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胡》耳梨Yolo

23、23

　　孟时蹦蹦跳跳地回店里兑换他的“再来一瓶”，店长都很震惊，这一批次进的十箱小茗同学都快卖完了，目前为止只开了两个“再来一瓶”出来。
　　“只有两瓶吗？那我岂不是幸运二分之一？”孟时看店长又扫了次条形码，估计是兑换的操作。
　　“哪才二分之一啊，怎么学的，”店长笑着说，“去挑你兑换的小茗吧，但是瓶盖我得回收了。”
　　孟时没想到要收走瓶盖，为了“再来一瓶”，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现在满满当当的，还没盖了。
　　干脆“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至少保证走路的时候不会溢出来了，才打开冰柜又拿了一瓶橙色的。
　　一出小卖部，没看到简郝昀，四周扫了一圈，才发现他在操场边上的树荫下坐着呢。

　　“沾了好运的光啊，今天居然这么好的运气！”孟时在他身边坐下，晃了晃手里两瓶小茗同学，笑着说。
　　其中一瓶甚至还是没有盖的“秃头”小茗，乍一看这场面就挺奇怪。
　　但简郝昀的反应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天之内，连着两次被他人评价“好运”，简郝昀真的有点笑不太出来，甚至有点极端地感觉，现在估计连听到自己的名字，都会格外刺耳。
　　即使知道孟时没有恶意，在他的眼里，自己今天突然就烦躁了，还因为一句“好运”那么敏感。

　　“你真的觉得我幸运吗？”简郝昀转头看着身侧的孟时，他感觉自己像个要被情绪撑爆的气球，再不放点气，就要憋死了。
　　而他侧头看过来时，脸上是孟时看不懂的神情，并且还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眶里竟然隐隐泛着泪光。
　　他今天踩着点进的班，早上三（1）去查监控的时候他正好刚来，只隐隐约约听班里人说了几句情况。
　　大概就是周昊明明都在办手续，准备要转学了，到了（liao）还非得犯贱，印了一堆作文恶心简郝昀。
　　“不知道他们班这俩神经病到底要干什么，上次闹那么大还没打够，最好是都转走，哪来的回哪去！”那人最后总结道。
　　孟时当时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人吓了一跳，碍于孟时的武力压制，悻悻地闭了嘴。

　　“你……”
　　还不等他开口安慰，简郝昀就甩了甩头，趁机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很明显的动作痕迹，至少孟时看到了，迅速地转过头。
　　“我之前和你说过吧？我爸爸是做宣传的，也因为他，我学会了很多技能，也喜欢上了画画，”简郝昀捡了一块操场上被踩脱落的塑胶地，一颗一颗地抠着，“去年六月，他去隔壁省出差，当时还在电话里说给我和妈妈带了麻花和米花糖……”
　　简郝昀轻声叙述着，抬头放空的看着远处，孟时有些好奇地顺着看过去，发现只是食堂门口的乒乓球台罢了。
　　上个月的午休，还有很多人争着使用的乒乓球台，到了这会，就只是无聊地晒太阳而已。
　　过了五月，除了打篮球的，基本上没人中午在操场上乱逛。
　　树荫底下也只坐着他们两个人而已。

　　“那会儿是汛期，但是一直都没怎么下雨。为了能早点回家，也为了……能赶上我的生日，我爸就选择了走高速没有去坐火车。结果回来的途中下了暴雨，遇上了山洪。”简郝昀手里的塑胶都被他撕碎了，就开始无意识地掐手心，一低头看到了满手的指甲印，若无其事地把身侧放着的小茗同学拧开喝了一口。
　　“看到新闻后，我和妈妈打不通他的电话，特别着急，就去他的单位问情况，但是他们也没有消息……直到我们接到了一通电话，告知我们，我的爸爸死在了一个我甚至不知道在哪的盘山路上。”
　　简郝昀低着头，孟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又看他抬手抹了下眼睛。
　　“妈妈还接着电话，听到这个消息就伤心过度晕倒了。我手忙脚乱地打120，给小姨打电话、给舅舅打电话，跟在救护车上一问三不知。到了医院才发现，妈妈尿毒症就医的病历都超过一年了，”简郝昀自嘲的笑了一下，抱着脑袋，“没告诉我是对的，我知道了有什么用呢？我连叫救护车的钱都是小姨到了之后才付上的！”
　　“勺哥……”

