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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锣鼓喧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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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错,我坐在回老家的车上,看着窗子外起伏的稻田,总觉得像做了一场梦。
我想起刚离开这儿的时候,我的那个父亲还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没想到,一转眼,他把自己作没了。
那个女人,我的继母,非得让我回去。
我跟总监请了假,别提多难了,跟他说了我父亲死了,他还不信。
服了,这要我怎么证明?
我直接让他托梦给您吧?我真想跟他这么说。
总监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眼里的嫌弃完全不掩饰。
当然,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
就因为我是同性恋,我父亲大骂我不孝,让我独自一个人去上大学。
说什么都要赶我走。
可我在大学里依旧不收人待见,也许我的性格使然,到了单位也一样。
我天生命里多土,小时候就容易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整天可能会对着空气神神叨叨的。
我也分不清哪些人是人是鬼。
毕竟有些个鬼看上去比人还正常。
时间一久别人都以为我是个神经病。
甚至有些人还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之前有个大三的,学金融的一个男生,姓孙,家里有点钱。
后来…
算了,先不管这些。
我看看那些村子开始映入眼帘,小村落里时不时传入鸡鸣鸭叫,还有老人在门口搬个小板凳,聚在一起聊天说话。
这个场景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是很熟悉。
车子直接把我放在家门口了。门口已经开始准备丧事了,很多人,大多是村里的人。
那个继母就丫的在门口等着我,看见我下了车,说:“阅世回来了?”
我说:“嗯。”
继母开始了她的大肆宣扬,她一拍手,嗓门儿一开,嗬,那声儿大得,把我吓一跳。
她叫:“诶哟大家帮我评评理,我这儿苦命的另一半儿刚走了,这人后脚就回来了,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了,为了供他上大学,还要一直照顾老爷子,没辛劳有苦劳啊,这白眼儿狼气了他爹后就跑了,人死了就又回来了?”
村民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一个个落井下石。
原来回来送个葬是来找骂的。我也是贱。
我这个人也很懦弱,最勇敢的一次可能就是离家的那一天。
“死变态。”
“变态。”
“恶心。”
“喜欢男人。”
……
我听到这些话语,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进去,想看我爹的最后一面,然后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躺在棺材里面的那个人还是印象里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
砰——
是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不是很让人在意。但我还是听见了。
我寻找着。
旁边来了一群人,大抵都是程家村的人。一个个来看热闹来了。
有人似乎比我先发现,那人边叫边指着灵牌,说:“那个牌子裂开了!”
我抬起眼,看到了众多牌位里不起眼的一个,裂开了一条明显的裂缝。
我依稀记得,程家人会一直供奉着这个牌位的主人,看起来很重要。
程家村的人们似乎很恐惧。
“那个事儿是真的!”
有人大喊。
我疑惑回头,看着那个大喊的人被别人打了一下子,我听见他们的悄悄话。可能天生命里带土,耳朵听到的声音更加清晰透彻。
我听见那个人说:”要等到晚上,时间还没有到。”
我感觉这些个人比我还神经。
我隐隐约约看见那个灵牌前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我并未放在心上,又独自来到外面,一个人在村子里走到天黑。
也不算一个人,我还看到有不少人似乎跟在我身后,偷偷的。
那些人吃完了晚饭,准备开始烧纸。
我这时候回来,他们看到我时,眼里有紧张,有恐惧,有兴奋。
让我摸不着头脑。
但我就在那边看着他们烧纸,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窸窸窣窣。
我看向远处,草丛晃了几下,还在那边摇摇晃晃。晃晃悠悠一路,一直到我脚边的一丛草木。
忽然一只黑色的小绒球冒出草丛,一双浅绿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
我蹲下去,心里没由来地放松,我的手触碰上去,想摸摸小家伙柔软的毛。
“煤球,好久不见,当初走得太急,把你忘了,抱歉。”
我说着,我触碰到那个煤球。
一瞬间,我的手穿了过去。
煤球变得有些透明。
我惊愕住,然后惊慌地看向程家村的人们,发现他们都盯着我看,每一双都像是要钉在我的身上。
眼神空洞无比。
他们都看到了?
继母声音失去了一开始的尖锐,她像是读台词一样,说出话:“程阅世,你在摸什么?”
我也有点说不出话,我总不能说我在跟着小草说刚才那番话吧?
我也不能说,你们都没有看到这个猫吗?
那一双双眼睛看得我身上直发毛。
我想走了。
而小煤球应该死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我就算很伤心,但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允许我多想。
我刚踏出这个小房子,就看到家家户户都挂上了诡异的红色灯笼。在漆黑无光的黑夜里更显诡谲。
这些灯笼好像并不能照亮周围,灯笼所在之地还是漆黑一片。
那一个个灯笼又像是在为我指引一条路。
通往那个灵堂。
身后是诡异无比的村民,身前是未知的可怖。
我还是选择向前走。
“程阅世。”
一道空灵凄凉的风里,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悲怆,哀婉,凄清。
我的心脏明明跳得很快,可听到这个声音后,仿佛不受控制地走向那个灵堂。
刚踏进这间房的门槛,我就全身冻僵似的,整个人僵住。
随后我看到了整面墙的灵牌都消失了,唯独那个裂破的灵牌好端端地呆在那里。
像是在等我。
我看向爹的棺材,里面的人不见了踪影。
身后一凉,冷风一吹,灵牌彻底破碎在我的眼前。
不祥之兆。
我赶忙上去拿起牌位,想把它拼凑起来。
我看到古老陈旧的木牌子上写着那样一个人的名字——万樟濂。
我的头突然像被尖锥物品打了一下,头痛欲裂。
脸颊一侧滚落冰凉却又温热的液体告诉我这不是错觉。
我回头,看到程家村民人手一个武器。
我在那群人里看到了父亲。
“爸?”
我分不清了,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又幻视了。
只见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其他村民也没有反应,我知道了,父亲没有死。
他们是骗我的,把我骗回来。
而这个棺材不是我父亲的。
是我的。
我心里一阵紧张,想要逃离这个疯狂的地方,这里每个人都是疯子!
可是头上的伤口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又在昭示着我哪里又去不了。
随即头一晕。
…
晕倒后,我梦到了之前小时候在村子里与煤球玩耍的场景。
为什么会梦到小煤球?
不知道。
然后我又梦到了父亲,那个岁月也掩盖不了他眉眼间的俊朗的男人。
他说我的母亲在生下我的那一天就已经走了。
继母在我有印象以来就一直在我的家里生活,所以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妈,她一直不让我叫她妈。
我叫一次,她打我一次。
父亲当时总是摸我的头,说“小阅世不要闹啊”。
在我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直到我跟他说我是同性恋。
没想到他直接跟我翻脸,恨不得杀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太陌生了。不像印象里那个温柔的父亲。
于是我失望地离开。
可没想到,现在居然痛恨我恨到把我骗回来杀?
无数温馨的记忆片段闪回。
目光里,只剩下小小的我,那只肉嘟嘟的小胖手摸上那只小煤球的毛发,毛茸茸的。
它成为我在村子里唯一的朋友。
我会跟它说话。
说很多话。
比如为什么我没有朋友,那些村子里的孩子都不跟我玩,又比如,我的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小煤球看着我,浅绿色的眼睛看着我,看起来很明亮,很可爱。
我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皮毛下温热的体温随着时间的消逝也消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