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松茸ORIGINAL

5、长山 战后

　　金国边界一望无际的沃野上，荣启的军队在后面紧紧的追着云嘉残存的队伍。立起的高粱地成了他们最后的屏障。云嘉与二位先生在队伍最前面狂奔着，后面仅剩的五十多护卫护驾。云嘉感到身体在渐渐变冷，从手脚侵入五脏六腑。胸前的铠甲已经被荣启一剑斩碎，鲜血顺着剑痕汩汩流出。云嘉眼神已经迷离，他看向引恨文，“老师，我好困。”
　　云嘉一下子趴在了马背上，昏了过去，任凭那马儿的脚步往前去。
　　“你去跟着他，务必保护他安全。剩下的都交给我！”引恨文对化戈武说道。
　　化戈武点了点头，驾马上去跟着云嘉。引恨文一个人带着五十人的护卫队朝西南撤退。
　　后面的荣启军队的身影越来越远，化戈武跟着云嘉的马一路向北，可云嘉的马儿或许是受惊了，一直跑个不停。周边的沃野上慢慢浮现山脉的瑰影，走近了便苏醒立起，在面前夹逼着、威压着。悬潭上升腾缥缈的水雾，用瀑声冲洗着人间的喧嚣。下面的湖面一望无际，深蓝色的湖面宛如善兽的巨眼，守护着此地的安宁。化戈武从未见过此等至纯之景。
　　云嘉的马在湖面上轻盈地踏着水花，在后面荡漾出长长的波纹。化戈武将的将马停到湖畔，轻功身法，脚点水面，衣襟翻飞，踏浪逐去。云嘉的马冲着前方的瀑布直挺挺的扎了过去，化戈武怔了一下，少爷别撞死了。瀑声在耳边明朗的炸开，化戈武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屏气凝神，朝飞瀑中跃去。水流宛如巨人的铁蹄从背上踩下，仿佛要将他的腰给从中间踩断。好在成功突破这厚厚的水幕了。眼前却并无云嘉少爷的身影，反倒是一条长长的密道朝里面延伸过去，丝丝光线从远处的出口里透出。化戈武沿着密道朝里面走去，那出口也愈加开朗。
　　走到尽头，外面是一巨大的盆地，高耸的山脉环绕在四周，连绵的屋舍静静地躺在平旷的土地上。溪流从山脉里泻出，在山脚下汇聚成玉带环绕着中间的田宅。奇异的花朵在山脉的腰上环着，随着海拔的升高变换着颜色，挥洒在绿色的基底上。环绕着的山风将花朵的香味混杂着送来，圣洁的白色、热情的是粉色、优雅的是蓝色、诱惑的是紫色、忧伤的是黑色，空气也有了情绪。倘若这里的居民有人愿意研究，一定能调制出特效药水。
　　正想着，三个穿着汗衫的农夫围了上来，“嘿，劳力，没见过你啊？”
　　化戈武见这几个人手里拿着精钢打造的器具，以为是士兵，于是架起胳膊，警惕的说：“我来找我家少主，他身负重伤，无意闯入各位的领地。待我将我家少主接走，就会离开此地。”
　　“劳力，你紧张啥啊，又不揍你。我们几个就是来这边种点菜，你没看见都提着农具的吗？你的什么骚猪，马背上昏迷那小子是吧，医馆里面给他治着呢。我们带你过去就是了。”
　　化戈武仔细看了看那几人手中的器具，工艺精湛，比自己的手艺还要成熟，但却将这技术用在打造农具上，这里的人不简单，眼下先保障云嘉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放下胳膊，“劳烦三位。”
　　于是三人走在前面，化戈武在后面跟着，慢悠悠的朝着村落中走去。
　　“劳力，你叫什么啊？”
　　“在下化戈武，沈丞相家的……”
　　“得得得，小五啊，不管你之前在外面是干啥的，来到我们长山谷就好好生活，看看我们这儿好还是外面好。我叫朱老一，这俩是朱老二朱老三，咱能凑一桌麻将打了。”
　　“鄙人不善麻将。”
　　“那正好，有新手保护期，可以和本大神略微抗衡。”
　　化戈武跟着二人走进村舍，这里的田宅按着阡陌的纵横延伸簇拥在一起，中间留着窄窄的行道，上覆盖着红色的房顶，镶嵌在群山的怀抱之中，宛如掰开后的籽籽石榴。这里的房子都筑的很高，通常是三层，家里人多一点的会盖到五层。在一个村落中，三拐两拐就能看见一间恢弘的祠堂，里面供奉着街区里离开的先人。穿过这片村落，外面沿街驻扎着各式各样的店铺，理发的、酿酒的、炒菜的、卖杂物的，各种店铺的招牌沿街争抢着行人的眼球。
　　“别看了小五，还走不走了。”
　　村落与村落之间间隔着宽广的花园广场，作为一个圆心，将周边一大片房子笼络过来。偶有高高的屋顶在村落中央挑出尖尖的脑袋，都是些庙宇，有中式的，琉璃房顶上龙凤百兽的雕像竞相昂首，里面供奉着关公、孔子；有尖顶的，上面画着十字架，供奉着耶稣；有佛塔，金碧辉煌的包着金箔；有圆顶的，是回族的居民筑起的清真寺。各式各样的庙宇在这里汇聚，像一家人一样，在不同的街区担任着不同的职务。可在外面的世界，这些教派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
　　穿过中花园广场，便到了朱家兄弟所在的村落。他们家的房子盖了三层楼高，长辈们住在一楼，他们兄弟几个小时候住在二楼，现在能养活自己了，便都搬了出来，各自在附近盖了自己的屋子。朱老三家里就他一个人住，因此有好多空房间，于是便让化戈武住在了二楼里面的一间屋。
