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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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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腻，腥臭，混黑。
疼、好疼——
咸湿，温热，泪水血水混做一谈。
“你好——”
“我是说‘你好’。”
金晃晃的人偶立在眼前，居高临下道：“我是你的人生负责器，根据联合法规定，你需要喊我‘001’。”
“这里是‘神墟’，你的名字是裴和，根据飞天境首条联合分法，你已经通过女娲的考验，作为奖励，你将获得一份人生捷径套餐。”
人偶调节页面，浏览一系列不明字符。
“我是谁？”
人偶终于找到合适的资料，它走神片刻，回味裴和的话，而后整理仪表，“灵魂资料显示你不存在失忆。不过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你是一个已经失去了五志的向导，你的灵魂中被赋予了神格。”
人偶乱码一般闪烁片刻。
“五志？”
“喜、怒、忧、悲、恐。我是监管者，任务是帮助你找回五志，助你成神。”
“人类，和我缔结契约。”
伤痕遍布，血腥温热的血液向外涌动，森森白骨预示着他的死相。
裴和墨色眼眸灰沉，他记起来了。
作为圣所七子之一进入神墟，寻找女娲神谕。
然而在进入神墟不久，天空破碎、大地崩裂、洪流充荡，巨大的磁场让所有人失去控制。
......
然后呢？
他一时间回想不起来，是生理性遗忘么？
他闭上眼睛，喘了一口，鼻下无息。
“这是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最优选项，希望你能按照规则行事。”
已经死了？成了孤魂野鬼？眼前这个爹味浓得泡发的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东西？”裴和勉强依在碎石上。
“......我负责引导天选之子和公布女娲神谕的任务，按照人类定义我是神使。不过你需要注意的是，”他意味深长地、带着一丝威胁意味地看着裴和，“我同样具有预言、掌控、扭转个体命运走向的能力，在你所处的世界里，我就是神。”
“神谕有说，十恶不赦的魔族必定走向灭亡吗？”
它答：“这与你无关。”
“你的意思是神大动干戈只是为了让我找回五志？”裴和嘴角噙一丝笑意，在如此惨怛状态下平添了几分疯意，“那你不妨告诉我，我的五志为什么会丢失？神界大费周章集齐七个向导到底是为了人类文明延续抑或是其他见不得人的理由？”
“我们见证了人类新世纪对于自身生命延续的抗争，个体不屈灵魂产生的宇宙激荡的确振聋发聩，但那并不在我的管理范畴之内。”
“于你们而言，我们是什么？”
“生命。”
“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吗，人类？”人偶踩在他裸|露的股骨之上，远看颇有乖巧之意，“你需要我。我将赋予你新的躯壳、灵魂、以及意志。”
“并不。我对此做出极致肯定的拒绝。哪怕掩埋在这废墟中永世不见轮回。”
人偶愣神。
像是原本稳定降速的心跳突然加快死亡节奏，伴随着“已被驱逐”的既定事实。
“为什么？”人偶金光浅淡，它喊道：“你马上就要死掉了，没有我，你将需要承受千百倍的痛苦，你永远凑不齐被剥夺的五志，你将碌碌无为，而后郁郁而终，你一定会后悔——”
“你没听清吗，我说我拒绝。”青年睁开眼，眸色暗沉得发黑，火炬般仰视徐徐上升的负责器。
叮——
“你就算死在下面——”
“恭喜您，驱逐成功。”
............
