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树》八方来善

39、幸福——无名指的戒指

　　“好啊。”江也应了下来。

　　“不过，吃鱼之前，我还想………”

　　他的视线停在程熙透着水光的红唇上，话未说完，江也便自顾自地傻笑起来。

　　程熙羞恼地碰他的额头，捧住他的脸颊，印在了他的唇上。

　　直到灰尘吸进鼻腔，江也啪的一声打开灯，厨房空荡荡的，自然也没什么人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站在这里感受幸福的每一秒都像转瞬即逝的美梦，现实是等待着他的是永远打不通的电话。

　　江也走到了卧室，眼眶微红。

　　他偶尔失眠，躺在这张床上却能安然入睡。

　　他们曾在这张床上感受彼此的心跳与体温，触碰火热的躯体，畅想他们的美好未来。

　　他们靠的很近，身体紧紧贴在一处。

　　他们十指相扣，江也的唇印在程熙的手背上，笑着将戒指戴在程熙的无名指上。

　　程熙睁开睡眼朦忪的眼睛，眼中渐渐湿润。

　　“你什么时候买的？”

　　戒指在灯光下璀璨夺目。

　　美得人晃眼。

　　江也无比珍重的说，“小熙，虽然有些仓促，可是我等不及了，”

　　江也忽然起身，单膝跪地，朝程熙伸出手。

　　“我们结婚吧，小熙，如果你愿意，就牵起我的手。”

　　程熙一直怔怔地望着他，窗外的黄昏散落在地板上，她看着这枚象征幸福的钻戒。

　　心里有个小人告诉她，只要戴上它，从此以后你都会永远幸福，不再会有什么痛苦。

　　“江也，原本我以为我有很长时间……真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太痛了…………”

　　那天晚上程熙走了，江也过了很久才明白。

　　无限接近于幸福的时刻才最幸福。

　　回忆渐渐和眼前的景象重合，江也对着空了人的房子自言自语。

　　“程熙……我该拿你怎么办？”

　　江也翻开了尘封很久的纸盒子，里面有很多他和程熙的回忆，当年在三青山骑行时拍摄的录像，画面的最后一秒定格在程熙的微笑。

　　翻开盒子。

　　映入眼帘是一本相册。

　　里面的照片很少，更多的是从宁城到海城的火车票。

　　那条路上的风景，江也看过许多次。

　　分手后的那段时间，江也过得浑浑噩噩。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桌上堆满了程熙寄来的学习资料——她甚至没忘记在每一本笔记的扉页写上他的名字，字迹清秀工整，像她这个人一样，温柔又残忍。

　　他翻着那些资料，指尖摩挲过她曾经写下的批注，恍惚间还能听见她轻声细语地讲解题目时的声音。

　　“江也，这道题的重点是……”

　　可回过神来，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试过用酒精麻痹自己，试过整夜整夜地打游戏，试过和冯实他们疯玩到凌晨，可无论怎么逃避，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

　　她低头做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她被他逗笑时弯起的眼睛，她生气时抿紧的唇。

　　他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什么，可最后只抓住了一把虚无的空气。

　　后来，他索性把自己埋进题海里。

　　如果考不上大学，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逼着自己学，熬夜到凌晨，困了就灌咖啡，胃疼得受不了就吞两片止痛药。

　　高考放榜那天，他踩着录取线进了宁大。

　　他盯着电脑屏幕，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想——

　　她知道了，会开心吗？

　　大学开学后，江也终于忍不住，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喉头发紧，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小熙，我……考上宁大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她轻轻的声音：

　　“恭喜你。”

　　他听出她语气不对，心脏猛地一缩：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程熙哽咽了一下，终于开口：

　　“江也，我外婆去世了……半个月前走的。”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久。

　　她告诉他，她考去了海城的海交大。

　　他听着她的声音，胸口酸涩得发疼，却还是低声说：

　　“没事，海城离宁城不远，我可以去看你。”

　　——于是，他真的去了。

　　每个节假日，他都会坐四个小时的高铁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只为了见她一面。

　　有时候，她忙，他就站在她宿舍楼下等，等到天黑，等到她终于下楼，见到他的那一刻，眼睛微微睁大：

　　“你怎么来了？”

　　他笑了笑，把手里热乎乎的奶茶递给她：

　　“想你了，就来了。”

　　她接过奶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触电一样缩回去。

　　他假装没看见她泛红的耳尖，只是轻声问：

　　“最近……过得好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只是低声说：

　　“江也，你别这样。”

　　“哪样？”

　　“别对我这么好。”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
　　“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他或许看不清未来，但至少他能看得清自己的心。

　　大四那年，程熙突然来了宁城。

　　江也接到冯实的电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也！我在火车站看见程熙了！”

　　他愣了两秒，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等他赶到火车站时，程熙正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低头看手机。

　　她长发垂在肩上，侧脸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他喉咙发紧，走过去喊她：

　　“小熙。”

　　她猛地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怎么……？”

　　“冯实说在火车站看见你了。”

　　他伸手想替她拿行李。

　　“怎么没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摇摇头：

　　“不用，太麻烦你了……我已经找到房子了。”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笑着打开车门：

　　“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程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地址：

　　“新丰小区。”

　　他顿了顿——那地方他知道，设施简陋，环境也不好。

　　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她的行李，轻声说：

　　“上车吧。”

　　车上安静了一阵，程熙率先打破沉默。

　　“你..."她的声音卡住，想起记忆中宁然的笑脸，于是问，"...宁然怎么样？她考上宁大了吗？”

　　“她按照家里的安排，去了国外读大学。”

　　“这样啊，也挺好的。”

　　江也透过后视镜看她，发现她坐得笔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只警惕的猫。

　　他忽然想起很多个深夜里，他喝醉了给她打电话，声音沙哑地说：

　　“程熙，你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我真的忘不掉你……”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江也，别这样。”

　　而现在，她就坐在他身后，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握紧方向盘，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

　　“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怕她拒绝，他又补了一句：

　　“就当是给你饯行。”

　　程熙没说话。

　　空气凝滞了几秒，她终于低声说：

　　“江也，你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江也安静地听完，忽然伸手，将她散落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

　　指尖碰到她耳垂的瞬间，她微微一颤，却没躲开。

　　他看着她，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小熙，能和你待在一起，是江也赚了。”