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树》八方来善

60、记忆的碎片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离去，留下程熙站在原地，心跳如雷。

　　聚会结束后，姚思敏拽着程熙往公司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听王董吹牛可太累了——"

　　话音戛然而止。

　　推开办公室的门，程熙就看见傅明瑞正和丁昇站在窗边说话。

　　“哎？丁昇你回国啦？”姚思敏先开了口。

　　傅明瑞笑着转过身：“是啊，刚刚才接到。”

　　丁昇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在程熙身上停留，“江也最近怎么样？”

　　“诶，他不知道你回国了吗？”

　　“工作结束的早，提前回来了，”了昇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哦。”程熙抿了抿嘴。

　　几人随即驾车去了火锅店。

　　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在桌上翻滚，红油与清汤泾渭分明。姚思敏正举着漏勺在辣锅里捞毛肚，傅明瑞则忙着往清汤锅里下虾滑。

　　程熙夹起一片肥牛，在辣锅里涮了涮，抬头时发现坐在对面的丁昇正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问。

　　丁昇移开视线，筷子尖在蘸料碗里划了个圈："你不是不吃辣？"

　　傅明瑞坏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丁昇："观察挺仔细啊？"

　　丁昇冷着脸往傅明瑞碗里扔了颗辣椒："闭嘴。"

　　程熙笑了笑，把涮好的肉片放进丁昇碗里："尝尝？这家的麻辣锅底不是很辣，特别香。"

　　丁昇低头看着碗里的肉，在众人注视下缓缓送入口中。嚼了两下后，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水。"丁昇声音发紧。

　　傅明瑞立刻递过冰啤酒："不能吃辣还逞强？"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

　　"完了！"傅明瑞看着手机，"那份并购协议我落在丁昇家了！"

　　姚思敏夹着虾滑的筷子停在半空："你怎么不把自己也落他家。"

　　姚思敏抓起了外套，"丁昇你家密码没改吧？"

　　丁昇头也不抬："生日。"

　　傅明瑞拽着姚思敏就往外冲："你们慢慢吃！不用等我们！"

　　门"砰"地关上后，包厢里只剩下火锅咕嘟的声响。程熙看着对面丁昇被热气模糊的轮廓，突然发现他的筷子尖在微微发抖。

　　"你..."

　　"要加汤吗？"丁昇突然起身，碰倒了酸梅汁。深色液体在桌布上洇开。

　　程熙抽出纸巾去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丁昇猛地缩回手，袖扣在桌沿刮出刺耳的声响。

　　程熙突然想起姚思敏之前说过的话——

　　“丁昇每次见你都不敢看你的眼睛。”

　　她抬起头，发现丁昇正盯着窗外的雨幕出神，侧脸在热气中显得格外冷峻。

　　“丁昇。”程熙轻声开口，“刚回国还适应吗？”

　　他转过头，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装饰画上：“嗯。”

　　“听明瑞哥说，你打算留在宁城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程熙夹了一大堆香菜放进他碗里：“我记得你好像挺爱吃这个。”

　　丁昇的筷子顿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她。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哑。

　　丁昇的指节微微发白。他放下筷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站起身：“我先去结账。”

　　程熙看着他近乎仓促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确实在躲她的眼睛。

　　天色昏暗。姚思敏踩着高跟鞋冲进公寓大堂，傅明瑞在车里冲她喊："快点啊！"

　　"知道了！"她不耐烦地挥手，一边嘀嘀咕咕，"非要这个点拿文件..."

　　电梯缓缓上升，姚思敏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推开丁昇家的门，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打了个哆嗦。整个公寓安静得可怕，只有落地钟的滴答声在回荡。

　　“文件...文件...”姚思敏打开手机照明，轻车熟路地往书房走。

　　姚思敏踮着脚在书架上翻找文件，突然"啪"的一声，一本旧病历夹掉在地上。她赶紧蹲下去捡，泛黄的纸张散了一地。

　　"糟了..."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突然停住了动作。

　　一张褪色的照片从病历里滑出来。照片上，十二三岁的女孩坐在医院长椅上，怀里抱着个毛绒玩具。旁边站着的男孩，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女孩的笑脸。

　　姚思敏瞪大眼睛。

　　虽然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很小，但姚思敏一眼就认出那分明是小时候的程熙。

　　照片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人拿在手里摩挲。

　　她把照片翻过来。背面用蓝色钢笔写着：

　　“她分给我一颗糖，说药再苦也要吃。
　　从那天起，我不怕苦了。”

　　她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病历里还夹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已经有点模糊：

　　"今天她出院了。
　　我把病房号抄在日记本里，
　　想着以后还能再见。"

　　“终于见到她了，可她不记得我了。”

　　“我想要你。”

　　姚思敏的脑子"嗡"的一声。

　　"天呐..."她喃喃自语，手里的照片都快捏皱了。

　　姚思敏深吸一口气，把文件塞进包里，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临走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本静静躺在书架上的病历夹。

　　楼下，傅明瑞看着气喘吁吁的姚思敏，疑惑地问："怎么了？见鬼了？"

　　姚思敏钻进车里，手还在发抖："比见鬼还可怕......"

　　姚思敏和傅明瑞推开餐厅包厢的门时，程熙正在低头喝饮料，丁昇则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地刷着手机。桌上的菜已经吃得七七八八。

　　“你们怎么才来？”程熙抬头，冲姚思敏笑了笑，“菜都没了。”

　　姚思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丁昇身上。他依旧冷淡，但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节奏比平时快了些——这是他不耐烦或者紧张时的小动作。

　　“丁昇。”姚思敏突然开口，拉开椅子坐到他旁边，“我们聊聊。”

　　丁昇抬眼看她，眉头微蹙：“聊什么？”

　　“单独聊。”姚思敏冲傅明瑞使了个眼色，傅明瑞有点不解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明瑞，你先陪程熙去买甜品。”姚思敏拍了拍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安心。

　　“走走走。”

　　程熙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明瑞半拖半拽地带出了包厢。

　　门关上后，姚思敏直接掏出手机，翻出刚才偷拍的那张照片，推到丁昇面前。

　　“解释一下？”

　　丁昇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表情瞬间凝固。

　　照片里，十二三岁的程熙笑容灿烂，而少年时的他站在旁边，目光专注得近乎执拗。

　　“你翻我东西？”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小心看到的。”姚思敏盯着他，“所以，你从那时候就……”

　　“不关你的事。”丁昇打断她，伸手想把照片拿回来。

　　姚思敏一把按住他的手：“程熙知道吗？”

　　丁昇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抽回手，语气平静：“她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