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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番外五:天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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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8公里。
这是海城到宁城的距离,坐高铁要六个小时,再转地铁和公交,全程将近八个多小时。我以为,这样的距离足够让所有年少时的冲动慢慢冷却。
直到某个普通的周三下午,我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校门口的银杏树下。
江也。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拎着一袋东西,正低头看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斑驳得像一场幻觉。
我愣在原地,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他抬头看见我,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下课了?"
"……你怎么在这儿?"
"来给你送点东西。"他把袋子递给我,里面是宁城老字号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你上次说想吃的。"
我捏着袋子,指尖发烫:"你……专门坐八个小时车过来,就为了送这个?"
他笑了笑,没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拂掉我肩上的落叶:"待会儿还有课吗?"
"有。"
"那我陪你走到教学楼。"
那天的夕阳特别好看,橘红色的光铺满了整条林荫道。江也走在我身边,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我们的手臂会不小心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到教学楼楼下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牛奶:"给你,晚上别又忘记吃晚饭。"
我接过牛奶,发现是温的。
"我走了。"他朝我挥挥手,"下周再来。"
"……下周?"
"嗯。"他倒退着走了两步,笑得眼睛弯起来,"下周有家新开的甜品店,带给你尝尝。"
江也每个月都会来。
有时候是月初,有时候是月底,时间总不固定。但他从来不提前告诉我,只是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图书馆门口、教学楼拐角、食堂的某个座位。
他停留的时间很短,最长不过五六个小时,却总给我带来安稳。
印象中有一次我发烧,迷迷糊糊间接到了他的电话:"在宿舍吗?"
"嗯……"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宿舍楼下,额头还带着汗,手里拎着退烧药和粥。
"你怎么来了?"我哑着嗓子问。
他把退烧药递给我:"烧的严重吗?"
我摇摇头。
他伸手抚摸我的额头,把热水袋又塞到我手里。
第二天早上,我的手机里多了一条未读消息:
我已经到学校了,你记得吃药。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
但我没有。
我已经习惯了不哭。
江也从不说“再见”。
每次离开前,他只是揉揉我的头发,或者突然塞给我一盒牛奶、一支新出的笔、一本我提过的书。然后转身走进人群,连回头挥手都很少。
我猜他是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有时候,我会带他去海边的夜市。他背着我的包,牵起我的手。我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欢笑。
后来的后来,就像是度过了一场漫长的、潮湿的雨季。
某个加班后回家的雨夜,我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黑眼圈,苍白的脸,嘴角下垂的弧度,还有被雨打湿后的狼狈。
我突然想起大学时江也说过的话:“你笑起来最好看。”
可我已经很久没笑了。
哪怕后来和江也终于在一起,有时候半夜也经常突然惊醒,会发现他正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他的手掌很暖,让我想起多年前我缩在他怀里,他温柔地拍着我的背。
“你为什么喜欢我?”有一次我问他。
他想了想,说:“因为你很勇敢。”
我摇头:“我不勇敢。”
“你只是习惯了不喊疼。”他吻上我的额头,“但我知道,你比谁都坚强。”
昨晚,我梦见了小时候的卧室。
黑暗里,有人轻轻拉开门。
是十七岁的江也,他弯腰对我说:
“小熙,出来吧,天亮了。”
我睁开眼,他正睡在我身边,手指还缠着我的头发。
——我终于等到了我的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