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声音》栀礼礼

20、烦乱

　　“卧槽。”纪让心里一惊，颤颤巍巍地冲到了前面。

　　凌晟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如刀尖一般锋利的碎片，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带着说话都颤抖了起来:“你、你、你要干什么...？”

　　“别怕。”宋星稔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甚至还能听出一丝毛骨悚然的安抚，“弄残了，我赔钱。”

　　“你——”凌晟慌得紧闭起双眼。

　　“啧。”宋星稔皱起眉，似乎对凌晟的这种反应不太满意，他握着碎片的手往下移动毫厘，对准他的眼睛下方，接着，慢慢靠近，就要往他的脸上划去。

　　周围的同学发出一声惊呼。

　　没有划成。

　　“宋星稔！”纪让冲到前面，俯下身抓住了他握着碎片的手，顺势向后拉，试图将他整个人从凌晟身上托起。

　　“你.....你你你冷静一点。”纪让一边拖拽着一边稳住他的情绪，“差不多行了，教训一下得了。”

　　踉踉跄跄地拉扯了好一会儿，才把宋星稔从他身上拉了起来。

　　被纪让一打岔，宋星稔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停下出格的行为，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你、你的手！”纪让惊呼，一把抓住宋星稔握着碎片的左手。

　　宋星稔寻声看去，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碎片的左手，由于太过用力，手掌已经被锋利的碎片割破，此时，鲜红的血液已经从手心渗出，顺着手掌边缘缓缓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纪让伸手要去夺宋星稔手里的碎片，然而，宋星稔直接一甩手，干脆利落地把那块碎片往地面砸了过去，正好掉落在凌晟的脸旁。碎片因为地面剧烈的撞击又裂成了两半，小的那一块从地面弹了起来，溅在凌晟的脸上，锋利的边缘顿时把他的脸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纪让原地怔住，睁眼仔细确认了一下，这一手应该是没把地面那位弄残，随后视线下移，停在宋星稔垂落在一侧，血流不止的手上，转身往后面看愣的一群同学招呼道:“别看了我靠，谁有纸啊，纸巾拿来，止一下血。”

　　“哦哦哦。”旁边的同学才回过神，赶紧把手伸进抽屉翻了翻，递上了一包纸，“我我我，我有。”

　　纪让赶紧连抽了一大把面巾纸，回头就要给宋星稔止血，结果一转身，旁边没人了。

　　“卧槽，人呢？”纪让抬头，发现宋星稔已经快步到了讲台，就要往教室前门走出。

　　“宋星稔！”纪让连忙追了上去，“你要去哪里啊。”

　　他一把抓住宋星稔的胳膊:“你的血还没止住啊。”

　　宋星稔回过身，也没接纪让递过来的纸，伸手扯了一下纪让脖子上那条深蓝色的围巾:“脱下来。”

　　“啊？”纪让一愣，还是迅速照做，手忙脚乱地将围巾从身上脱了下来，递给了宋星稔。

　　宋星稔直接用那只受伤的手接过，看也不看直接按在伤口处，殷红的血液尽数渗进织物，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另一只手，顺势围着手心裹了几圈，堵住了伤口。

　　“你这.....”纪让皱眉，想说点什么，结果宋星稔包好伤口，转身直接往教室门口走去。

　　“你到底要去哪啊？”纪让绝望地叫他。

　　“回家。”宋星稔头也不回地留下两个字。

　　宋星稔是真的回家。

　　他在校门口打通了林叔的电话，让他接自己回去。

　　只是没有想到，还有更倒霉的事情等着他。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学校的任何家庭情况调查表上，常用联系方式那一栏写过他母亲的号码，甚至写过他哥哥的号码，从来就没有写过他父亲的。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师一个电话，打到了宋允南那边。

　　所以他一推开家门走进去，看到的就是他父亲，撑着额头靠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转过头，刚好和入门的宋星稔对上了眼。

　　宋星稔站在门口，看见宋允南从沙发上站起身，面色阴沉地快步朝他走来，然后在他面前站定，宋星稔看见他抬起了手，接着，“啪”一声，一阵火辣的疼痛顿时攀上左脸，宋星稔被这重重的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去。