　　长达一个多月的蹭饭生活，一直都没有见到过简郝昀的父母，孟时不是没有怀疑，但无外乎就是猜测他的父母是不是比他爸妈还要忙，又或者是在外地工作，也有可能是出国了呢？
　　诸多猜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孟时甚至都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张口也只是这两个字。
　　简郝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好笑，之前自己抵触得不得了的两个字，竟然是现在的他唯一一个听到了不会应激的称呼。
　　“我们都不敢告诉外婆，那段时间一直和小姨轮换着照顾妈妈。虽然我不断地祈祷着妈妈一定要好起来，但是可能是爸爸离开带来的打击太大了，她的病情恶化很快，”简郝昀稳定了下情绪，低声说，“妈妈最后坚持了两个月，在血透时又突发意外，只强撑着等到见到外婆，就离开了。”
　　说着，简郝昀抬头看着树荫漏下的阳光，脑袋靠在操场边沿的石头花坛上。
　　第一次把这段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故事，讲给另一个人听，简郝昀反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快。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现在也能很好地回望这些沉重了。

　　“暑假之后回学校上课的时候，我还想着要好好调整自己，尽可能想让自己和往常一样，没想到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我们班主任还非得给我在全校发起什么募捐。”简郝昀转头看他，回忆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语文课文以外的地方，看到了怜悯。这一个月里，我没有做过一次值日卫生，无论什么时间去食堂都不用排队，有一次故意没交作业，也没有老师指责我，完全当没看见。
　　“只有唐海还和之前一样，除了小心翼翼地不敢再提跟我父母相关的事，每天想尽了办法逗我开心，但是那会我特别消极，固执地拒绝一切真真假假的好意。”
　　“所以你转学了？”孟时看着他。
　　“对，我转学了，”简郝昀抬起手，好像想抓到树叶缝隙的光，“小姨可能跟校领导说明了一些我的情况吧，但是迄今为止，除了今天告诉你，还没有人提起这些事情。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这个学校不会有人因为父母而可怜我。”
　　结果没想到遇到周昊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孟时默默地补全了，连踩两次雷区，还在雷区上蹦迪。

　　在他看来简郝昀已经是脾气特别好了，都这样了简郝昀也就连环拳了一下。
　　幸好当时管了闲事，给了那嘴欠心坏的家伙一脚。
　　简郝昀顿了顿，估计也是想到这些破事，才接着说：“所以你说到底什么是幸运呢？在这之前，我有很爱很爱我的父母，没有其他同龄人的很多困扰，我的家庭氛围很好，我享受着他们带给我无限的爱，却在上个夏天永远失去了我的爸爸和妈妈。
　　“我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在想，是不是小时候过得太好、太顺、太幸运了，老天想，这小孩怎么那么多好运气，于是让我的好运气戛然而止了，随之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噩耗。”
　　孟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简郝昀好像也没有在等待他的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在树荫下看着。
　　看到打篮球的几个男生大汗淋漓，说说笑笑拍着球离开，看到食堂阿姨终于结束工作出来扭了扭腰，抻了抻胳膊，听到刺耳的预备铃响起……
　　怎么时间过得那么快，两个人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往教室跑。
　　可能长大了就懂了吧，简郝昀一边跑一边想，快长大吧，他真的不想再当什么用都没有的小孩了。

　　身侧的孟时没忘了把两瓶小茗同学一兜带走，一瓶还没来得及开封，另一瓶脑袋上空空，甚至因为跑动还在灌着风，咕噜噜噜的响。
　　跑着跑着，他突然转身冲着跑在后面的简郝昀说：
　　“我不知道什么叫好运气，但是我知道我喝了这么长时间的小茗同学，就中了这一次奖！如果今天不是和你一起，我根本不会去小卖部，也就不会买到这瓶小茗同学！”
　　简郝昀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孟时还在继续说：“我不想做因为可怜你而被你讨厌的人，但是我想说其实你很好……”
　　说着说着，孟时脑子里蹦出来句歌词。
　　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
　　真心的对我好，不要求回报~
　　什么歌来着？想不起来……不对，这个时候想什么歌词啊！
　　愣神的这功夫，简郝昀都以为他的话说完了，结果猝不及防直接听到他扯着嗓子喊：“简郝昀！你本来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别再管什么运不运气的了！做自己吧！你就是好运本身啊！”
　　“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