　　“你先住我这里吧，缺什么东西下楼找我来拿。”
　　“多谢兄弟。不知何时可以带我去见我家少主。”
　　“你不休息一下？”
　　“不必了。”
　　于是朱老三便带他来到了邻村，这儿坐落着一间黑色的房子，与旁边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靠近房子，便能感到丝丝冷气，但化戈武将手放到黑色的墙面上，那墙面竟是温热的。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香味，像是多种植物混合的味道，黑鳞草、冰雪茅、侯春花、紫藤萝——这分明是制□□。化戈武走近医馆，循着草药的味道来到二楼，果然见云嘉躺在中间的床上，一蒙面医师正将一碗药膏涂到云嘉的伤口上，化戈武弹指一挥，将空气压缩成弹丸，将医师手中的药碗打翻。啪嗒一声，碗碎在地上，药膏撒了一地。
　　“什么人，竟敢私闯药铺？”
　　“我来晚一步，恐怕你就要把我家少主给毒死了？”
　　“可笑，你懂什么药理？”
　　“我虽不懂，但药里有黑鳞草、冰雪茅、侯春花、紫藤萝四味，这四味药混在一起可是能让浑身血管迸裂的剧毒！”
　　“无知！里面还有无根木、沙漠泉你可知有什么功效？恰是可以让这药性翻转，降低血压，立即止血。”
　　化戈武用刀在自己手臂上化了一条血痕，又用刀刃刮了一层地上的药膏，抹在伤口上，果真那伤口里的血立刻止住了。
　　“抱歉抱歉，先生，是我鲁莽了，多有得罪。”
　　朱老三这才爬上楼来，“桓先生，我的我的，我没拉住这劳力，就让他跑上来了。您别跟他计较。他是跟这小子一起从山谷外面来的，什么都不懂。”
　　“没关系，你也是关心他，只是我要再调一份药膏来，要这年轻人多忍一会儿了。”
　　这男子到楼下端了一碗绿色的东西上来，又往里倒了一勺药水，随后就用木勺搅拌起来。过了一会，便粘稠起来。他走到云嘉的身旁，将药膏涂到他胸前的剑伤上，“他失血过多，要休息一段时间了，先让他在我这里住下好了。”
　　“麻烦您。”
　　“但是你要给我打三个月的工，才能抵医药费。”桓先生突然笑着说。
　　朱老三也在一旁笑起来。
　　“啊？好，好，您能救好我家少主，我当然愿意给您出力。”
　　“哈哈哈哈哈！”朱老三和桓先生突然相视一笑，“这就是贸易吗？原来前人书里记载的东西还真存在，真是有意思。”
　　化戈武见二人嘲笑自己，不解地问道，“贸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二位为何觉得好笑？”
　　“在长山谷中，没有贸易之说，每个人只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情，大家共享劳动成果。三百年前我们这里迎来了第一批居民，他们为了逃避战乱，在此地隐居。到现在已经穿了十几代人了。先人们在这里建立起了自己理想中的社会，他们将关于外面世界的记忆全部记录在历史书里，我们后来的人阅读着关于外面世界的描述，总是觉得很遥远。”
　　“你是说，我们的生活方式与你们不一样？”
　　“你们外面是不是有个皇帝？”
　　“对啊。”
　　“我们这里就没有。”
　　“那谁来统治？”
　　“什么叫统治，那叫管理。”
　　“我懂你意思，谁在管理这里？”
　　“我不认识。”
　　“那怎么可能。你们村落的村长是谁啊？”
　　“怎么不可能，谁喜欢管理谁就管理，谁喜欢研究这些东西谁就去。就好像我喜欢研究药理，我就在医馆里做药行医，我喜欢研究不同草药搭配对人体能产生什么效果，我就在这里研究。至于你说的村长，我们这里只有村仆，什么都不会的人才会做这个，每天谁家的猫丢了、狗跑了、水管炸了、厕所堵了，就找这些人帮忙。”
　　化戈武耳目一新，果真与外面不同。“你们这里大家都不种地吗？怎么吃饭？”
　　“我们哥仨就种地啊。”朱老三回答。
　　“那你们有饭吃，其他人呢？”
　　“吃我们种的啊。”
　　“你们种多少？”
　　“有研究机关术的小子，搞出来自动播种、自动浇水、自动收割，我们一个人能种几十亩地呢。”
　　“好吧，我们外面还要努力努力。”
　　“你明天开始就帮我采草药去吧，按照你们外面人的规矩，你干这个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
　　“那就行，看你好身手，就适合采药。”
　　化戈武翻了个白眼，屈才啊，屈才。我堂堂皇子私侍，竟然沦落成了药童。
　　到了晚上，云嘉终于醒来。“先生，我还活着。”
　　“您醒了，少爷。我们现在在长山谷中，是这位先生救了你。”
　　桓先生上前来问起他的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身上凉不凉。”
