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等级未知》竹小狸

62、第 62 章

　　有些话以为很难说出口，可当真的开了个头说出来了，却又觉得，自己该早些说。

　　天越来越暗，房间的灯一直没开，夜色涌进屋子里每个角落，淌入冉烟与池野之间。

　　冉烟将自己和池野分别后的生活娓娓道来，从出了森林开始，遇到张沐之、住进蜂巢公寓，再到卖异果、自造悬浮滑板、进黑市办假身份，然后认识白勇、去非异能者研发院的附属学校当工程师，后来搬家、炸厨房、住帐篷，最后查出异能，和白落一起进索忒耳军预校上学……

　　冉烟将那四年事无巨细，一一讲给了池野听。

　　池野听她说着，时不时简短的搭一两句话，神色意外的平静舒缓，没有一丝幻痛发作的迹象。

　　“那你的悬浮滑板最后被那个交通卫收走了？”池野眼中带着浅淡的笑意。

　　聊到被同一个交通卫逮了两次的事，冉烟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个交通卫的脸。

　　她叹了口气：“不算完全收走，我把里面值钱的零件全拆掉带走了，只给他留了个壳。”

　　池野无声笑了：“真厉害。”

　　当尘封的一切不知不觉的袒露开，压的人难以喘息的那块石头也悄然消失了。

　　池野惊觉，提起那几年，他竟不再避如蛇蝎，竟也可以这样的谈笑自若。

　　冉烟将记得的事几乎都讲了一遍，现在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一时话题又跨越到当初检测出异能的时候：“对了，我第一次检测出异能的时候，白落也在，她测出来是A级医师，当时全场都轰动了，全都在往我们这边望，后来去索忒耳上学的时候，学校老师更是把她当宝贝一样，白落对我好，连带着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也对我好，呃，我是想说什么来着，噢，我是想说，要是我那个时候没有为了摘异果耗空异能，可能当场就测出是3A级的感知者和通感医师了，那估计当时整个E376星的人都得把我围起来！而且……”

　　池野见她讲述时眉目生动笑意盎然，不禁也跟着一起笑。

　　时间在笑语中飞快流逝，夜色逐渐褪去，云层后的晨光再次照亮了整个客厅。

　　冉烟渐渐停下话语，半分钟内无意识的舔了好几次唇。

　　“渴了吧？”池野挪到沙发边沿，提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

　　等转身想将水杯递给冉烟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冉烟刚从空间袋里摸出一瓶牛奶，才往外拿了一半，反应过来后，也瞬间顿住了身。

　　她立马撒开了手，牛奶便又落入了空间袋中。

　　耳边一声轻笑传来，冉烟紧抿着唇，恨不得原地消失。

　　池野似笑非笑的开了口：“你那袋子里，不是没有牛奶了吗？”

　　冉烟：“……”

　　池野见她低垂着眼不说话，将手里的水杯递到她眼下：“喝水还是喝牛奶？”

　　冉烟闷声吐出一个字来：“水。”

　　她接过水杯，猛灌了两口。

　　池野笑着看她，没两秒，忽地恍然大悟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啊，不喝牛奶，是只喜欢喝我喝过的牛奶吗？”

　　“咳！咳咳咳……”冉烟被呛了个惊天动地，瞪大眼睛看他。

　　池野连忙拿过她手中的杯子，给她拍着后背缓劲儿，嘴里却依旧不饶人，笑道：“喝这么急干什么？得给你插根吸管举你面前让你喝，才能不被呛着吗？”

　　冉烟：“………………”

　　池狗真是名不虚传。

　　她开始同情骆庆明了。

　　冉烟咬牙低语：“少、爷。”

　　池野低沉一笑，嗯了一声，算是放过了她。

　　客厅安静下来。

　　冉烟沉默着，点开终端看了两三遍时间，动作间透着一股子心虚。

　　好一会儿，说：“那什么，快、快六点了，你要回去睡会儿吗？”

　　“不睡。”池野放下杯子，顺着动作手肘自然的撑在了膝盖上，两手垂落在两膝间，一手手指极规律的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

　　他弯着腰俯着身，偏回头盯着冉烟看。

　　几息过后，才开口说：“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冉烟抬眸：“什么？”

　　池野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我想知道，终端上的麻醉针到底是怎么没的？你刚才什么都说了，怎么偏偏不提这件事？”

　　冉烟一怔，没来得及回话，池野就又开口了，他神情更淡漠了些，声音却隐隐带着些小心翼翼：“还有冉烟……虽然有点矫情，但我还是想问，要是我没有找到你，你是不是，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了？”

　　“不是！”冉烟下意识反驳。

　　池野沉默须臾，轻微的叹了一口气：“不是吗？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呢？”

　　冉烟闻言，愣住了神。

　　她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池野？

　　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甚至可以说，她根本就没去思考过要回去找池野的事。

　　至少在那四年里，她没考虑过。

　　尽管她只是不想让池野因为自己被他父亲抛弃……

　　尽管她……

　　好吧。

　　不管怎样，她的确从没想过要回到池野身边。

　　“冉烟，我这几年，过的很不好。”池野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如同在说“他饿了要吃饭”般简单。

