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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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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蚊子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和记忆中极为相似的白色,浓重的药水味和机器的声响告诉自己,还活着···
“蚊子!你醒了?太好了!”白猴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看着蚊子高兴的说到。
“为什么?”蚊子想要摘掉呼吸机,身体却痛的没有一丝力气。
“什么为什么?”白猴有些诧异,自己比蚊子早醒两天,听阿伯说那天之后又有新的外省帮进入艋舺打着为Geta和Masa报仇的名号血洗了后壁厝,连带着整个台湾都开始疯狂的扫黑,尤其是后壁厝一带更是重点照顾对象,不过在那个新的外省帮成功将后壁厝改朝换代后,那股扫黑行动也停止了。庙口的角头们也被警告老老实实的承认了志龙庙口新大仔的身份,而被清理一空的后壁厝则成了那支新的外省帮的角头,至于后壁厝的大仔听志龙说是一个叫小三的人,灰狼手底下的人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余的都被杀得一干二净,灰狼被小三灌了两个个火炭,没有死,虽然还能说话,不过算是有些废了。文谦则被他们剁掉了双手割掉了舌头,Geta和Masa的死因也被那支新的外省帮查明,所有的罪证都指向文谦,文谦在明天将会被那支外省帮私下处决,也算是替两个身死的大仔报了仇。
“以文,你醒了?”周玲婉推开房门,看着盯着天花板的周以文,眼泪漱漱的就流了下来。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蚊子想哭,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自己真的想死的,想死在逸道身边···
“什么为什么!我是你妈啊,难道要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睁睁的死掉吗?”周玲婉哽咽着说到,就连白猴也哭了出来,那一夜他们失去了两个一心为他们着想的兄弟,现在整个太子帮就只剩下他们四个。
“以文。”阿伯喘着气从门口跑了进来,可是之喊出他的名字,之后却忘记了该说些什么。只是垂着头坐在蚊子的病床边。
“志龙成了庙口新的大仔喔。”阿伯打破沉默,高兴的说到,可是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看出高兴的模样。
“我杀掉了逸道···这一次···是真的杀掉了他···”蚊子似乎没有听见阿伯在说些什么,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如果···我能够抛弃掉那些无谓的自我,继续那样相信你···该多好···那样···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房门再次发出吱呀的声响,这次进门的却是一个有着阳光般头发的女人,高挑而白皙,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如同一朵盛放的百合,他和萧逸道有着极为相似的脸庞,只是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她怀里抱着一个玻璃匣子,里面满满的装着许多或白或粉的花瓣。
“安···琪儿···”周玲婉垂着头叫到,对于这个自己一家人都亏欠了太多的女人,周玲婉怀有的只是深深的愧疚···
“你还是叫我安夫人好一些。”安琪儿说到,将玻璃匣子放在柜子上,安琪儿看着躺在床上的蚊子:“这是上野的樱花,逸道说你最大的梦想是去日本看樱花。”
“夫人。”安杰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
“事情办好了吗?”安琪儿站起身来问到。
“少爷的遗物我们已经整理好了,慧剑等下会有人送到。”安杰说。
“逸道没有死对不对?他那么厉害。”蚊子突然抓住准备离开的安琪儿紧张的叫到。
看着蚊子,这个从小就爱粘着自己儿子的小孩,安琪儿抽回了手。
“阿···安夫人···”志龙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抱着装着慧剑的匣子。
“我能看看慧剑吗?”蚊子挣扎着坐起身来祈求的看着安琪儿。
“想看看你杀掉我儿子的凶器?”安琪儿冷哼到,虽然恨不得蚊子立刻死去,可是却依旧保持着自己应有的风度。
蚊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志龙。
志龙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尽管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可是眼中却依旧有着希望。
“和尚···没有死吧···志龙,你真是幸福的让人嫉妒···”蚊子抚摸着慧剑上的绷带,上面的血液早已凝固,成了暗色的血斑,抚摸上去似乎还能感受到逸道的体温,带着疼惜的灼痛···
“我没有找到和尚。”志龙擦了擦眼眶中想要流出的泪水,以前天佑总是会在自己要哭的时候逗自己开心,可是现在···
“怎么会没有找到呢?”蚊子平静的看着慧剑上的血痂,语气平淡而疏离。
“就是因为没有找到,所以,我才要去找,只要没有发现他的尸体,那么他就有可能还活着。”志龙悲伤的笑着,他知道,那么重的伤没有人能够活下来的,可是自己却不愿放弃,哪怕只是一个他还活着的错觉,自己也不愿放弃。
“我告诉你哦。”蚊子抬起头看着志龙,眼眶中带着狡黠的笑意,那股笑意像极了医生:“逸道以前就活下来了哦。所以,好好活着,说不定你就会在某个角落再遇到他,抑或是他又回来找你。”
“以文!你想干什么!放下剑!”看着蚊子突然将慧剑刺入自己腹部,然后又拔了出来。所有人都扑了上去,想要将慧剑从蚊子手中抢下来。
“你们都滚开!逸道在下面等我,他在叫我下去陪他!放手,你们放手啊!”蚊子将慧剑紧紧抱在怀里蜷缩着身体,力气大的可怕。
“你想死可以。”安琪儿突然说到:“只是,先把我儿子的命还来!”安琪儿吼道:“他今年才十八岁!才十八岁啊!那么年轻,本来应该有一段美好的恋情,然后会结婚会有可爱的宝宝,可是都是你!都是你!你去死啊,去死啊!可是,你死了也休想见到他!”泪水流了下来,一如水晶一般的晶莹。
“医生医生!”白猴和阿伯着急的叫喊着,如果再这样下去蚊子绝对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安杰,把慧剑拿回来,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呆了。”安琪儿哭着离开了病房,他的儿子现在还生死未卜,只能躺在冰冷的培养皿里,现在,她只想赶快回去看着自己的儿子,楼宇不在了,现在她就只剩下这个儿子了。