　　“伤口没什么感觉了，四肢很麻。”
　　“这个龙眼枸杞五红汤，你让你老师天天煮给你喝，先喝一个星期，就能好很多了。”云嘉点了点头，喝了些五红汤又继续睡了过去。
　　养了些日子，云嘉能走动了，便从桓先生的医馆搬出来，来到朱老三的家中，住在化戈武的隔壁房间。
　　每天上午，化戈武要去山上帮桓先生采药，又要帮云嘉准备早餐，只好太阳一出就起床。云嘉还没完全恢复，每天一觉睡到十点多，一睁眼，早餐就放在床头，云嘉吃了便到外面散散步。朱家三兄弟十一点左右就能从田里回来，云嘉便和他们一起回到屋里，然后开始做饭。这三兄弟每天同农作物打交道，果真掌握了一手好厨艺。到了十二点多，化戈武也背着一筐草药从山上回来了，正好赶上三个人把饭做好，便东南西北一人坐一边开始吃起来。
　　“今天，你哥微微出手，直接做一道‘暗恋’给你们尝尝。”
　　原来是一道酸辣素鸡。
　　“你细品，这个素鸡是不是有豆子的苦味？像不像你追女孩儿时被甩的脸子。你再细品，这个料汁里的辣椒，有没有给你一种冲动的感觉，像不像她——的火爆身材？你接着品，里面的米醋带来的丝丝酸意，是不是你看到她——同内——个男人说话时你的隐忍？像不像被内——个男人激起的胜负欲、占有欲？你是不是越吃越想吃？你再接着品，这酸，这辣，掩盖了素鸡里的豆苦，就像你俘获她芳心的路上的种种感受让你忘记了被拒绝的悲伤？”朱老大一边讲，一边贱贱的看着朱老二。
　　“你有病啊，看我干嘛？”
　　“哎呀，想让你多吃点，青春期嘛，长身体嘛，万物生长嘛。”
　　“你有病吧。”
　　“吃饭吃饭吃饭。”
　　几人一边聊一边吃，然后几个人便去睡觉，云嘉便去洗碗。一边洗，一边感叹着，寄人篱下，虎落平阳，今时不同往日啊。
　　下午他们睡醒了，便各自忙活起来。三兄弟去地里劳作，化先生先带着云嘉去桓先生的医馆，桓先生先给云嘉检查一下恢复的状况，然后再给他换换药。化戈武让把上午采来的草药分好类，然后在柜子里按顺序码好，随后就在屋里给他煮五红汤。日落之前，化戈武要赶往山中，等待天地交接时刻绽放的花朵，将它采回。晚上还要接夜露，每次忙完所有的事情回到住所，已经是很晚了。云嘉已经睡下，于是化戈武便从窗户里进入，一声不吭，躺倒床上休息起来。
　　那天化戈武到后山中去采药，突然瞥见山坡上的竹林里开了一朵亮晶晶的花，在那一片绿叶里熠熠生辉。自己不曾见过这种花朵，想必药效良好，便决定将它采摘下来，给桓先生研究研究。山上竹林很密，光线在竹叶的斑驳间见缝插针。化戈武并不想搞得自己很累，于是便一步一步从竹林中穿过，来到那亮亮的花面前。这花的花瓣完全透明，很厚实，有棱有角的，折射出缤纷的光芒，就好像水晶一般闪耀。化戈武准备将花朵摘下，刚伸出手，却感到背后有人。正准备回头，一片叶子便从后面飞了过来，削掉化戈武手背上的几根汗毛，插入了花朵前的泥土里。
　　化戈武回身闪躲，只见一素衣女子手持细剑，踩着一棵毛竹飘然落在自己前方。
　　化戈武没带武器，只有一把采药的镰刀，并不趁手，于是便赤手空拳与她交手。他闪到那女子身后，对着她的背轻轻一推，自己的速度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不曾想素衣女子却俯身弯腰，反转身体，旋飞出去，让化戈武扑了个空。随着素衣女子起身，她脚下的竹子弹起，狠狠地打在化戈武的身上。化戈武滚落地上，一抬头，那女子已落在另一根竹子上。不可能！淬电化形是我独门秘技，怎么可能还有人能掌握。
　　他不服，便再朝那边闪去，每次都是马上碰到她，她便闪到别的地方。几个回合下来，竟不曾碰到那人。
　　“你是谁？”
　　“长山谷彩旗村罗家的闺女。”
　　“然后呢？”
　　“然后？北府中学的体育老师？”
　　“不是，你的名号？”
　　“优秀班主任算吗？”
　　化戈武见她不报上名号，便走到她面前，行了个礼。
　　“在下沈家私护化戈武，我征战一生，从未遇到有人能反制我的淬电化形，敢问姑娘是在何处习得的此技？”
　　“你说这个？书上说催动真气调动全身细胞的电子进行游离，游离的越快身体就能越轻，然后速度自然就上来了。”
　　化戈武心中一阵，自己只知每次修炼都要调动全身肌肉发力，却不曾听说什么电子游离的言论，“姑娘果真是厉害。”
　　“没啦，习武之人，都要研究这些东西，我只不过是跟大家一样啊。”
　　“姑娘，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借我招的人，可否愿意同我切磋一下？”
　　“随你便吧，再过二十分钟我就要回去上课，我们还有十九分半时间。”
　　“我们不用化形可好？”
　　“少废话。”那素衣女子的拳头便已梨花带雨般朝他身上倾泻，化戈武抵挡着，又找准时机反攻。他一腿扫过去，将女子掀翻在地，趁势挥拳补上去。那女子却在地上一转身，拽着化戈武德胳膊就把他晃倒在地上。
　　“以柔克刚，你输了”