　　“你想干什么？”宋允南的声音冷得像冰，连一丝波澜都吝于泛起。

　　宋星稔用舌尖抵了抵发麻的左腮，眼皮半垂着，就这么空洞地睨着地面，一言不发。

　　宋允南认为自己被无视了，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宋星稔再次被打得偏过头，依然不置一词。

　　宋允南冷笑一声，掐住宋星稔的下巴逼他抬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也敢给我惹事，怎么，想跟你哥一起和我作对？”

　　“你干什么！”林清禾听到声响，匆匆从楼上赶了下来，冲进两人之间，一把攥住宋允南的手腕，逼他松了手，接着狠狠将他往旁边推了一把。

　　林清禾顺势将宋星稔往背后一拽，自己挡在前面，声音气得有些发抖:“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宋允南眼神冷冽，扯了一个嘲弄的笑，“我替你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两个好儿子。”

　　“一个惹完事了知道给我往家跑，另一个.......”宋允南停顿，目光如霜，嗤笑出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要死要活，居然还敢跟我对着干，真是不自量力。”

　　林清禾深吸了一口气，完全不想和宋允南过多争论，立刻转过身察看宋星稔的情况，看到他被打得微微红肿起来的左脸，心里更难受了。

　　“阿稔。”林清禾抬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没......事吧？”

　　宋星稔扯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抬手覆上了林清禾放在他脸侧的手，轻声安慰:“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想回房间休息。”

　　结果他忘记了自己左手上还带着伤，这一暴露，林清禾的目光又转移到了他的左手。

　　“你......你的手怎么了。”林清禾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惊慌失措地看着手心那一圈被鲜血染红的深蓝色布料。

　　宋星稔抽出了手:“没事的，一点小伤。”

　　“这么多血，怎么会是小伤呢。”林清禾着急道，“妈妈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宋星稔摇摇头，疲惫地说:“不用了，不想去，我回房间了。”

　　说完直接越过两人，径直往二楼走去。

　　宋星稔把渗了血的围巾从手心一圈圈绕开，被血浸透的布料已经和伤口粘连在了一起，撕开时隐隐传来一阵刺痛，宋星稔微微皱眉，将脱下的围巾扔到一旁的桌子上，走进了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宋星稔任由伤口放在冰凉的水流下冲刷，冷水的刺激使得手心的刺痛感愈发清晰，宋星稔没有什么表情，张开手，看着水流冲开凝结的血块，重新渗出的血水顺着指缝流下，在洗手池晕开一片淡红色。

　　烦。

　　真的很烦。

　　为什么要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宋星稔干脆把自己脱光，进淋浴间冲了个热水澡，换好睡衣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

　　手心的刺痛感依旧若隐若现，宋星稔抬手一看，又有细小的血珠从伤口里冒出来。

　　他起身，准备找找有没有医用纱布之类的东西时，门被敲响了。

　　“进来。”宋星稔说。

　　门被打开，林清禾抱着一盒药箱走了进来。

　　“妈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林清禾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宋星稔这次倒是很配合地坐下，朝林清禾伸出了手。

　　林清禾打开医药箱，用棉签沾取了一点碘伏，轻轻涂抹在伤口处消毒，又拿出一只软膏，挤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在指尖，涂抹在了伤口表面。

　　很安静，全程无话。

　　“不问问我怎么弄成这样的吗？”宋星稔问。

　　林清禾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宋星稔，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我问了你就会一五一十跟我解释吗？”

　　宋星稔不说话了。

　　林清禾轻叹一声:“其实比起你哥，一直以来，我总是更担心你。”她展开一块无菌纱布，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伤口上，“有时候感觉你什么都写在脸上，不想做的事，没人能拿你有办法，但是大多数时候，我觉得我并不太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清禾撕开医用胶带，粘在纱布边缘，将纱布轻轻固定好。

　　“妈，你没必要担心。”宋星稔说，“我很好，真的。”

　　林清禾看着宋星稔，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其实她觉得按宋星稔的性子，可能并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动作，只是有时候看着他总是会忍不住，幸好，他也从来没有抗拒过。

　　“伤口不要碰水，知道吗？”林清禾说。

　　宋星稔“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明天需要请假吗？”她又问。

　　宋星稔想了想，淡淡道:“看心情。”

　　“那你早点睡。”林清禾说着，将用过的药品收拾好，提起了药箱。

　　起身离开房间的同时，也带走了那条随手扔在桌上，被血浸透了一大片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