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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蜕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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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唯有趁其不备靠近那鬼物的肉身,以铁扇化刃损毁琉璃心脏方可破局。
不过那鬼物心性狡猾敏锐,所擎之巨镰亦有摧枯拉朽之力,楼暮想要近身搏击绝非易事。但他与生俱来便秉持着永不言弃的人生教条,纵使前路嶙峋坎坷,希望渺若晨星,他也要竭尽所能挑战极限,尽力搏出一线生机。
他脑海中此刻正理智地策划着前行的路线。若是从正面突击,强行上前定然会被那视野锐利的鬼物锁定捕捉,需得另辟蹊径先以虚幻之物吸引鬼物注意力,再出其不意绕至那怪物的视野盲区,他才能近身以铁扇锁定琉璃心脏的位置。
当机立断,他直接从腰部的荷包中摸出五张朱砂符箓,迅速将其点燃后抛洒出去。霎时间那悬浮于空中的符纸便化作五个与楼暮形神俱肖的幻影,将那鬼物团团围住。
本体同五个分身在鬼物周身形成一道循回转圜的迷阵,在其周遭划出无数圈令人目眩的残影。但楼暮知道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这怪物虽暂时被他这伎俩迷惑,但暴怒加持下的鬼物已然开始对这些幻象进行无差别的攻击,等所有幻象都被击灭,那他这招声东击西的布局便会功亏一篑。
所以他最好抓紧时间。
他操纵其中一个分身跃起,作从腰部荷包中摸符之姿,并刻意将金光镀于其表,以此刻吸引那鬼物的注意力。
果然那鬼物瞳孔骤然紧缩,立刻锁定分身,举起镰刀便向着那个分身所在的位置猛的掠出一道罡风。
楼暮顺势同那怪物背后位置所在的分身调换位置,换位后他借势腾起,直直踏上那鬼物的脊背。
他从脊背望向那分身诱饵所在之处,只见那怪物所挥罡风之迅猛可怖,竟直接将那分身撕裂成数片,随后便燃起无名鬼火,化作风中飘没的灰烬。
那怪物已然注意到楼暮的位置,镰刀正以诡谲的角度被那鬼物反手横扫。霎时那反射着寒光的刀刃便贴着楼暮的身形惊险划过,胆战心惊间激起他一身的冷汗。但此刻危急的形势复又令他吊起所有的精神,不允许一丝迟疑怠惰。
鬼物右边的躯体均已经完全白骨化,即使是攀附在其背后也能清楚地看到那颗正在跳动的琉璃心脏。心脏中的那株曼珠沙华在琉璃之中蜷缩摇曳,舒展间发出魅惑人心的红色光芒。楼暮只是盯着看了两眼,便已经感觉头晕目眩、意志涣散。
不适的感觉愈加浓烈,这让楼暮来不及多想,直接将铁骨扇对准那琉璃心脏的方向掷出。可出乎意料的是,那铁骨扇竟毫无阻滞地径直从琉璃心脏中穿出,就仿若那搏动的心脏只是一层镜花水月般的虚像。
铁骨扇坠入花海之中杳无踪迹,失去武器的楼暮便直接打算离开怪物的身躯另寻他法。但那怪物竟不知何时将那骇人的头颅旋转了180度,楼暮一抬头,便同那怪物近在咫尺的恐怖貌相打了个照面。
那鬼物的腐烂的嘴角裂开,正发出古怪诡异的笑声。笑声震得那怪物本就暂时搁置在眼眶里那摇摇欲坠的眼珠竟直接掉了下来,多凭那两根神经强行牵扯着才没有直接滚落到地上去。
“肆涯,现在的你果然不是我的对手。”
鬼物再度挥动镰刀,楼暮只能强忍着眩晕带来的不适感闪身躲避。但这怪物身上的空间毕竟有限,且其头颅已然旋转,视野能将攀附在其背后楼暮的位置观测得一清二楚。
又一阵罡风袭来,楼暮突然目眩了一下没来得及躲避,那股猛烈的罡风直接强行把楼暮从他的背上撕扯下来抛掷出去。
楼暮被这罡风重重甩落在地上,胸口的沉重压迫和剧烈震颤让他肺腑间顿时血气翻涌,竟抑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且那镰刀的罡风来势汹汹,直接将他的衬衫割破,在其腹部犁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那腹部的血口霎时间血流如注,将楼暮的白衬衫染得血红,连他腰部置放法器的荷包都被浸得湿透。
不知是因为那琉璃心脏中的曼珠沙华作祟,还是因为自己失血过多引发了濒危的幻觉,楼暮只觉得自己坠入花海时脑中混沌一片,身上的力气好似全部被抽干。他感觉四肢沉重如铅,连指尖都难以动弹,漫天花雨好像渐渐融化成模糊的色块光斑,唯有听力还在勉强支撑。
“肆涯,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法术还没有找到破解之道吗?我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那鬼物咧开腐烂的嘴角正狰狞笑着,并不想给楼暮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双手将镰刀猛地举起,浓重的灰红色烟云汇聚其上,似要倾尽全部功力将楼暮的肉身连带魂魄都要斩灭。