　　“好！我认输。姑娘既然有这般能耐，为何要在这谷中混沌终日？若是愿意出山，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谁混沌终日？我过得很充实，还有，那个水晶花不要采，万物皆有灵。我上课去了，再见。”
　　素衣女子腾的一下消失了，留下几片竹叶缓缓落在地上。
　　化戈武望着远处发怔。我原来不是天下第一。
　　晚上的时候，化戈武将今天采来的草药送到了桓先生那里便回了家，今天轮到朱老三做菜。
　　他从厨房里鼓捣半天，端出一盘蚕豆，一脸陶醉的说，“尝尝吧，一道‘人间珍品’送给你们。”几人各自夹了一颗放到嘴里，就是带点淡淡的柠檬味的蚕豆。
　　“你这道菜根‘人间珍品’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啊？”
　　“李悠悠的玉足就这个味道。”
　　“逆天。”几人停下了筷子，“我们饱了，你多吃。”
　　朱老三端起这盘子蚕豆，杵到鼻子前面，“我直接一个史诗级过肺。”随后深吸了一口。
　　“这孩子废了。”
　　“你们懂啥。”
　　云嘉和化戈武对视一下，都在憋笑。
　　下午到了桓先生的医馆，简单检查一下云嘉的伤势之后，桓先生说云嘉可以适当的劳动一下了。“你在外面的世界，都会做些什么？”
　　云嘉愣了一愣，自己在外面似乎从未劳作过。“我常年跟着老师在外面打仗，不曾习得什么技艺。”
　　桓先生诧异地看着云嘉，“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云嘉思索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或许是和家人相聚，和爱人相伴。”
　　“化先生呢？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在下，一心只想辅佐少主扶摇直上。”
　　桓先生点了点头，“你这还算是自己想做的事情，云嘉你能不能说点大家不想的？谁不想和家人团聚，和爱人相伴。我不知道你们外面的人还有没有在读《论语》，反正我们长山谷中的人是有将读《论语》这一习惯传承下来的。里面有一句话说的很好，‘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意思就是说人要找到自己的使命，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怎样颠沛流离，都要坚持做一件事情，因为这是人生意义之所在。你像孔夫子，便认为传道受业是他的使命，我认为制药行医是我的使命，化先生认为辅佐你成为一个厉害的人是他的使命，所以我们都会坚持不懈的去做好这件事。在长山谷中的每一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使命而奋斗，云嘉，找不到自己使命的人，生命一定是空虚的，即使他拥有了一切，心也还是空的。”
　　“我……”云嘉看向化先生，又看了一眼桓先生，“在外面的世界里，大家很少思考这个问题，大多数人，每天劳作完就已经很疲惫了。他们虽坚持昼出夜伏一辈子，但似乎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也只是填饱肚子，然后活下去。我虽没日日劳作，但不曾有多少闲暇时光，老师们教导着我排兵布阵，带领我指挥部队，从小到大不曾懈怠。听了桓先生的话，我才感觉如梦初醒，似乎从未有人指引我寻找人生的意义，我也似乎从未静下心来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一直以来，外面世界的纷乱叨扰着我的心绪，我的行为也一直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可如今，我才发现我竟成了这流中的一泓水流，却失去自我了。”
　　“没关系的，你还年轻，从现在开始寻找自己的心好吗？”
　　“好。”
　　太阳落山，二人回到朱老三的家里，三兄弟刚从田里回到家，正准备着晚上的食材。“兄弟们，我宣布，从明天开始，我就要踏上工作之旅了！虽然还不知道想做什么，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
　　“支持！沈哥肯定是个人物！”
　　“我来做饭我来做饭，今天我来给大家加个餐。”
　　“你会做饭吗？”
　　“待会儿等着尝尝就知道了。”
　　云嘉将银鱼的鱼鳞刮干净，撕掉头上的鱼皮，取出内脏。用开水从鱼身上浇下，那鱼肉瞬间绷紧。云嘉在鱼肚子里塞入香菇、竹荪、青豆等物填充。随后用柴火炙烤着几根新鲜的竹片，将竹沥从竹子里逼出来，收集了一碗。又舀起一勺薄油，将葱头、葱丝、蒜片炸香，再将银鱼扔进去滚上一圈，那鱼肉便从很快透明变成雪白。接着将竹沥混合鸡汤冲入锅中，撒入薄盐、倒入清酒闷盖炖煮。十分钟之后，便做好了。随即又将蛋白和薄荷叶打成泡沫，覆盖于银鱼上面。
