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树》八方来善

43、吃醋

　　两人沿着林荫小道缓步走向凉亭，初夏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朱婧芸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人啊，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朱婧芸伸手抚过路边垂下的柳枝，枯瘦的手指在嫩绿的叶片间显得格外苍白，"医院里待久了，连阳光都觉得陌生。"

　　程熙挽着母亲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嶙峋的骨骼。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带她去公园，那时的手臂还是柔软丰腴的。"等您好了，"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碎一个易碎的梦，"我带您去看大千世界。"

　　朱婧芸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啊，妈这辈子最远就去过省城。"她顿了顿，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程熙连忙轻拍她的背，掌心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这具身体单薄得像张纸。

　　走到凉亭时，程熙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瞥见江也发来的消息，嘴角不自觉上扬，又迅速抿住。"妈，"她犹豫着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带，"下午杨婶来陪您好不好？我..."

　　"是那个总来找你的男孩子吧？"朱婧芸了然地笑了，阳光照在她泛黄的牙齿上。程熙耳根发烫，低头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通红的耳尖。"您怎么..."

　　"你每次提起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朱婧芸轻叹一声，枯枝般的手握住女儿的手腕，"妈只盼着你找个知冷知热的，别像我...遇见不好的人，蹉跎了一辈子。"

　　正午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目。程熙在母亲布满针眼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医院外的林荫道上，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个欲言又止的瞬间。

　　宁师大门口，程熙站在香樟树的阴影里。树影在她白色连衣裙上投下摇曳的光斑，远远看见江也的身影时，她刚要挥手，却猛地僵住——一个穿碎花裙的女生几乎贴在他身侧，长发被风吹起，缠绕在江也的袖扣上。

　　程熙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里。她看着女生仰头对江也笑，看着他低头倾听时垂落的额发，看着他们之间那种熟稔的氛围。指甲不知不觉陷进掌心，直到江也小跑过来，带着她熟悉的薄荷气息。

　　"等很久了？"江也的睫毛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金边。

　　程熙摇摇头，胸腔里却像灌了铅。那个女生跟了过来，目光像蛇信子般在她身上游走。

　　"这位是...？"女生的声音甜得发腻。

　　程熙突然抓住江也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感受到他明显的震颤。"女朋友。"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更冷硬。江也诧异的眼神让她既得意又心酸。

　　“不介绍一下吗？男朋友？”程熙偏过头看向江也。

　　直到听见他结结巴巴地介绍："这是...呃，蒋..."

　　女生精致的妆容裂开一道缝："我叫蒋静姝。"她咬着后槽牙的样子让程熙莫名想起护食的野猫。蒋静姝看了江也一眼，抱着书转身走了。

　　“你们刚在聊什么？”程熙问道。

　　“她和我说明晚成朗……就是上次餐里碰见的那个锡纸烫，他晚上组了个饭局，专业课上的同学都在，所以刚才她在问我。”

　　“哦，”程熙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江也有时候很迟钝，有时又很敏锐，比如现在。

　　他余光瞥见程熙有些僵直的身影，唇角微勾。

　　“程熙，你是不是…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程熙立马反驳。

　　江也却是不说话了，只看着她笑。

　　“小熙，你刚才说你是我女朋友诶，不给我个解释吗？”

　　“不给。”程熙冷酷地开口。

　　“那不行，我的清誉都被你给毁了，你要对我负责任啊。”江也撇着嘴。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程熙活像对人始乱终弃的渣男，得到手了就不珍惜，暴露本性。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过分啊？”江也气急地戳她的脸。

　　“那你过分回来呗。”程熙轻挑眉头，嘴唇又上扬几分。

　　程熙没注意到，听见这话的江也眼眸立刻黯了下去，带有危险的压迫性。

　　“这可是你说的。”

　　下一秒，江也的唇覆了上来，在程熙愣神时，轻而易举攻掠城池，程熙羞愤欲死，推搡着江也想提醒他周围还有人。

　　虽然这个时间点人不是很多，但程熙十分慌张。

　　江也吻得很深，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吞进肚子里才好。他偶尔半睁开眼睛，眸中翻滚着情欲。

　　车里的温度有点低。

　　江也看着旁边闷不吭声的程熙正要伸手把温度调高点，就被程熙猛地拍了一下手，力道还真不轻。

　　江也看了她一眼，程熙满脸戒备地瞪了回去。

　　“还生我气呢？”江也欲盖弥章地舔了一下嘴唇。

　　程熙闭着眼不想看他。

　　然后，唇被狡不及防又亲了一下。

　　程熙猛地睁开眼，江也的唇已经凑了过来。她迅速抬手捂住他的嘴，掌心触到他温热的呼吸。

　　“狗东西，别乱啃了。”她瞪着他，语气凶狠，可耳尖却悄悄红了。

　　江也眨了眨眼，乖乖点头，眼底却漾着笑意。

　　车子平稳行驶，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带着初夏的燥热。程熙皱了皱眉，胃里翻涌着不适，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攥紧安全带，指节微微发白。

　　江也侧头看她，见她脸色发白，立刻降下车窗。微风灌进来，带着路边槐花的淡香。

　　“好受点了吗？”他趁着红灯，低声问她。

　　程熙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我没事……还有多久到？”

　　“下个路口左转。”江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你开一下前面的储物柜，里面有水，喝点可能会舒服些。”

　　程熙勉强睁开眼，伸手去够。除了头晕，小腹也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有人拿着锤子一下下敲打。她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冷水，可疼痛非但没缓解，反而更加剧烈。

　　她轻轻抽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座椅。

　　江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小熙？”

　　程熙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她咬了咬唇，终于反应过来——

　　“江也……”她声音发颤，“能帮我买包卫生巾吗？”

　　江也怔了一秒，随即点头，“好，你等我。”

　　车子在路边紧急停下，江也快步走向便利店。他匆匆拿了几包卫生巾，又顺手抓了几个暖宝宝。

　　等他回到车上时，程熙正蜷缩在座位上，额头抵着车窗，冷汗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怎么疼得这么厉害？”江也皱眉，伸手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