　　冉烟却听的心神一震，手指死死陷入沙发中，眼尾也染上些红。

　　池野将她的手从沙发上掰开：“怎么不说话了？”

　　冉烟静静的看了他半响：“不知道说什么。”

　　池野轻笑：“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

　　冉烟垂下眼睫：“嗯。”

　　“那你是不是得弥补我，对我更好一点？”

　　“怎么对你更好？”

　　池野思考一会儿，说：“听我的话。”

　　冉烟：“我一直都听你的话。”

　　池野点头：“还有，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

　　“嗯。”

　　“要用心帮我治病。”

　　“嗯。”

　　“那帮我治病的时间，多增加一倍，我觉得抱那么几分钟根本不够。”

　　“嗯……”冉烟一愣，“嗯？”

　　池野眉梢微挑：“怎么？不愿意对我好了？”

　　冉烟抿唇，面无表情：“没有。”

　　池野：“那时间增加一倍？”

　　“……嗯。”

　　池野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神情：“你那几年过的也不算好，还差点，差点出事，这些都是因为我，我也觉得对不起你。”

　　冉烟闻言，生怕他还在把池铮做的事算到他自己头上，连忙说道：“没有，要怪也怪池铮，跟你没关系。”

　　池野摇头：“不，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所以，要不要我也对你更好一点？”

　　冉烟怔愣一瞬，有些懵：“怎么更好？”

　　池野笑了，缓缓说：“以后喝牛奶，我分一半给你，好不好？”

　　冉烟：“……”

　　这事儿没完了是吧？

　　池野见她脸色越发复杂，有种想骂人又不好在这种气氛下骂的样子，不禁撇开脸暗自笑了笑，笑完了又一脸正经的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冉烟耳朵通红，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没不愿意。”

　　池野一顿，了然的点了点头：“好，那我知道了。”

　　冉烟不说话了。

　　“好了，”池野在她将地板盯出洞之前，笑着将茶几上的水杯再次递到了她面前，“现在来讲讲麻醉针的故事？”

　　冉烟闻言默默抿了一口水，一番欲言又止后，兀得又抿了一口。

　　距离池野第一次问她麻醉针的事，已经过去半年左右了。

　　这半年间，池野还另找话提过这事两次，但都被她转移了话题，她从没正面跟池野解释过这件事。

　　之前主要是怕池野知道她在外遇险，又会把这事算在他自己头上，怕会引发他幻痛症发作。

　　后来池野心理问题得到治疗，情绪稳定不少，也没幻痛过了，但她还是没告诉池野。

　　和老黑交易异果的过程并不愉快，除了使用麻醉针外，她还用有毒的异果威胁了老黑，在和老黑的对持中，虽说有些狼狈，心机和算计却也更多。

　　那不是一个十二岁小姑娘该有的心性，更不是从小被池野保护惯了的人该有的手段。

　　冉烟从小就跟在池野身后，在池野跟前，她不用思考，更不用劳动，她的一切都被池野安排的很好。

　　她在池野面前是乖巧的、懒惰的、不谙世事的，池野还总说她笨。

　　她喜欢这种被池野罩着、管着、格外关心着的感觉，她一点儿也不想让池野对那些对她长久以来的判断产生质疑。

　　她自小就清楚自己在池野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有些不同，但她不想让池野知道。

　　冉烟侧眸看向池野，发现池野正安安静静的守着她喝水，一脸“你喝多久我等多久”的模样。

　　她知道，池野今天是一定要听到这件事的始末了。

　　她紧握着水杯，思忖一二，决定给故事里的自己换个人设：“麻醉针用在一个异果贩子身上了，那个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叫老黑，我那个时候刚出森林不久，有一天一口气摘了八百多个异果，和他约好了交易，结果我把果子给他了，他却不想给我钱……”

　　冉烟摸了下鼻尖，错开眼神：“我当时太弱了，虽然很生气，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准备离开。”

　　“但他竟然还想抢我的空间袋，嗯……可能是觉得值钱吧，我又打不过他，只能把空间袋给他了。”

　　“可是袋子里还有你给我买的终端，我就、就求他把终端还给我，但他太贪心，把终端拿出来后竟然给自己戴上了，然后……”

　　“然后他不小心碰到针夹上的发射器了，麻醉针就扎他手上了。”

　　“他一晕过去，我立马带着东西跑了，就、就是这样。”

　　冉烟使劲儿将自己往蠢笨无能弱小无助了编，断断续续的终于将故事讲完了。

　　她偷瞄了一眼池野，等着他说话。

　　池野从她解释这件事开始，就一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自然也没错过她这一眼里的心虚。

　　听了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故事，池野倏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冉烟应和道：“嗯是啊。”

　　池野单手撑着沙发，往她身边靠近一些，眼眸含笑，语气揶揄：“除了可能真有老黑这个人外，其他有一句真话吗？”

　　冉烟：“！”

　　“全是真话！”

　　池野没忍住嗤笑出声，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胡说八道。”

　　冉烟：“……”

　　他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