　　“小时候我母亲给我做过一次这道菜，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浮现它的味道，试着复刻了以下，还真成功了，大家来尝尝怎么样。”
　　“你这菜叫什么？”朱老大问。
　　“我也不知道。”
　　朱老大夹起一块开始品尝，“鱼肉鲜甜，掺入春光时刻至鲜之味，集万物生长之天时，宛如春心萌动，吃了还想吃，口中总不满足，恰似情欲乍起。再品这蛋白与薄荷打成的泡沫，绵密悱恻，入口即化，宛如浮生一梦，亦真亦假，难以琢磨。可汤底有竹的青涩，从中作梗，让人免于沉溺与鱼肉的鲜甜，泡沫里又有薄荷的清醒，让人走向梦想的路清晰坚定。真是妙啊。鱼肉若水缠绵，泡沫如云梦幻，竹草伫立期间，这道菜我就给他取名——水云间！”
　　“好一个水云间！各位敞开吃！老朱，我给你倒酒。”
　　云嘉喝的有点多，第二日一觉睡到十点，“完了完了完了，桓先生把我介绍给贤宁村的学校，约的九点到，现在已经迟到了。”
　　云嘉赶忙洗漱了一下，急忙换好了一身衣服，就往学校的方向飞奔过去。
　　学校的门头建的十分气派，高高的横梁挑在上面，两边巨大的大理石柱将它托起。一块狭长的石板上刻着“贤宁明理中学”在高大的校门下面倔强的横着。前面的广场里立着雕像，将两侧高低学段的教学区域分隔开。门口的保安见云嘉来了，便将他放了进来。他急忙找到国语教研室，“你好，我是沈云嘉，桓先生推荐来的国语教师，很抱歉迟到了。”
　　“吸溜——”拖着长长的尾巴的一声品茶的声音缓缓停住，“第一天上班就迟到，怎么还穿着拖鞋？”那女老师冷峻的脸将目光打过来。
　　“啊，抱歉抱歉，我不懂规矩，下次一定不会了。”
　　“我是李婉清，桓先生是我朋友，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先跟着我干吧。先去教室里跟学生们打个招呼。”
　　云嘉便跟在李老师后面去了教室。学生正在上自习，一个个将头埋进前面的书卷中。
　　“大家暂停一下手里的事情，这位是沈云嘉老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担任我们班的实习国语教师和实习班主任，你们要好好相处。好了，低下头去继续学习吧。”
　　李老师便带着云嘉回去了。
　　“听说你是山外面来的？”
　　“是的。”
　　“那你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跟山里面有什么区别？”
　　“其实挺不一样的，我们那边是官本位社会。”
　　“哦？那你们的文学与谷中一样吗？”
　　“大多数是一样的，听桓先生说，你们的祖先三百年前来到谷中，所以三百年以前的文学我们都是差不多的。无论是《诗经》、《论语》还是司马相如、三曹，一直到李杜、苏辛、我们的文学都是一样的。”
　　“哇，你说的这些作家作品我们谷中的人都很熟悉的。”
　　“是的，所以我一直觉得谷中与外面有着很紧密的关系，即使我们的生活方式已经很不一样，但共同的民族的先贤却让我神奇地感受到与你们亲近。”
　　“这三百年，你们外面的世界有没有出现新的文学作品，或者新的流派。”
　　“当然！这三百年开始出现一些长篇的小说，这是之前没有的，读完真的会被震撼。”
　　“长篇？万字可有？”
　　“哈哈，四五十万字呢！”
　　“我的天，那你们也太厉害了。”
　　“近日我也有读你们的作家写的新文学，《新精卫填海》、《新大禹治水》，我的天，我也觉得很厉害，虽然看到很多神话人物被你们以通俗的笔法写得十分滑稽，但仔细想来，这些神话人物却更加真实了。能看到作家对你们山谷中生活的反思，也能看到作家对先祖文化的传承。读一读这类故事，很开拓我的视野。”
　　“嗯！你说的这个叫后现代笔法！现在大家很喜欢这种故事。”
　　“后现代，有意思啊。”
　　两人回到办公室，简单交流了一下最近的教学安排，便让云嘉回去准备了。
　　云嘉每日六点半就要到教室里来巡视早读的日子开始了，四四方方的教室里，男女学生站着齐读课文，云嘉总回想起少年事情在禹州的时候，自己同侍卫们在沈家的院子里共同操练的日子。那时化先生在沈家的福利院里选出了一只五十人的队伍，每日操练，只为护几人周全。可云嘉与他们同窗五六年，却从不把这些人当做下人，只当是共赴生死的朋友。一直到进入长山谷前，那些侍卫还都在自己身边，也不知他们和引先生现在怎样了。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月，便到了每年一次的学生运动会，每个班级都要派运动员参加。李老师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全班三十多个人竟都无一例外的报名了。
