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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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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表情吃痛,要缩回手却被程简抓着又咬了一口。
因为司机的转弯技术半个身子都快倒在程简的腿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抬眼对双眼紧闭的人说:“先松手......”
程简没答应,头抵在玻璃窗上,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余音犟不过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只能挣扎着坐直身体,剩一只手被他攥住。
只是他手心的温度高得过分,她被牵住的手也慢慢变热,在封闭的车里越来越热。她扭开脖子看窗外,玻璃窗倒映着她上扬的唇角,她发现了,立刻把唇线绷紧。
“姑娘,到了。”
前排的司机对着镜子里的两人吆喝一声,余音立刻清了清嗓子,解开安全带,下车把人从座位上拽了下来。
程简根本走不了直线,说话也是叽里咕噜的听不清楚。余音牵着他的袖口,两分钟的路愣是东拐西拐地走了十几分钟。转过身看着死活闹着要上树的程简,有些无可奈何。
“树上有......有猴子......我的朋友......朋友在树上,我得去陪他了......”
程简抱着小道旁的树干,整张脸都贴在干枯的树皮上,眼睛直勾勾往上看。
余音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果真看见一个挂在树杈上的气球,她指了指那孙悟空形状的气球,好笑地哄骗道:“你再不走,一会儿唐僧来收拾他的时候,顺便收拾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才不信。”
程简非但不愿意松手,还卯足了劲趁余音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就爬了上去。
谁知道他这么闹下去会闹出什么事情,说不定小区今晚就会有人把他在树上的视频拍下来,要是再传到网上......
看着在树上站得晃晃悠悠的人,她无奈地捏了捏眉头。
既然劝不下来,干脆放弃了哄小孩的招式,她站在树下仰头气冲冲地喊:“你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吧,我走了,我不管你了!”
在寒冷的冬夜,余音抬手抹去额角渗出的汗珠,她是真的因为他的幼稚生气了,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家的方向走。
“诶、诶、诶——”
余音听见程简从树上跳下来的动静,依然没有回头,走得更快了。程简跟在她身后,胡乱牵着她大衣松散的腰带,念念叨叨:“我跟你走,跟你走。”
“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
小道无人,余音定住脚步,回头看着他,他改口:“我和他不是好朋友了,和你才是。”
余音从他手里拉回腰带,问他:“你家在哪儿?”
程简想都没想,抬手指着面前的高楼:“这里八楼。”
“这里是我家。”他叹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指调转了方向,“哪一栋哪一层是你家?”
程简摇头,手依然指着余音家的方向:“这儿。”
有那么一瞬间,余音看着程简亮晶晶的眼睛,怀疑他根本就是在装醉玩笑自己,但很快程简一个箭步冲进花坛边,抱着另一棵树开始吐了起来。
前任的身份不适合独处,再加上他没有表现出一点点想要复合的意思,随便把人带回家容易产生误会。但如果以朋友的身份把他捡回家,只是收留他一个晚上,传出去应该也不会太坏。
余音拨开花丛,站在程简面前,像是收留一只流浪中遇难的小狗,伸手问他:“要不要和我回家?”
凌晨的冷风吹的人睁不开眼,流浪狗比任何人都想拥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余音刚打开灯,程简倒是格外放松自然地往沙发走,躺下的时候还知道拿个抱枕给自己垫脑袋。
见他终于安分下来,余音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小声走到冰箱前,拿出放了一段时间的酸奶,特地看过没有过期,才慢步到沙发的一角,用冰凉的酸奶瓶挨了挨程简红得像猴屁股的脸颊。
挨了冻的程简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余音,但也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又闭了眼。
余音打开酸奶盖,放在他手里,“喝了再睡。”
“不喝。”
余音打开自己手里的酸奶,佯装生气:“不喝那我丢了。”
上一秒还和她唱反调的程简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似的从沙发上坐起,端起茶几上的酸奶喝了个干净,喝完还邀功似的把玻璃瓶倒扣在桌面上。
程简这人是吃硬不吃软,余音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却有些欣喜。
她喝完酸奶,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睡得安静的人,起身回到房间抱了床厚厚的被子盖在他身上,替他掖着被角。
把人安顿好的余音刚准备走,又被人拽住了手心,以为程简是装睡,余音弯腰用力去掰他的手指,却听见他絮絮叨叨地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
“你不知道。”余音下意识反驳。
“我知道。”
看着程简依然烧红的脸,还要今晚数不清牵了多少次的手,余音怔了两秒。
都说酒后吐真言,余音抱着试试的态度,凑近了问他:“程简,你拿我当朋友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程简翻了个身,高耸的笔尖几乎和她的鼻尖相抵,喃喃道:“朋友,当然是朋友,不当朋友的话。”
程简的话到这儿就结束了,客厅里再次恢复安静,静得余音只听得见沉沉的呼吸声。
她垂眼,回到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月光冷清,冷得这幽幽的黑夜更长了。
余音站在窗前,随着打火机的开关被按动,她的指间瞬时绽放出一朵橙亮的小花。心里一阵酸楚一阵疼痛,最后全都化作泪水晕开在眼眶。
她知道自己期待的事情没有结果,又或者结果早摆在她面前,自己不愿意承认,所以盲目地,过分自以为是地寻找。
烟雾缭绕,她的悲伤全绑在这些厚重的烟雾里,可烟雾迟迟看不到尽头,即使天光渐亮,视线依然没有变得清晰起来。
突然感觉没有一点力气,没有力气走回床边,没有力气流泪,也没有力气再盯着月光看。
电话那头传来的问候,让她更是没有力气回答。
“所以你是刚醒?还是没睡?”
