺辱？

　　星瑶心中憋着的一口气忽而爆发，怒不可赦！

　　她忍着冲动，对震撼的怀星使了个眼色。

　　心有灵犀的两人短短一瞬便知晓对方要做什么。

　　一人酝酿强悍的剑意，一人寻好时机隔空勾符阵。

　　在里面的人毫无防备间。

　　“砰——”

　　“轰隆——”

　　寒霜逼人带着杀气的剑意瞬间攻进去。

　　“啊——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没多少杂乱声传出便静悄悄，方才还热闹的人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摇晃将要坍塌的宫殿，地上一道深深的鸿沟。

　　以及，被怀星的符咒强行留在原地的师尊。

　　师尊眸中的醉意稍微散去，破碎茫然的眸子缓缓望她，轻轻唤一声久违的名字：“阿瑶……”

　　星瑶执剑的手还在发颤，是极度的惊怒。

　　“师尊，星瑶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