　　“服从性测试开始了，云嘉老师。”小阿豪在一旁说，引得周边的学生都在笑。
　　“什么服从性测试？”云嘉问他。
　　“我们婉清老师总是让我们做一些很尬的活动，这不是服从性测试是什么？”
　　“笑死我了，让你们都参与参与难道不是好事？”
　　“沈老师，你到时候会和我们一起跑步吗？”佳佳问道。
　　“你们跑步我凑什么热闹？我给你们加油还不行？”
　　云嘉负责计时工作，就在终点处的高台上给选手们掐时间。
　　“云嘉，你过来一下。”李婉清老师在台子下面叫他过去，“我们班人数比较少，待会儿有个接力的项目，我们两个都参与一下吧。”
　　“啊，这好吗？”
　　“没事的，你们在谷外肯定体验不到这样的活动，一起来吧。”
　　“好吧。”
　　于是接下来的接力跑中，云嘉和李婉清都混进了学生的队伍。
　　“李老师，沈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嘘，我们不来人数不够啊。”
　　“那你们别给我们拖后腿。”
　　“宝刀未老。”
　　随着一声哨响，几只队伍的第一棒便飞身出去，宛如寻靶的镖。一刹间，第二棒便拿着接力棒飞身回来，宛如归巢的燕。身影交错，很快到了云嘉，他手持接力棒，双脚蹬地，短短几秒，却似乎被狠狠拉长，其他队伍的学生与他一同朝前突进着，仅仅是半个身位的距离，在云嘉的眼中也变得很大，啊，这就是男高的力量吗？于是便更加卖力的挥动着手臂。李老师已经将手掌张开，在前方预备着接棒，云嘉看准，将接力棒向前面伸过去。随着棒从手里脱手，紧绷的肌肉便瞬间松弛，紧接着旁边的加油声、呐喊声、锣鼓声便涌上来了。
　　很快大家便都比完了，大家很努力，可旁边的队伍速度还是太快了。最后宣布成绩，大家得了第二名。虽不是第一，孩子们还是很高兴。云嘉走上前去，与同学们一起庆祝着，环顾一圈，却没发现李老师的身影。云嘉从人群中走出，寻找着李老师，原来她正在操场的边缘，背对着人群。
　　“李老师，怎么不跟同学们去庆祝一下？”
　　李老师没说话，只是将身体往里转过去。云嘉细看，她竟然在轻轻抽泣，“啊，李老师，你怎么样了？”
　　“我……跑的太慢了，没让他们拿到第一……”
　　“哎呀，李姐，你已经很棒了呀，其他班都没有老师一同上阵，我们班同学比赛的热情最高昂啊。”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们……”
　　“没什么的，你看同学们都很高兴。”
　　“嗯，你让我平静一下，我待会儿去找你们，你先过去吧。”
　　云嘉便回到同学中间去，原来这冷面女教师还有这样的一面。很快李婉清便整理好面容，来到同学们中间，同大家一起庆贺。
　　晚上还有一些项目，云嘉继续在台子上计时。到了七八点，当天的赛事便陆陆续续的结束了。李老师便带着第二天有比赛的同学在操场上训练，云嘉在一旁陪着。
　　“云嘉，我要挑战你。”阿豪笑嘻嘻的说。
　　“你小子要挑战我什么？”
　　“在操场跑一圈怎么样？”
　　“好啊。看看是你男高厉害还是我厉害。”
　　两人便来到起跑线。李老师在一旁喊道，“预备，跑！”
　　二人往前跑去。云嘉奋力挥动胳膊，可就是赶不上阿豪。一圈下来，累得云嘉在终点大喘气。“男高确实可以，确实可以。”
　　“嘿嘿，看来我练得还有点效果。”
　　“沈老师，我也想挑战你。”小凯也在一旁喊道。
　　“我也要挑战沈老师。”坤坤也附和道。
　　“我靠，男高们怎么回事？让我休息一分钟，然后拉爆你们。”
　　李婉清也喊道，“我也要跟你们比。”
　　“那现在就比得就是你们的情商了。”云嘉笑道。
　　四人站到起点上，朝前冲去，同学们坐在下面加油。小凯和坤坤一看李老师在跑，便不敢冲的太猛，最后你让我我让你，四人一起冲过了终点。
　　“嗯，高情商。”云嘉夸赞道。
　　此时李婉清也不想带大家训练了，便让云嘉去教室里把所有的同学叫过来，总共三十个同学，大家围坐在操场上聊天。
　　“我们唱歌吧！让你们沈老师来一首好不好？”李婉清提议。
　　云嘉一听便急忙跑开了。
　　“你们沈老师还害羞了。那我们一起唱好不好？”
　　“老师，我什么都不会唱。”小凯歪头说道。
　　“那你独唱好了。”
　　“没事了老师，突然又会唱几首了。”
　　星河微聚，晴云欲雨，恰恰萤火聚在掌心，涓涓光流，映着少女的脸庞。
　　“化作风——化作雨——化作春——走向你——
　　梦如声——梦如影——梦是遥望的掌印——
　　化作烟——化作泥——化作云——飘向你——
　　思如海——恋如城——思念最遥不可及——”
　　将心零落，思绪归体，纷纷温情攒于心间，默默笙箫，候着少年的剖心。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让昨日脸上的泪痕——随记忆风干了——”