人偶瘫坐在平面上。
“以为我是在害你？”
它坐在女神像肩头一隅百思不得其解，随后嘲讽勾起嘴角，“你不如自省看看蝼蚁有什么值得被害。”
女像身后，万千环萦宇宙形成的肌理与她相融。
“没理解我的意思？”
它一挥手，神墟再次出现在眼前，它拨动片刻，信息影像倒退。
天上银河洪泻，地下吞噬所有可见生物，空间被剧烈挤压，渺小的人影相互搀扶。
世界陷入虚无。
“嘿，我是说‘你好’，”人偶悬浮，生硬温柔道：“我是‘002’，你是裴和，恭喜你通过考验，现在你将获得一份人生捷径套餐，和我缔结契约，你的人生将会一路顺遂。”
“现在释放你的精神体。”
裴和闭上眼睛。
“哦，你很虚弱。人类，你只需要举起右手。”
右侧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器官新长成，像是极为突兀地安插在残破的躯壳之上。
“人，请你不要装聋作哑，逃避是没有结果的。”
尽管人偶对于他的不作答感到不满，但为了避免被驱逐，只得道：“你的同伴已经失败了，见到神机难道不是你的初心吗？只有我才能让你知道女娲的神谕，你不是很爱人类吗？”
“和我一同来的那六人，已经死了。”他别样的喘息似乎真的有生的魔力，人偶坐到他曲起的髌骨上姑且听他苟延残喘，“我猜由于某些原因我不会死此死去。那么女娲为什么抹去他们的生命。我想了很久，突然开始憧憬出去后能再见到他们。”
他们是人类的新星，想要在魔族的尖牙利爪下活下去，人类需要这样的新星。
“为什么是我？天赋、善良、正直，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比我要光明磊落。”
人偶又开始闪烁，这一次它没有惊慌，只是皱着眉头开口道：“兴许天生就是如此。”
“‘哨兵’和‘向导’这两个词出现在人类世界的那一刻，‘天生’这个词就成了悖论。”
没有人天生该做什么，没有人天生就是什么。
002表情平淡，漠不关心不是因为轻视，而是完全不在乎，就像人不会在意空气中是否存在钙元素，“那与神谕无关。你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你选择怎样一条路，你的最终归宿有且仅有一个。”
“我就是我，也只能是我。”
人偶扶着头，“我真的，很不喜欢思考。不妨告诉你，我拥有‘神墟’的控制权，这一次你不答应，那就一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你答应为止。”
裴和看着肉身腐烂，于是轻笑，“是么？那很逆天了。如果哪一次我真的对你的话生出兴趣，请您一定告诉他‘我’的风骨。”
时间到了。
“恭喜您，驱逐成功！”
“............”
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怎么敢？
“再来。”
“我是‘004’。”
“恭喜你，驱逐成功。”
“‘005’。”
“驱逐成功。”
驱逐成功。
驱逐成功。
............
“你好。”人偶浮现在眼前，闭眼道：“0不知道几为您服务。”
“你想活下去吗？”
裴和抬眸，眼神中衍生出一丝属于自己的理智，记忆连贯，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偶一直在愚弄自己。
人偶打了个响指，靠近他的脸庞眯起眼睛，“女娲在人类第三次生死存亡之际取了某位上古神的能力送给人类，自此人类分化出两个新亚种，五感强悍称为哨兵，五志精绝称为向导，而你，优秀的向导大人，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五志已经不在了呢？”
语言是思维的顿悟，说出这话，人偶意识到裴和其实是一个心智不全人。
我宽宏大量。人偶昂起胸膛。
“咳咳咳——”鲜血随着颤抖从七窍和伤口外溢。
“你答应和我缔结契约，我免费送你‘喜’，怎么样？”人偶从胸腔中掏出一个金粉色方块，面色逐渐阴暗，“除此之外，其他人的力量你都可以无痛获得，怎么样？”
裴和面无表情地盯着它，“我答应你。”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什么”
“我说，我答应你。”
循环往复数个循环之后，人偶像献祭一般，蓝白金色淹没金色，犹如冰河世纪一刹到来。
裴和再一次从碎石中抬起眼。
天地是一个巨大的感官剥夺箱，安静平常到一切不过是场盛大幻觉。身上已经没有血液可以流动，他从未以一种如此拗口的方式去读懂自己的躯壳。
视野扭曲片刻，天色迤逦，数重山相连，如龙如鳌。
恍惚之间一缕晨光透过对面石缝照射进来，炙热的温度忽然让他想起了许久之前在圣所启蒙的日子。
台上可爱的老头深沉地讲着《哨兵和向导伦理关系》，他瞪着圆眼睛抑扬顿挫道：“哨兵，一种容易被感觉欺骗的生物，容易到你只需要给他一个眼神，稍作停留，他就愿意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这点某种程度上很像人类对于独角兽的定义。”
“所以各位向导们今后在与他们接触过程中，一定要把握分寸，知所为知不所为，切勿让能力变成指向他人的匕首——裴和？裴和！你以为呢？”
裴和属实不算一个称职的学生，不符合社会道义的新颖观点脱口而出。
小老头气得头发倒立，掐着胡子说教出来他这样的学生简直是人生污点。
接着所有人都在批判，反对他标新立异自成一派了得。
模糊中似乎有位青涩的哨兵面对众人质疑的眼光挡在他面前，他说：“我愿意做他趁手的工具。”
臆想!竟然妄想有人去爱自己。
不过既然这么痛苦了，就当奖励自己一把。
裴和的意识在‘神墟’中逐渐散去，而后从日落神殿的弯月雕弓中射出一道灵光，贯穿圣所，超速度逃离帝都。
同一时刻，七盏命魂灯全部熄灭。人类“神墟问天”行动彻底宣告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