余音艰难地举着手机,庆幸自己的声音因为抽了过多的烟听起来格外嘶哑,她说:“刚睡醒。”
“那就好,最近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聊聊天。”
“最近比较忙,下次吧。”
余音匆匆挂断电话,半靠在墙角静静等待下一个会叫醒她的人。
身后的门被敲响,她咬着牙吃力地从地板上站起,走近了才勉强听得清门外程简的声音。
“你醒了吗,我睡醒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回家吧。”
余音勾着脖颈干咳了两声,抬手之时闻见手指间浓重的烟味便停下了开门的动作,扯着嗓子说话的时候好像醉酒的人不是程简,而是她。
门再次被人拍响。
“你没事吧?”
看了眼桌上的闹钟的指针,余音隔着门催促道:“没事,你快走吧。”
可程简没有照做,声音听起来慵懒至极:“要不你出来走两步,万一你出了点什么事,孤男寡女的,我可解释不清楚......”
离乐文夏准时出现在家门口还有几分钟,蒋文倩要是知道自己和程简待在一起一定会大发雷霆。她有办法应对蒋云倩,程简不一定有。
越想越烦,顾不上什么体面,她拧着眉将门拉开,焦灼地看了程简一眼后,拽着他的手腕把人往玄关的地方带:“清醒了就赶紧回家。”
程简先是吓了一跳,知道她要赶自己走,突然站住不动,故意让她迈步的动作变得艰难,“急什么,刚好时间还早,昨晚给你添麻烦了,为了报答你,我请你吃个早饭吧。”
眼看离乐文夏打卡的时间越来越近,余音实在没心情和他打太极,只有冷言相待程简才会当真。
她霎时松开手,侧身为他让出一条通往玄关的路,冷脸看着眼角挂笑的人:“知道自己给我添麻烦了,还不走吗?”
大概是没料到余音变脸会如此快,程简怔了一秒后声音低沉:“对不起,打扰了。”
余音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她竭力控制住呼吸抬脚替他打开门,与人擦肩而过之时,告别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电梯面板的数字一秒一秒变小,留给她的时间也跟着缩短。
九点十分,乐文夏准时出现在家门口,见她大敞着门惊喜地问:“今天是要出门吗?”
余音的喉咙干涩说不上一个字,抿着唇摇摇头。
她很不礼貌地把乐文夏晾在客厅,自己回到房间,蹲在地板捏了捏空瘪的烟盒,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哭了起来,但因为时刻要保持优雅的形象,所以哭声是没有的。
人是不可以长时间不睡觉的,否则大脑会变得迟缓,面色会变得憔悴不堪,这不适合出现在镜头前。
余音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呼吸,从写着“右佐匹克隆”的药盒里掰出一小片扁扁的蓝色药片。
蓝色药片的副作用很明显,除了会做各种匪夷所思的梦,那种恶心到让人想吐的苦味会持续到醒来之后。不过余音睡着后再睁眼已经不太能尝到苦味了。
医生说,这种变化不好,是对药物的免疫。
余音一般用苦味来判断药物是否起效,大概半小时,从胃部涌上来的苦味蔓延到舌底。
药很苦,特别的苦,舌尖到大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抽搐,抽搐......
开始发挥作用了。
她在彻底陷入睡梦前,努力地祈祷,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