　　歌声渐消，小河同学竟轻轻抽泣，“你怎么哭了，我们的小河？”李婉清问道。
　　“想前女友了，呜呜——”
　　“啊？什么时候的事，快给我们讲讲。帮你分忧。”佳佳八卦道。
　　“对，快给我们乐一下。”小凯打趣他。
　　“初四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学妹，比我们低一集。后来我们相约考到明理来，我考上了，等了她一年。我以为我们能在明理重逢的，结果她把我甩了，呜呜——”
　　“那现在怎么样了？她考到明理来了吗？”
　　“没，呜呜——她初四没好好学，我还偷偷去找过她，结果发现她交新男朋友了。”
　　“哎呀，我们的小河太惨了。”
　　突然一束光从远处照过来，“哪个班的，怎么还在这里？都十点了，赶紧回去。”
　　“我是他们的班任，在带他们训练，马上回去！”李婉清朝保安喊道。
　　“我们快回去吧，都十点多了，你们要休息了。”
　　大家从草坪上站起身来，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阿豪跟在云嘉旁边，“云嘉，我想给你讲我的情感经历。”
　　“明天讲不行？”
　　“不行，我就只有现在想讲。”
　　将学生们送回学生客栈后，李婉清将云嘉叫住，“今天晚上先跟我回家吧，我需要你帮忙。”
　　“好啊。”云嘉一口答应下来，可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从小到大，云嘉见过的老师都是很权威的，很多时候面对老师的要求，自己总会答应下来，这已经成了一种肌肉记忆，即使后面这种答应或许会让他后悔。
　　“李老师，我们要做什么啊？”
　　“我想今天晚上给孩子们做糖葫芦，明天比完赛可以当做奖励发给他们。你来给我当帮手吧。”
　　“好啊。”
　　“就是可能有点耽误你时间，我没想到今天跟学生们闹到这么晚。”
　　“没事的，我很愿意早早的参与到班级的各项事务里来。但是好像班里的孩子跟你之间没什么距离感啊？在我们外面的世界，老师和学生永远是对立的。”
　　“记得我小时候，爸爸经营了一家书坊，好多老师会到我爸爸的店里来买东西。那时候我很怕我的老师，总觉得老师很严厉。我小学的老师有一次来爸爸的书坊买书，我躲在爸爸身后，不敢出来见老师。然后爸爸就一把把我拽出来，他说老师就是叔叔，叔叔就是老师。从此以后我就不怕老师了。后来我长大了，发现自己很喜欢小孩子，也愿意教他们东西，于是做了老师，我的每一届学生我都会告诉他们，老师就是姐姐，姐姐就是老师。”
　　云嘉沉默良久，化先生和引先生是老师，但他们是哥哥吗？“那孩子们遇见你真的很幸运了。”
　　“哈哈，我遇见他们也很幸运。很多时候我会装得很凶，但其实只是为了让他们乖一点。”
　　晚上两个人忙到子时，终于把糖葫芦做好了。李婉清老师的家里很大，足足盖了五层。此时便没再让云嘉回去，找了间空房间，便让云嘉凑合住了。
　　第二天的比赛同样精彩，云嘉坐在高台上，看着奔跑的少年与那个在角落一直为他们加油的身影，又想起了引先生与化先生。他们不是哥哥，那他们是什么，假如自己是一把刀，那引先生就是执剑者，化先生就是铸剑者。可自己是个人，那他们又算什么身份？老师吗？
　　下午的时候，比赛便结束了，李老师和云嘉一起给学生们分发了糖葫芦。
　　“这个运动会终于忙完了，下午学生们都回家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好啊。”
　　“那我叫个朋友，你五点半左右在我家楼下等我吧。”
　　“好，我也叫个朋友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那我们就能多点几样菜了，大家都能尝尝味道。嗯，你们有没有马？那家餐厅有点远，我们骑马过去比较好。”
　　“有，我们的可是战马。”
　　“有意思，到时候飚一下？我和我朋友都是很喜欢骑马的！”
　　“太有意思了，好久没体验速度的感觉了。”
　　云嘉一溜烟跑回了家，“化先生，晚上跟我去吃饭！”
　　“少爷，你晚上没事了？”
　　“当然了，还能天天忙吗？”
　　“好，正好今天晚上我也没事做，那我们走吧。”
　　两人骑着马来到李婉清家楼下，很快李婉清和她闺蜜便从楼上下来，两人身着便服，朝这边打了个招呼。
　　化戈武一眼认出，李婉清的闺蜜正是一个多月前与自己在竹林中交手的素衣女子。“这是我老师——化戈武，他很厉害，精通各种武艺。”
　　“这是我闺蜜，罗秋，她是北府中学的体育老师，体格也不差。”
　　见化罗二人待着不动，“你们认识？”
　　“之前见过，见过一面。”
　　李婉清绕到罗秋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什么情况？”
　　“就是习武之人嘛，之前在后山遇见过，比试了比试。”