安杰拉开众人,轻易的让蚊子双手脱臼,从他怀中取出了慧剑:“你很幸运,伤害过少爷的人,从没有一个活了下来,而你,居然活了两次。好好活着吧,用你的一生去后悔。”
“安老大~”小三突然拍了一下安杰的肩膀,嬉笑着招呼道。
“小三?”安杰回头看着嬉皮笑脸的小三:“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和夫人估计过两天会回澳洲。”
“安啦安啦。”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三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我小三在,艋舺就在,不过第一次当□□还真有些不习惯。”
“慢慢的就习惯了。”安杰摸了摸小三的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最近多谢你了,小三哥。”坐在手术室门口,志龙递给小三一支烟。
蚊子的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到现在还没出来,除了焦急便是和这位风头最盛的后壁厝老大打好关系。
“没事没事~”小三挥了挥手:“不过你们庙口不要随便在我们后壁厝惹事哦,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惹事?!志龙被烟呛住了,现在整个艋舺还有谁敢惹后壁厝,那些杀人如切豆腐一般轻松的变态谁敢惹?先不说那些关系,光是那些人的身手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更别说对方每人至少都配备了一把枪。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医生,以文情况怎么样?”周玲婉看着从手术室走出的医生焦急的上去问。
“放心吧,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不过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病人本身没有什么求生意识。为了避免同样的状况再次发生,你们家属最好随时都陪在他身边。”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松了一口气。
“那为什么他还没有醒过来?”周玲婉看着病床上的蚊子带着哭腔问到。
“因为手术过程中病人有苏醒过来的迹象,所以我们加大了麻药的计量,估计今晚就会醒,你们多注意一下。”医生说着接过护士手里的病例就走了出去。
刺鼻的药水味还缭绕在鼻尖。蚊子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刚才,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回到了以前,看到了小小的逸道和自己。两个小孩在放风筝,自己在前面跑着,风筝就那么飞起来了。
阳光很耀眼,晃的人眼睛生疼。自己回过头看逸道时,他就像是被阳光融化了一样,然后整个山坡上就只剩下了自己···
周玲婉看着醒来的儿子,没有说话,只是按下了卡带机的播放键。
低哑磁性的嗓音,将整个空旷的病房都填满,听着熟悉的曲子,蚊子就这么哭了出来。
如同孩提的低泣,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那只温热的手来安慰自己,再也不会有了···
白猴也被吵醒,或许是嫌音乐太吵,他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只是有着压抑不住的哀鸣断断续续的从被窝中传来。
灰狼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嗓子如同火燎一般的生疼,更疼的是心,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这个被自己伤的如此之重的孩子。
时间静静的流淌过去,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自己重新进了学校读书,因为校长的关系,所以自己并没有被处分。自己身边的座位依旧是空荡荡的,习惯性的将身边的座位擦得干干净净,阳光将桌面照的暖暖的,隐约间似乎可以看到逸道将头埋着偷偷玩游戏机的样子。
志龙在小三的言传身教下将庙口管理的很好,只是每个月总会偷偷的跑回基地喝的烂醉。一年的时间,没有人放弃过寻找逸道和和尚的踪迹,可是得到的总是令人失望的消息。两个人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丝毫没有一点的消息。
阿伯没有读书,他被那晚的事情吓的够呛,也没有再继续混□□,他接管了自家的猪肉摊,有志龙他们照顾生意也还不错。
白猴在世界城找到了一份工作,是保安,他在那里见到了做主管的小凝。
而自己···蚊子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又回到了学校,自己半工半读,在保持成绩优良的同时也有了一些钱。一直记得逸道说的,要去上野看他为自己种的樱花。或许,就像原来一样,逸道就在那里的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去找他。
小三最近一直劝自己接他的班成为后壁厝的大仔,可是自己一直不同意,自己还记得逸道说的话‘在船上有事就找一个叫小三的人’,自己也知道,如果自己接了小三的班,那么小三也会像逸道一样消失掉,小三就是逸道安排下来的人,自己
不允许逸道如今唯一留下的痕迹就这么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掉,每次质问小三,他只是说是有人托他照顾自己,而那个人也已经没有再联系过他。偶尔安杰会过来看看自己过的怎样,然后又会迅速离开。
那个应该是自己父亲的灰狼,自己一直都没有原谅过他,他如今在母亲的店里帮忙,自己每次也只是匆匆走过,不想理他,抑或是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将他杀死,而自己也不愿意打破这得来不易的平静。
璀璨的玻璃匣子被摆在床头,里面的花瓣早已干枯皲裂,有些甚至成了匣底的灰烬。
周玲婉手里拿着快递寄来的高考成绩单,以文的成绩很好,考上了台大。轻轻推开以文的房门,看着盯着玻璃匣发呆的蚊子然后轻轻叹息,蚊子自从那晚之后就活在了一个人的世界,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死觅活的疯狂,可是这样的他却更加难以接近。一个丢失了心的人,给他再多的关怀和爱,得到的永远只是有着坚强壁垒的微笑。那微笑温柔而静谧,像极了那个已经不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