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劫难逃》风铃彩FLC

23、第 23 章

　　“Keep on moving

　　Beat the system autopilot cruising

　　Tunnel vision victory no losing”

　　金冬天极具金属质感的音色穿透车内的空气，陈月盈根本没法坐稳，车辆就随着高音陡然加速，他上身横在后座，狠狠被惯性甩到靠背上，又因为一个急转弯滚了下来。

　　吴长柏还在大声问他：“爽不爽？”

　　“Heaven knows it’s one hell of a ride

　　Better hold on tight better hold on tight”

　　宁艺卓浑厚的高音紧随车辆转弯而至，陈月盈狼狈地从座椅下爬起来，扒着去够把手。吴长柏还有闲暇伸手出去比个中指，另一手又是娴熟地把方向盘拐了个一百八十度，车子就堪堪擦着栏杆、踩着变道线上了高架桥，把紧追不舍的李闯丢在了南辕北辙的另一条道路上。

　　“Baby you and me are a twisted fantasy

　　Bodies running on a dream up all night

　　Wired differently a chaotic energy

　　Buckle up and take a seat hold on tight”

　　四小妈的合唱里混了个吴长柏的声音，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不过比起被车子甩来甩去的不适感，这点小事陈月盈也就没功夫顾及了。他张嘴就被窗户里呼呼灌进的风声呛得咳嗽，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开慢点——”

　　“你说什么？听不清！”

　　车子一路飞驰，好几次陈月盈以为自己要飘，明明是平坦的高架桥，吴长柏却像是要把车开得飞起来，变道超车几乎是甩出去的，能听到轮胎刺耳的摩擦声，超过了再以同样狠毒的力道拐回原来的道路上。第二段副歌轮到宁艺卓“keep on moving”的功夫，吴长柏已经超了十几辆车，被超车的司机惊得喇叭都来不及按，就看着这辆疯狗一样横冲直撞的车子在车流里穿行。陈月盈索性扒上驾驶座，大声喊道：“你这么开会出事的！听到了吗？”

　　吴长柏“啧”了一声：“知道了。”在最近的匝道无视限速30的标牌“飞”下去，总算舍得降速，虽然还保持着高速上的水平，至少窗户里的风不会把脸刮疼。

　　陈月盈等他停了车，还是没下来，吴长柏打开车门，用眼神问询他怎么回事，他尴尬道：“腿有点软……”

　　刚才好几次转弯他都想象出车毁人亡、父母捧着骨灰盒落泪的场面了，现在倒有种恍然如梦的迷离感，直到吴长柏拽着他下了车，踩到湿漉漉的青草地，他才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

　　“你的人生一定很无聊，这点小事就让你这么激动。”

　　“这怎么能算小事呢。”陈月盈一开口，吴长柏还以为街道上的宣传标语成精了，“交通安全无大事。”

　　“但是你也不讨厌。”

　　陈月盈愣了愣，的确，他深知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但是事后并不觉得生气，尽管吴长柏这种临死还要拉人垫背的行为相当无耻。恰恰相反，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车速飙升那一刻带给他的恐惧，在强烈的新奇感与兴奋面前显得极其微不足道。

　　吴长柏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而是问起了一个他几乎都快忘记的事情：“你在厨房到底做什么？黏糊糊的那玩意儿。”

　　陈月盈这才想起自己搓了一半的冰粉，懊悔道：“太浪费了……”

　　李闯追上来之前肯定没顾得上关火，虽然酒精烧没了就会停，但是足够毁了一锅好菌子，冰粉放到第二天也做不成了，白白浪费了一堆东西。

　　“你给他吃也是浪费，差不了多少。”

　　“也不能这么说吧，至少给人吃了。”

　　“给一个快死的人吃这么好干嘛？”吴长柏点了根烟，“下次这种好事记得叫我。”

　　陈月盈在“为什么快死的人就不能吃饭”和“我都没你手机号怎么叫你”这二者之间选择了之间：“李闯快死了？”

　　吴长柏眯眼：“他死了你不应该很高兴吗，少了一个要你命的人。”

　　陈月盈的印象里，李闯虽然不像天璇和天枢那样颇受北辰的宠信，但也不是被边缘化的人物，上一次见面，北辰对李闯态度也是很亲切的，既然问及他身边的人，就不是那种口不对心的寒暄。何况按暮行云的说法，李闯当过兵下得去手，对北辰来说是把非常好用的刀，也没出过什么岔子，怎么就到了要命的地步？

　　“北辰想要的东西，别说李闯了，大多数人都没法给，但在别人那里可能还有点希望，在李闯那里是真的一点没有。”

　　“他想要什么？”

　　吴长柏思考了一下，提了个问题：“说说你吧，在你完全自愿的前提下，给多少钱你愿意对我下跪？”

　　陈月盈怔住了，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下跪，还是李闯胁迫的，认真考虑后，他回答：“多少钱都不行。”

　　“真的不行？你不要想数字，想想这些钱能帮你家做成多少事。”

　　“不行。”陈月盈摇头，“不管多少钱，我花的时候想起来这是我跪着讨的，心里不会好受。”

　　有钱花本该为了舒坦，倘若人都不舒坦了，有再多的钱不也是本末倒置？陈月盈虽出身低微，这个道理倒是懂得。

　　吴长柏笑道：“这就对了，李闯也不会跪，但是北辰费这么老大劲，坚持他那土不土洋不洋的派头，最后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他希望看到人人对他下跪——不是那种虚与委蛇、阳奉阴违的跪，是诚惶诚恐全心全意的跪，那种膝盖把地面磕出响儿，额头贴地，狗一样把屁股撅高的跪法，好多年没在这片土地上出现了，他想再看一次。”

　　陈月盈道：“……他有钱有势，想找几个人来磕头下跪也不是很难吧。”

　　换个思路，他就是当导演自导自演个《王者清风》之类的片子，自己演个康熙乾隆，能看人对他跪大半年，不是也算如愿吗？

　　吴长柏也料到他没了解这种荒谬的想法，无谓道：“话是这么说，但他要的不光是人跪下来，最重要的是心也得跪。”

　　“那你呢？”

　　吴长柏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你愿意对他跪吗？还是，只是给他做事？”

　　“我跟你们都不一样。”吴长柏淡淡道，“没有膝盖的人，从一开始就无所谓跪不跪，他当然也不在乎。”

　　陈月盈想起暮行云说的那些事，忍不住问：“你以前……是不是过得不好？”

　　“怎么，心疼啊。”吴长柏突然欺身压上来，把他按在车后座上，“那圆圆圣母愿不愿意疼疼我这个可怜人呢？”

　　【手动消音，自行想象】

　　等他醒的时候已经换了地方，睁眼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挂壁电视，沙发，水晶吊灯，稍显老旧，但那些留下来的划痕茶渍又带着生活的烟火气，他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毯子，正想找衣服穿，下一秒就被下身恢复的痛觉和酸楚激得皱紧眉头，同时发现他的左手根本没法抬起来。

　　——手腕上挂着一副锃亮的手铐，另一边连接着沉重的大理石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