楼暮只能借着模糊地视力看清那镰刀劈下来的样子,但他却不能予以任何反击。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好像完全失去了对躯体的控制。万籁俱寂间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变得轻飘飘的,时间也在这模糊的视界里变得缓慢。
他混沌的思维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已经死了,这轻飘飘的感觉就是灵魂正在从□□之中剥离。但他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李溯渊的身影,甚至还有心思开着玩笑,想着自己这次死了也算是和他成了一对真正的冥界眷侣,而不是像他们之前那般人鬼殊途。
可当镰刀挥下去的刹那间,楼暮的腹部却猛然迸射出一道炽烈的金芒。这光芒竟然能够凝成实质般的冲击波纹,直直将那鬼物推出几十米之远。而随着金光膨胀,楼暮身旁的彼岸花全部崩解爆炸,无数被净化后的花瓣在金光之中纷扬洒落,化作漫天花雨。
楼暮感觉涣散的意识瞬间回笼,躯体也逐渐回归大脑的掌控。腹部的伤口慢慢痊愈成一道金色的伤疤,那些散逸出去的精气神似乎都已回归本心。
他怔然低头,只见他那腰间的荷包里正透出耀眼的金光。他在荷包里摸索片刻便从中拿出了那个将他生死改换的物品,仔细一看,竟是那多年都未曾参透的法器。
师父在他十五岁时授予他另一个法器,那法器乃是一柄长弓。这长弓通体漆黑、死气沉沉,看上去似是冥界的玄铁材质熔炼。弓身上熔炼着尸山血海,冤魂攀附弓壁上哭啸挣扎,犹如地狱之中的恐怖景象。
虽说是法器,但楼暮却未能在其身上探测到任何的法力波动。且其无弦无箭,莫说催动法力,就连将其当作普通的弓箭武器都做不到。
他始终不能理解道门出身的师傅为什么赐给他的两样法器都是这种通体漆黑且死气沉沉的模样。它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正统的道门法器,甚至还会让旁人误以为是冥界鬼族的武器。
后来因为他始终无法参透这长弓的使用方法,便将其缩小后放到荷包里沉寂多年。
数年沉默无恙可今日却突现异彩,楼暮将这微缩的弓箭置于掌心,捏了个诀将其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那柄长弓法器便这样躺在楼暮的手里,熠熠金光将楼暮的周身包裹。
楼暮流在上面的血迹被丝丝缕缕刻入其中,金光愈甚间那长弓身上原本混沌污浊的皮壳逐渐解体融化,露出底下那精雕细琢的本体。它朴素无华的质感也顷刻转变,弓身上的尸山血海好似突然鲜活起来,笼罩起一层淡淡的红色光华。
不过最令楼暮感到惊奇的是那枚弓身上蜕变而出的血色宝石,内里封印着翻腾的血色云雾。金屑在血雾之中流动,楼暮轻触其身,那金屑便如有灵一般自动寻迹排布,最后凝聚成一个字:“渊”。
“这难道是李溯渊的东西吗?虽然看起来这长弓真的很符合他的气质,但这法器却分明是师父赐予我的道门法器。”
楼暮握紧手中的长弓,顿时白金色的灵气从弓身之中向外渗透缠绕。那丝丝缕缕的灵气萦绕流转于尸山血海之上,同弓身本就隐隐约约透出的红光相互纠缠。顷刻间,那长弓便幻化出暗红色的弓弦。
远处那被击退的鬼怪再度扑来,楼暮赶忙拿起长弓对准那怪物的肋骨中间的琉璃心脏。楼暮也疑惑,他之前从未学习过任何关于弓箭射击的相关知识,可这一刻他执起长弓的动作却犹如使用了千万次一般熟稔从容。
他拉起弓弦,三支金色的箭翎突然在他的手中显现生成,架在那暗红色弓弦上蓄势待发。更令人惊奇的是,此刻楼暮身上的装束竟也随之发生改变。
他那精干利落的短发瞬间褪去墨色,雪白的长发随着猎猎风声扬跃于空中。被鲜血浸红了大半片的白衬衫也消失不见,一身金线刺绣滚边的白色长袍服贴在他的身上,周身笼罩着一圈极淡的金色轮廓。
那怪物似乎被他这般装束彻底激怒,那垂吊的眼球里血色愈加浓重。咆哮声撼天动地,胸口的琉璃心脏颤动不止,就好似看见了血海深仇彼岸的仇敌。那怪物擎起巨镰,正欲汲取这结界之中的所有阴气,意欲耗尽全部心力让这身装束的楼暮神魂俱灭。
鬼物挥出罡风,只见那被阴气加持过的罡风威力胜于从前十倍不止,所到之处彼岸花无一幸免全被斩断花身。只见那离体的彼岸花瓣铺天盖地卷袭,犹如血雨腥风过境,以汹涌浪涛之势扑向楼暮。
漫天花雨撑满楼暮的瞳孔,但他依旧从容不迫。他拉紧手里的长弓,顷刻间那三支金色的箭翎便携风而去。
冲天的彼岸花瓣化作冰晶利刃企图拦截那三支箭翎的攻势,但那花瓣在触及箭矢的瞬间便被即刻焚灭。而那镰刀挥舞推出的猛烈罡风则被楼暮身前莫名涌现的护盾所阻,电光火石之间就被卸力。
怪物见那三枚金色箭矢将至,再次擎起巨镰阻挡。他挥舞巨镰砍向那三枚箭矢,那箭矢被击中后竟直接失力坠入花海,金光熄灭,黯然无声。
他似乎也为这箭矢的不堪一击感到惊异,但讶异片刻后他便开始狞笑:
“肆涯,纵使你恢复本身又能如何?你的功力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楼暮并不想理会这怪物的嘲讽之语,他横起长弓猛地一攥,只见霎时间花海之中无数金光迸现,万千根被分裂而出的金色箭翎从花海之中升起,所至之处肆虐生长的彼岸花海便被焚烧殆尽,徒余黑色烬痕。
那升空而起的万千箭翎直直朝着琉璃心脏的位置奔赴而去,刹那间那仍在意骄志满的怪物便被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