　　“那我们去浅山区吧，我知道一家素食餐厅，用的都是最新鲜的时令蔬菜，味道应该很不错。”
　　几人便共同驾马，往餐厅那边去了。半个时辰以后，便到了那家素食餐厅。几人要了几样菜，净是珍菌、百合与豆制品，但吃到嘴里，果真清爽可口。
　　“咱们四个为了吃这一口蔬菜，可是下了本的，都穿过小半个山谷了。”
　　“生活嘛，不就是这样？更何况吃饭也是生活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有时候我觉得吃一些漂亮饭，心情也会好起来。”
　　吃过饭后，几人便上了马，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罗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武力训练的呢？”化戈武先问了起来，云嘉瞥了他一眼。
　　“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训练了，我父亲喜欢练武，我便跟他学。”
　　“啊，那实在是很早了。其实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习武，我没有家，只有妹妹一个家人，在我五岁那年，父母吧我和妹妹抛弃了，妹妹只有两岁，我只能带着她在街头流浪，直到引先生也就是云嘉的另一位老师发现我们的体质适合习武，便被他们一直秘密培养。后来遇到了沈丞相，也就是云嘉的父亲将我们救起，我们才一直辅佐云嘉少爷。”
　　云嘉心里嘀咕，谁问你了？
　　“那你还挺幸运的，我作为家里的小女儿，父亲并不想让我学这些东西，他总是说女孩子多读书，安静一点才好。但我偏偏不服气，几个哥哥练武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他们休息了，我便回忆着他们的动作。父亲总是想让我看书，于是我就偷偷把各类武功密集夹到诗词曲书的中间，每次父亲进我书房，都以为我在读书，其实我实在学这些东西呢。后来在学堂遇见了婉清，她鼓励我去和父亲坦白自己的志向，父亲知道了也没为难我，就让我和哥哥们一起训练，不过这时候我的实力已经比父亲还要强了，哈哈哈。”
　　李婉清心里嘀咕，谁又问你了？
　　回到住处，四人两两分开。沈云嘉便开始八卦起来，“化先生，你今天话有点多了。”
　　“有吗？”随后自顾自的去换衣服了
　　“有情况。”
　　李婉清那边也一样，“我不管你是谁，我命令你现在立刻从秋秋身上下来。”
　　“有病？强者都是很孤独的懂吗？高处不胜寒懂吗？遇见一个能跟本姑娘过两招的人有多不容易懂吗？”
　　“好好好，但是你要记着，他们两个不是长山谷中人，他们总有一天要回去的。”
　　“嗯，我知道。”
　　第二日下课后，罗秋刚从校门口走出来，便见到了在这里等候的化戈武。
　　“你来做什么？”
　　“想当罗姑娘的学生，请你来教我些招式。”
　　“我教你？咳咳，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承认我比你强了？”
　　“你会我不会的你比我强，我会你不会的我比你强。”
　　“搞笑，那是不是我也能做你的学生了？”
　　“我定倾囊相授。”
　　“好好笑啊，那我们去后山吧。”
　　日日黄昏落日，后山竹下清溪旁便多了一对练武的身影。
　　在谷中教了两年书，云嘉的伤口渐渐痊愈。那天在桓先生医馆出来，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你的身上的伤好了，灵魂上的缺口弥补了吗？”
　　“我想，已经弥补了。”
　　“嗯，那看来你已经体会到教育的意义了。”
　　“教育的意义自然是体会到了，在谷中这二年，此处的一草一木，无不告诉我生命的意义在于每一次的呼吸、每一瞬的思考、每一刻的感受。在山谷外面，人的个性是被抹杀的，人们活着，似乎只为了比别人更上一层。但在与孩子们相处的过程中，我能感到他们心中对文学的热爱。在他们身上，我看到自己人生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就好像我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成为一个纯粹的热爱者。虽然此前我一直迷茫着，但你们真的为我拨开迷雾，让我看清灵魂的本色。”
　　“所以，接下来继续在明理好吗？你有我跟婉清这么多好朋友，孩子们都爱听你的课，你也很热爱教育事业……”
　　“不，我想我该回去了。”
　　“为什么？还是放不下你的权力与地位吗？”
　　“不，我放不下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